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不晓得在游廊里坐了多久,直到长姐英容出现在她面前:你这丫头,竟跑到这里玩了都浑忘了时辰了吗聘宴已经开始了快随我去前院
嘤鸣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见红日高升,的确是时辰不早了,便讪讪笑道:我还以为时辰还早,所以在这里赏梅,没想到
好了,快随我去吧英容一把抓起嘤鸣的手,忽的眉头一皱,你的手怎么冷透了
嘤鸣忙笑着说:不知不觉在这里坐了许久,手炉自然已经不热了。
英容忙吩咐身边的侍女留春去给嘤鸣的手炉填炭火,又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搓着嘤鸣冷冰冰的小手,嘴里叹息着道:天气再好,也已经冬日里了女人啊,得好好注意保暖才是,否则总是这般冻着自己,对身子可没好处。
一边捂着她的手,英容嘴里低低说着:我从前也是不注意,结果弄得体寒,生生婚后多年都没怀上孩子,足足是吃了好几年苦药,才养好了呢
记得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呢文氏一胎接着一胎的生养,连生了二子一女,偏我连怀都怀不上。只见英容端庄秀丽的脸上满是惆怅之色,后来,雍正八年的夏天,当时还只是宝亲王嫡福晋的皇后娘娘生了嫡子,我偶然有几个仆妇议论着说,体寒的女子不易有孕,这才知道自己症结所在,后来仔细调养,才总算生了庆明。
忽然间,嘤鸣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长姐,你刚才说什么
英容有些惶惑,便道:我说我仔细调养,才总算生了庆明。
不是这句前头前头那句是什么
看到嘤鸣那副急切的样子,英容略一思忖,便道:体寒的女子不宜有孕
再前头呢嘤鸣的神情更急切了。
宝亲王嫡福晋
英容这句话才刚开了个头,嘤鸣便觉得脑袋一片轰鸣,已然是听不见她后头说了什么了。
宝亲王嫡福晋
宝亲王
宝
罗宝
嘤鸣突然很想撞墙,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了乾隆登基以前,正是宝亲王啊
她怎么就那么傻叉啊还是她那么先入为主的,竟然忽略了这最最重要的一点
其实,前头已经有很多迹象表明罗宝不是寻常人了
否则,就算他辈分再高,如何能叫铁帽子郡王世子福彭那般恭敬
否则,他如何竟连铁帽子康亲王崇安都敢鄙夷一句崇安也配让我来贺寿
福彭怎会不知男女大防却三番五次为她和罗宝提供便利
如此一来,便是一且都明了了嘤鸣身子不禁一晃,几乎要趔趄倒地。
幸好英容在旁,这才没有叫嘤鸣摔倒,怎么了是坐得久了,腿脚发麻吗
英容那关切的声音在嘤鸣耳畔响起,嘤鸣勉力露出一个微笑,道:我没事。
英容忽的道:对了,我方才听你姐夫说,宫里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嘤鸣暗叹了一声果然。
这一日的宴席上,嘤鸣只觉得浑浑噩噩,知道一切结束的时候,脑袋都有些发胀了,大约是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吧,这会子已经有些上头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多考虑了,只想回去好好睡个觉。
身子踉踉跄跄便往后院自己住所而去,只觉得脚下发软,身子也是软绵绵,她这个小身子骨啊,酒量可真是不济迎面冷风吹来,吹得她只觉得脑门子生疼,疼得眼里都忍不住泪汪汪的了。
风吹落枯枝上积雪,纷纷扬扬,让本就醉眼朦胧的嘤鸣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忽的脚下踩了石子,她又穿着花盆底鞋,登时一个趔趄,便要扑地而去。
啊她大叫一声,心中已经是认命地要吃一个狗啃泥了,可没想到迎接她的不是硬邦邦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嘤鸣随手一抓,便抓到了柔软蓬松的皮毛。
玄狐皮大氅
嘤鸣睁开泪盈盈的眸子,看到的却是方才宴席开始前就已经拂袖而去的罗宝。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柔而缓缓地擦着她脸颊上流淌出来的泪水,呢喃的声音近在咫尺,傻丫头,方才装得倒是挺像个没事儿,我才一走,你便把自己灌醉了,还哭成这般狼狈的样子
嘤鸣瞬间醉意醒了大半,这才发觉自己是被罗宝给抱在怀里的。她飞快地想要挣扎挣脱,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自幼鞍马熟稔的健壮男子,被他牢牢箍在怀里,竟是分开都挣不开而且,他说的那番话,完完全全是脑补过头,自己误会了好不好啊好像她是因为知晓了罗宝福晋有孕,才伤心得借酒浇愁天可怜见她只是知道了真像,受到的打击太大,才迷迷糊糊多喝了几杯的
嘤鸣气得脸颊涨红,你您请你松手嘤鸣原是想说你的,可是想到他的身份,便急忙便了恭敬的称谓和语气。
他见嘤鸣如此反应,不禁一愣,微微一叹,低低在嘤鸣的耳畔吐出灼烫的吐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了朕的身份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明黄色绣着五爪龙纹的锦帕,轻轻擦拭着嘤鸣湿漉漉的脸颊。
嘤鸣陡然浑身一僵,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僵住了。朕这世上除了那个人,还有谁可以如此自称呢
绣着缕金龙纹的锦帕,明亮得刺眼,这样的颜色,这样的绣纹,除了他,还有谁能使用呢他拿出这个帕子,便显而易见的,是不再打算隐瞒身份了。
你刚才的在梅林的反应有些古怪,后来朕琢磨不透,便折返回来,却听福彭说,你把自己给灌醉了。他伸出手来,轻轻捏了捏嘤鸣的脸颊,你这个小迷糊,朕刚才一路尾随,你竟然没察觉,只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嘤鸣的确没发现自己被尾随了,只不过她只是酒后头疼,又被冷风吹得难受,所以才泪眼汪汪的根本跟罗宝没关系好不好啊这家伙,怎么这么爱自作多情啊
忽然,嘤鸣感觉到箍住自己的那一双手臂突然松了,他那双手握着了嘤鸣的,他细长的眉毛突然卷皱了起来,手怎么这么冷方才的斗篷呢怎么也不穿着了
啊我刚才宴席上,炭火暖和,自然是脱去了斗篷了,而宴席散了,她醉得迷迷糊糊,自然是忘了斗篷了。
旋即,罗宝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玄狐皮大氅,呼地便披在了嘤鸣的身上。玄狐是一种北方雪原上的狐狸,毛色深黑,但毛尖泛白,因数量罕有,又极难捕获,所以异常珍贵。也就是他这样身份的人,才能那玄狐来做成大氅。这么大的一个大氅,兜头兜脚,只怕少说也要十几张玄狐皮才成,而且这大氅衔接得没有一丝缝隙,而且毛色均匀,可见选材做工无不是上乘。
那还带着暖煦体温的玄狐大氅刚一落在嘤鸣身上,便觉得从头到脚暖烘烘的,冰冷的手脚仿佛一瞬间都暖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