谢琅华是在出言敲打白妈妈与钱妈妈。
同时也是给她们一个机会。
若是她们两个人识趣的话,就该把一切主动说出来,而不是等着她揪出来。
白妈妈与钱妈妈顿时一个激灵,骤然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的眼神淡漠而冰冷,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们的一眼,带着一种令她们胆战心惊的寒意,仿佛她早已什么都知晓一般。
夫人日常服用的药渣还有人参是如何到余太医手中的,她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齐刷刷的垂下头去,再不敢看谢琅华一眼。
“秋燕是怎么死的?”萧氏脚下一顿,扭头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告诉母亲:“听说是失足落水而亡的。”
现实纵然残酷,也好过无知被害,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萧氏一听,紧握起双手,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这府中谁最恨她,谁最想要她的命,她又岂会不知?
她不傻,从前只是不愿多做计较罢了,她以为她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便不会碍着他们。
哪知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萧氏似有很多话相对谢琅华说,她欲言又止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又岂会不知母亲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她。
果然,一到房中,萧氏便出言遣退了所有人,连谢恒也被她打发回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与谢琅华两个人。
“琅华,你如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打发了秋燕,才将母亲的药拿过去给余太医看?”萧氏一把抓住谢琅华的话,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问出。
谢琅华没有隐瞒,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母亲还记得我去甘泉寺祈福吗?那一日我便带了母亲的药渣给寂灭大师看,寂灭大师所言与余太医分毫不差。”
萧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甚至带了一些埋怨,轻声说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告诉她呢!
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怕打草惊蛇。”
萧氏瞬间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接着说道:“母亲可知是谁要害你?”
“赵氏……”萧氏轻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恁的冰冷,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谢琅华勾唇一笑,眼神骤然沉了下去,缓缓吐出几个字:“母亲,你可知赵氏掌家数年,这府中处处都是她的眼线,你好好想一想你身边的人,她们又如何?”
萧氏瞬间睁大了眼,她如谢琅华所言,细细的回想起身边人的一言一行,浓如暮霭一般的怒意在她脸上扩散开来。
“她们怎么敢……”她怒不可遏,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恨不得将口中的牙咬碎。
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一向待她们不薄,她们怎么能背叛她。
萧氏说着便要往外面走:“我这就去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杀了。”
谢琅华却一把拉住了她:“母亲,不急在这一时,这些人留着还有用。”
赵氏既然敢用她们,定然捏着她们的把柄,或者拿别什么的东西威胁着她们,料定她们不敢轻易反口。
若想让她们站出来指证赵氏,只怕还需要费些功夫。
萧氏这才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谢琅华,一脸不甘:“就这么轻易绕过她们吗?”
摇曳的烛火下,谢琅华扬眉一笑:“让她们时刻活在我们知与不知的恐惧中,受着内心的煎熬岂非更好。”
很多时候死是一种解脱,而非惩罚。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失神落魄的坐在软榻上,一时之间恁的挫败,她这一生问心无愧,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倒头来连身边的人都背叛她了。
谢琅华知道她心里难受,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将她拥入怀中,一脸坚定,目视着前方,慢慢的说道:“母亲,你还有我和阿恒,不必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伤怀,从甘泉寺回来之后,我便把你日常服用过的人参换做了党参,党参补中益气,对你的身子极好,有了余太医的方子,你的身子定能痊愈,你不必忧心。”
说着,她声音一沉,眼中透出一丝杀伐,冷冷笑道:“至于那些该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氏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谢琅华,就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发现她一直放在手心疼爱着的女儿长大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了很多事。
她心中一暖,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阴云瞬间散去,她轻轻的握住谢琅华的手,灿烂一笑:“母亲知道了。”
至于重生一事,还有上一世发生的种种,谢琅华没有对萧氏说。
她不想她知道那些惨烈的事,也不想她活在往日种种的阴影之下。
连她都尚未从那些阴影之中走出来,深受其害,自然不愿让母亲也活在那种痛苦之下。
萧氏看着女儿的笑脸,忍不住感叹道:“我的琅华长大了。”
身为母亲,欣慰之余,她又有一丝伤感,女儿长大了,终究有一日会离开她身边的。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要失眠的。
直到看着萧氏睡下,谢琅华才离开。
春桃在前面掌灯,两个人缓缓的朝谢琅华的院子走去。
入了院子,上了门前的台阶,还未推开门,谢琅华猛地停了下来,她神色微恙,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房间里似乎有人,她听到一阵极细极浅的呼吸声。
“大小姐,怎么了?”春桃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谢琅华看向春桃:“你可听到了什么声响?”
春桃面色一变,用力摇了摇头:“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啊!”
谢琅华又凝神听了一下,一呼一吸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也不知是何种缘故,从她醒来之后便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声音了。
“没事,你退下吧!”谢琅华想起赫连佑,便吓到春桃,扭头对着春桃说道。
可春桃却是个衷心护住的,怕屋里真有什么人加害大小姐,她说什么也不肯,固执的说道:“奴婢陪大小姐一起进去。”
谢琅华看着她会心一笑,想着赫连佑的事早晚都得叫她知晓,便应允了。
春桃挡在谢琅华身前,伸手推开了门。
门开了之后,她并没有进去,而是举着灯笼,将屋里环视了一圈,见并没有什么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谢琅华说道:“许是大小姐听错了,屋里什么都没有。”
她笑着走了进去,将蜡烛点燃。
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谢琅华视线落在曳地的窗帘上,扬眉一笑:“出来吧!”
呼吸声就是从窗帘后面传出的。
她骤然开口,可把春桃吓了一跳。
“大,大,大小姐……”春桃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好了,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声音一落,从窗帘后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果然是赫连佑。
“啊……”春桃瞬间尖叫出声。
“住嘴!”还好谢琅华几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才没有让她惊动旁人。
“你来了。”谢琅华看着赫连佑淡淡一笑。
赫连佑细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谢琅华了。
春桃一看赫连佑,险些吓的晕过去,她眼睛瞪的大大的,颤抖的抓着谢琅华的衣袖,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谢琅华对着春桃轻声说道:“春桃,别怕,他不是坏人,你如果保证不发出声音的话,我就松开手。”
春桃见谢琅华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松开了手。
她真怕春桃惊动了旁人,到时候她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他,他,不是那个山匪头子……”春桃看着赫连佑,扭头对着谢琅华控诉道,这还不是坏人吗?就应该立刻唤来侍卫把他给抓起来。
谢琅华笑了笑“从前是,现在他可不是什么山匪头子了。”
春桃见赫连佑果然没有要伤害谢琅华的意思,这才松懈下来。
赫连佑站在一片阴影之中,一动不动,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双目幽深,仿若亘古不变的夜空,眼神太过复杂,就是方幻云不给他递话,他也会来找她的。
“好了,春桃,你退下吧!”谢琅华抬眸看了一眼春桃,有些事她不想让她知道,只是怕吓到她。
春桃咬着唇瓣,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赫连佑两人。
谢琅华抬手为赫连佑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过来喝杯茶吧!”
赫连佑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谢琅华的眼神却越发深邃。
他眼中有探究,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丝丝恐惧。
如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肯向命运屈服的人,竟对一个小小的女子心怀恐惧,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大笑一场的。
可如今他却笑不出来。
无不,因为她所说的事皆应验了。
他按照她所说的时间,地点,等着司马睿,果然司马睿遇袭,几乎命丧黄泉,如今他一跃成为司马睿的救命恩人,所有的一切与她所说分毫不差。
谢琅华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并没有勉强赫连佑。
她知道他心有疑惑。
赫连佑缓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