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山,金顶。
“风瘦竹”的模样变化,恢复成本来面目,老头子背负双手,慢慢的走向金顶圣殿。金顶处大战还在继续,不过已经基本平定,只剩下虞大长老、泉老和夔龙族巨擘这三位强者还在支撑。
虞大长老一脉的强者,已经被击杀殆尽,还剩下少数叛逆陷入围困之中,奋力抵抗四面八方而来的围攻。而虞大长老三位巨擘也是岌岌可危,陷入围攻之中,最为危险的还是剑门的神灵和剑灵,让三位巨擘都是身受重创!
“门主……”
老头子走过之处,剑门的炼气士站在道路的两旁,看着这位老者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既是迷惑,又是激动,激动得难以自持。
“门主!”
一个又一个声音响起,诸多声音渐渐的合拢,变成一个声音,如同一股激动人心的洪流。
“门主回来了!”
老门主回来了,在这个危急存亡的关头回来了,浴血的弟子提着剑侍立在一旁。
当啷,抵抗的叛逆颓然的丢掉手中的魂兵,失魂落魄。
老门主回来了。
“风裳还活着!”
泉老惊慌失措,死在剑灵之下,夔龙族巨擘怒吼,化作原形,变作独脚夔龙,吼声如同鼓声,震荡不绝,向四面八方轰击而去,将围攻这逼退,随即腾空而起,试图逃脱。
九口凶兵齐齐飞至,插入他的胸腔之中,这位夔龙族强者虽然修炼到真灵境,也修炼了不死之身,但还不曾达到夔政的水平,被凶兵噬魂,吸走一身气血,死于非命。
而此刻剑门神灵剑灵的祭祀之力渐渐衰落,对虞大长老没有了多少威胁力,虞大长老浑身是血。双目赤红,荡开四面八方袭来的魂兵和神通,然后他看到了那位走上金顶,走向他的老人。
突然。虞大长老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精气神颓败不堪,斗志土崩瓦解,嘿嘿笑了起来:“风裳,难怪我自始至终只能坐在你的下首。呵呵呵,你在临死前也要算计我一把……”
老头子从他身边走过,站在剑门圣殿的门前,虞大长老抬头笑道:“成王败寇,风裳,我败了,取我的性命吧!”
老头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震动,传遍全山:“全山弟子须知。虞长姬虞大长老与我定计,设下此局,为保我剑门平安虞大长老甘愿背负骂名,引外敌入伏。今剑斩诸敌,虞大长老功莫大焉!只可惜虞大长老与外敌浴血奋战,战死在金顶圣殿之前,未能见到这场胜利!”
全山上下,所有人都呆住了,仿佛在听天书一般,一个个不知所措。
虞大长老也是微微一怔。顿时醒悟过来,声音低沉道:“你的意思是,我若是自尽而死,便罪不牵连有虞氏。对吗?”
老头子默默点头,道:“你不肖,但有虞氏的祖宗却是人族的功臣,有虞氏不能因你而毁。”
他之所以这么说,不是为虞大长老开罪,让他脱身。而是为有虞氏开罪,让有虞氏脱身。
有虞氏是大荒的第二大氏族,因为虞大长老的叛乱而遭到牵连,虞大长老败后,有虞氏必会遭到清洗,那些没有犯错的族人,也会因为这次叛乱而一蹶不振,替虞大长老背负骂名,无法抬头做人。
大荒的第二大氏族,可能会瓦解,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而老头子说虞长姬是引诱敌人入伏,因此战死,百年之内或许还有人记得这次叛乱的真相,但百年之后,关于这次叛乱的影响便会消散。有虞氏的子弟也会源源不断有人成为炼气士,不至于断了祖辈的传承。
虞大长老眼睛渐渐明亮,看向人群中有虞氏的子弟,这些子弟一脸惶恐。
“风裳,我不及你。”
虞大长老抬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将自己的脸拍得稀巴烂,头颅也四分五裂,尸体倒在地上。
他拍烂自己的脸,却是觉得自己无颜去见有虞氏的列祖列宗,因此要毁掉自己的相貌。
钟岳走上山,见状怅然。
风孝忠还在他前面,人群中渐渐地有不少人认出他来,面色凝重,几乎与老门主出现时一样让人震惊。
不过老头子出现,是众人爱戴引起的轰动,而他出现,则是恐惧引起的轰动。
风孝忠对众人的目光和惊恐不以为意,迈步走来,距离老头子越来越近。
“父亲,你要见我,我来了。”风孝忠走上前去,躬身笑道。
老头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像一个老父亲见到了久久不见的儿子一般,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风孝忠抬起头来,老头子细细端详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永远的印在自己的心里,这一刻,他是不是无双的剑神,而是一个无比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知道自己将死,因此想要记住儿子的相貌。
“滚。”
老头子闭上眼睛,厉声道:“新门主降不住你,剑门容不下你,滚出剑门,只要我还活着,你便不要回来!”
风孝忠呆了呆,喃喃道:“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能回来?老头,你流放我?”
老头子脸颊两行老泪滑下,气势陡然绽放,喝道:“还不快滚?要我斩你吗?”
“老头,你是生我养我知我之人,你让我走,我不能不走。”
风孝忠跪下,恭恭敬敬的叩头,然后起身,呆呆的看着他的老脸,仿佛要将他的苍老容颜铭记于心,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钟岳有些迷茫,老头子性命不久,现在流放风孝忠恐怕也流放不了多长时间,等待老头子逝去,风孝忠还是会回来。那么这次流放,还有什么意义?
“风孝忠,恐怕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水子安长老走来,他已经将孝缺诛杀,斩与剑六十四式剑阵之中,看着风孝忠远去的身影。叹道:“他太乖僻乖张了。风家的父子都是一个样,风孝忠不会再回到剑门,因为回到剑门就意味着老头子死了。而在他心中,他的父亲永远不死。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老头子,将他永远的流放了……”
“原来如此。”
钟岳心头震动,明白了为何老头子和风孝忠相见,却难过得如同生离死别一般,因为这就是生离死别。风孝忠知道老头子将要做什么,知道他必死,活不过今日。
老头子赶他走,也是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放他出来就是为了父子见上最后一面。
剑门容不下风孝忠,一个疯子,是不能做剑门的门主,何况他连同族也杀,何以服众?
老头子死后,剑门中再无人能降服这个疯子。新门主镇不住才华绝代的风孝忠,只要不是他的父亲,就算面前坐着一尊神,一尊魔,也镇不住他。
而且,风孝忠的仇家太多,老头子死后,剑门挡不住,所以只能流放他,让他永远不再回来。
而风孝忠的心中。老头子永远活在他的心中,也就意味着他此生此世将不能再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风孝忠回到剑门,那么就说明他彻底的疯掉了,彻底的抛弃掉最后一丝亲情。”
水子安目光幽深。低声道:“那时的他,会是最可怕、最疯狂的他!”
钟岳点头,心中没有老头子的身影的风孝忠,是绝对的恐怖,宁愿面对神魔,也不要面对那样的风孝忠。
神剑飞来。门主法袍也呼啸飞来,老头子拄剑而立,唤来方剑阁和君思邪,温和道:“方剑阁,你醉心于剑,剑门门主之位交给你是束缚你,限制你的成就,所以门主之位交给君思邪,你可心服?”
方剑阁下拜:“弟子心服。”
老头子看向君思邪,道:“剑门门主,需要有把自己当成牺牲,摆上祭坛的心态,需要在老死前进入魔魂禁区,捐躯于地下,守护地下五百年平安。君思邪,你是否准备好了?”
君思邪下拜:“弟子准备好了。”
老头子将法袍披在她的身上,大荒所有部落的灵在共鸣,剑门神灵和剑灵浮现,见证这一幕。
新的剑门门主在大荒的灵的见证下,登上宝位。
“思邪门主,授印被风无忌带走,记得取回授印。这口神剑我还需要用一下,我死后,神剑会与我的尸体一起回来。”
老头子吩咐一句,环视四周,微笑道:“我需要一个收尸人。钟山氏,你过来。”
钟岳走上前去,站在他的身边,老头子笑道:“你随我去,见证我死前一战,我死后,你背着我的尸身和神剑回来。我剑门需要这一战,需要让所有的神族魔族和妖族看到我剑门的力量!”
钟岳默默点头。
老头子看向水子安,道:“我死后,会有反扑,你的令牌要舍得用。”
水子安抹去老泪,笑道:“有我在,谁也扑不倒我们剑门山!”
老头子脚下苍云一朵,将钟岳一起托起,飞出剑门山,向西而去。
山上,剑门的弟子遥望,落泪,他们知道,老门主这一去,便是诀别。
“这一路上,正是有我人族的先辈以自身为灯,点亮我们周围的黑暗,正是有我人族的先辈以自身为斧,劈开我们四周的荆棘,让我们人族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条道路,得以前行。”
钟岳看着从苍云边飞速逝去的山峦,心道:“薪火代代传承,我愿做个点亮黑暗的灯,只是我还不够强大,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连云山脉,靠近西荒的一侧,孝芒神族的大军还在向着神族的领地前进,大祭司催促大军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赶,几乎是驱赶一般,高声喝道:“走神战之地,那里更快,路途更短!”
神族大军浩浩荡荡,进入神战之地,许多孝芒神族弟子不禁好奇:“大祭司为何要我们走这条险路?我们虽有生路的地理图,但神战之地毕竟还是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踏入死地之中……”
神战之地凶险无比,数万大军走这条路而且是全力赶路,恐怕会有许多弟子被挤入危险区域。若是掉进去,就算是巨擘也必死无疑!
大祭司驾驭神庙停在大军后方,心道:“唯有神战之地这等凶险之地,才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守护住族人,拦下风裳!”
大军走入神战之地,大祭司突然将神庙祭起,送入神战之地中,神庙里的那些年轻炼气士心中纳闷,高声道:“大祭司,你为何不走?”
大祭司回头,笑道:“你们走吧,我不回去了,记得来年今日,祭奠我……”
他抬头向连云山脉看去,只见苍茫大雪中一朵苍云出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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