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城的一处小院里,巧儿正一脸忧愁的熬着药。出宫后, 以前的名字不能再用了, 她还是用回了原来的名字。如今, 她是巧儿。不是如意, 也不是可乐。
蒋家事发,她们这些由蒋家送进宫的宫女全都被遣送出宫,原本是要被遣送回原籍的。只是她担心母亲的下落,苦苦哀求, 方才被留在了京城。
可一时半会,她也找不到母亲的下落。
最后还是一个叫紫月的女孩找到自己, 说母亲在那场大火里受了伤,被她安置在他处。
巧儿后来才知道, 那个叫紫月的女孩是母亲认的干女儿。这样的干女儿在自己进宫后, 母亲还认了许多。可母亲受伤后, 出面料理照顾母亲的,却只有紫月一个。
只是紫月做的也不多,她出宫后,没有选择回原籍,而是嫁给了一个过路的行商做二房。那行商今年三十多了, 长得还算不错,家中已有妻室, 在老家侍奉双亲,教养子女。行商天南地北的走着,身边缺人照顾。他一眼瞧中了紫月, 紫月衡量过后,就答应了。
行商对紫月还算有些真心,帮紫月置办了一份不算简薄的嫁妆,还租了一处小院安置紫月的干娘。
紫月还给巧儿留了二十两银子。巧儿有些嫌少,不过她不知道,紫月手里拢共才有五十两现银。紫月原本也有些舍不得,不过她想到若不是干娘,或许这会子她早就被送到哪个官员的后宅里去了。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紫月跟着行商去了。巧儿知道后,心里却有些不快活。原以为她是个有良心的,谁曾想,竟也这么自私。就这么抛下母亲去过好日子了?虽留了二十两银子,可哪里够啊。
不过半个月时间,银子就花了一半了。母亲的伤还没痊愈,以后该怎么办呢?巧儿想着,自己是不是得出去找点事情做?可自己走了,母亲怎么办?况且,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巧儿想起这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药熬好了,巧儿将药倒进碗里,端了进去。
“母亲,该吃药了。”巧儿轻声说道。
方元氏睁开眼睛,脸上和身上钻心刺骨的疼痛。她现在生不如死,早知道,当初在别院的时候,她就不该向人求救,立时死在了火场,也比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的好。
“母亲,吃药吧!”巧儿看着身上裹着层层纱布的母亲,心疼的说道。
方元氏厌恶的别过头去,巧儿也好,紫月那个没心肝的也好,都是不中用的蠢货。尤其是巧儿,进宫五年了,连太子的衣角都没摸到!还有蒋家,一群蠢货!一群不中用的蠢货!
巧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母亲,女儿知道,都是女儿无用,不能为姐姐和母亲报仇。母亲,您生气,打骂女儿都容易,您不能不吃药啊!”
方元氏还是没有动静。
巧儿有些着急,母亲烧伤严重,若不吃药,伤口发炎,会没命的。她脑中忽的灵光一闪,“母亲,您放心,那些人会有报应的。假以时日,不用咱们动手,他们就会自己乱起来的。”
方元氏果然艰难的扭过头来,声音嘶哑,“你看出什么了?”
巧儿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可为了哄方元氏喝药,她只能绞尽脑汁,继续编下去了,“是!母亲忘了,当今陛下不是太后亲生,宝亲王才是太后亲生之子。如今看着一切都好,可若宝亲王生了世子,那才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能不为其考虑吗?一旦有了偏颇,那就有了嫌隙,嫌隙大了,就会生乱。”
方元氏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你说得对。”
“所以,母亲,您要保重身子,慢慢看吧!迟早有大仇得报的一天。”巧儿不知道哪一天会是多久以后,可眼下,她只能这么安慰母亲。
方元氏狰狞的笑了,“药,拿来。”
巧儿赶紧端着药喂了进去。
没一会儿,药效上来了,方元氏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留下巧儿一人,看着所剩不多的银子,有些发愁。
母亲的一副药就要五两银子,一副药只能吃三天。虽说紫月的夫君已经给她们提前预交了半年的房租,可一日三餐,生活里处处要花钱的。老是这样坐吃山空也不行,她必须要找点事情做了。
可是,她到底能做什么呢?
巧儿想了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早年在别院里,她除了读书认字,就是被教导着察言观色,如何讨男人喜欢。进宫之后,除了学规矩,就是做些粗使的活。就连简单的女红,都是老宫女看不过去,教她的。
她一个女孩子家,想要找点事情做,太难。
除非,像之前一样,卖身为奴。可母亲怎么办?母亲现在离不了人照顾啊。
巧儿左思右想,十分为难。或者,她可以自卖自身,然后用卖身的钱雇个人来照顾母亲。
巧儿思来想去,目前只有这个法子了。可当她将这个想法和方元氏商量的时候,却被方元氏啐了一脸的血水。
“我知道,你如今嫌我是个累赘了,想离了我去过好日子。你个没良心的小贱人!”方元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向巧儿伸出双手去。
巧儿见她动作剧烈,伤口处渗出血来,颇为狰狞恐怖,下意识的往后躲。
方元氏见她往后躲,越发的生气了,“你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比不上我的荣儿半分!你滚,你给我滚!”说着,跌回榻上,大口喘着粗气,竟又昏睡了过去。
巧儿从来未曾见过母亲这样,一时惊吓,竟跑了出去,独自躲在院内抹泪。
忽然有人敲门,巧儿忙抹了眼泪,去开门,原来是房东杨婆子路过,听到屋里有争吵声,故来瞧瞧。
杨婆子看巧儿这样,大约也明白了,“算了,你娘身上有伤,脾气差点也是有的,你多担待些。”
巧儿这几日经常和杨婆子打交道,杨婆子性情和顺,经常指导巧儿些事情。故而巧儿对她还算亲近。
此时听到杨婆子这样说,巧儿只低着头,“我知道我比不上姐姐聪慧。母亲她······”
杨婆子叹了口气,“你这样好的人品,你母亲还嫌不足?真不知道你那姐姐究竟是怎样的人品!”
巧儿苦笑了几声,“我只知道我姐姐闺名叫荣儿,别的事,我母亲很少提起。”
谁知那杨婆子听了荣儿二字,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难不成天底下叫荣儿的都是聪明奇才不成?”
巧儿一听这话就有故事,忙去给杨婆子倒了杯温茶,“婶子坐下说话,婶子也认识个叫荣儿的?”
“你不知道,我主家姓方,之前有个嫡出的大小姐,闺名就叫荣儿。她啊,真是个聪慧过人的,夫人性情绵软,又没有儿子,地位不稳。荣儿小姐就女代母职,将家里管得井井有条,不光如此,连她父亲那些妾室庶出的兄弟姊妹们都管的服服帖帖。府中上下没一人不服的。可惜啊,天不假年,长到十岁上,不知怎么的,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头撞在一块凸起的假山石上,当场就没了气息。”杨婆子说道。
巧儿心中一动,她姐姐似乎也是十岁上没的,不会那么巧吧……
“那后来呢?方家夫人怎么样了?”巧儿追问道。
杨婆子叹了口气,“或许啊,这就是命数吧!荣儿大小姐去了没多久,夫人娘家就出了事,老爷虽未曾休了夫人,却将夫人关到了佛堂里。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夫人好端端的突然消失了。据伺候夫人的婆子说,夫人消失前,似乎有了身孕。如今十年过去了,一点下落都没有,也或许啊早就没了。”杨婆子说道。
不对,时间不对。她比姐姐只小了几岁。巧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其实还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她长到如今,连本姓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件憾事。
“真是可惜啊。”巧儿喃喃说道。
“谁说不是呢。夫人消失没多久,老爷就对外称夫人病故了,第二年就续娶了一个穷秀才家的闺女,也是她运道好,入门不过几个月,就有了,生了个哥儿,竟是老爷的心头肉眼珠子,老爷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如珠似玉的。十年间,陆续给老爷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儿女双全,和和美美的。尤其是最小的女儿,老爷视若珍宝,疼爱的不得了!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如今不光老爷,阖家上下,除了我们这几个老人,怕是没人记得大小姐了。”杨婆子叹道。
“你说什么!”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巧儿急的猛回头,原来方元氏不知怎么的从榻上爬了起来,挣扎着倚在门框,身上的伤口,因她的动作都撕开了,伤口渗出血水来,眼睛却死死盯着杨婆子。
杨婆子虽知道家里有个烧伤的,却是头一回看见,吓了一跳,“我的妈啊!”这也太吓人了吧!
“母亲,您怎么起来了?”巧儿慌忙过去,想要扶着方元氏回去躺着。
方元氏却猛地推开她,只往杨婆子走去,杨婆子吓得来不及多想,夺路而逃。
方元氏却跟傻了似得,挣扎着想要追上去,“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方志恒续弦了,还生了个儿子,一家子和和美美,无人记得我的荣儿了?不,这不可能!这不应该!我的荣儿,那般聪慧,谁能比得了!不会的,不会的!”
这话落在巧儿耳朵里却跟晴天霹雳一般。此荣儿,真的是彼荣儿吗?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年纪对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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