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吴一迪还没应话的空档,我的手往后摸索抓了好几下,才彻彻底底把陈图的手重新抓了回来。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放开几秒,陈图的手心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我的手被滑了一下,加了点力道,才算彻底抓稳。
目光落在我和陈图稳抓在一起的手上,吴一迪的目光很快转向别处,他把葵花往我眼前扬了扬:“伍一,我可能得麻烦你一下。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过,我聊了个小师妹么,见了一面感觉还不错,今晚约着去吃饭看电影吃宵夜,时间可能比较长,我想托你帮我看一下葵花。”
我半信半疑:“你真的想找我帮你看猫?”
知道我为啥有这种反应不?
那是因为从我认识吴一迪那一天开始,他就一大号猫控,他宝贝葵花这只胖猫到啥程度呢,他简直把葵花当成女王殿下去伺候着,他甚至经常亲手给葵花弄猫粮弄猫屋。我们以前环宇的同事去他家聚餐,有些长相比较凶悍的男同事要抱葵花,他都是不大乐意的,说是怕吓着葵花。
就连我跟他,在以前,算是特好的朋友了,他好像还怕我拐跑了他的猫似的,我想借他的猫抱回家逗几天,他一次都没同意过!
我正在走神间,吴一迪已经一脸轻松把笼子塞到我的手上:“看在咱们一场朋友的份上,给帮帮忙,我能不能成功脱单,就看这一次了。”
虽然一脸懵逼,我到底败在葵花的美色之下,我很快松开陈图的手,单手抱住那个沉甸甸的笼子,用腾空出来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葵花的脸:“胖猫,笑一个,别那么凶嘛!”
葵花却像是心情不爽似的,它最终怏怏地喵呜了一声。
我越看越不对劲:“吴一迪,葵花看起来心情不好啊。”
吴一迪的目光落在葵花身上几秒,他很快说:“刚刚带它去打疫苗回来,它不高兴挺正常。伍一,那我就当你乐意帮忙了,我走了,回去收拾收拾自己。”
我更觉不对劲:“不对啊吴一迪,葵花不用吃饭么,你没带猫粮过来啊。”
像是被我不经意戳破了什么似的,吴一迪的脸上露出微微讪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着的陈图抢占了先机。
“我住院那段时间,谢谢。”
眉头轻轻蹙起来,陈图似乎很拼命才收敛起他的小倨傲,语气也算是诚恳,丢出这么一句。
似乎被陈图这措不及防的一句道谢,弄得应接不暇,吴一迪先是微微怔滞了一下,他很快恢复一脸内敛的冷冽:“不必跟我道谢。我由始至终帮的人是伍一,她之前经常帮我买特产,我算是还她一份人情。陈总你还是收起你给别人道谢的精力,留着爱护身边的人,比较好。”
嘴角微微抽动一下,陈图像是没听懂吴一迪话语间的疏远和冷漠似的,他更像是自顾自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他的语气淡得跟要送一根葱给吴一迪似的:“我这个人不喜欢白白占了别人的便宜,回头我会划友漫的股份给你,当做是谢礼。”
眼眸一冷,吴一迪淡淡睥睨陈图一眼:“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利益所驱动,一个招式,用在适合的人身上,是匠心独运。但如果这种招式过度滥用,只会暴露自己的肤浅和无知。”
踏马哒,又是一阵浓浓的火药味啊卧槽!感觉深圳的天空都要被火药味给占领了啊!
为了打破这一剑拔弩张的局面,我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但陈图再一次抢占了先机,他也是那种满满漫不经心的眼神,睥睨着吴一迪:“吴总,你是不是混淆了收买和答谢的概念?”
嘴角勾起一抹散淡得没有情绪翻腾的笑意,吴一迪的语气越发凛然:“陈总,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成为你棋盘里面的棋子,至少我不愿意。”
循着吴一迪气息均匀地撂下这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气氛忽然变得玄乎起来。
葵花像是感觉到了这些淡淡弥散的紧张,它仰着一张懵逼的猫脸看着我。
而我看了看葵花,又忍不住看了看吴一迪,最后把目光落在陈图的脸上。
快要下山的阳光,斜射过来打在陈图的脸上,他的轮廓全然浸泡在这熙熙的日光里,表情模糊成一片,我却依然看到他的嘴角边挂着的不屑:“我确实在下棋,我承认,但是吴总这样一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就把自己摘成一个默默观棋的人,这样不太厚道吧?”
吴一迪平静内敛的脸上,突兀露出让我陌生的浅浅笑意,他很快接过陈图的话茬:“没有谁规定,正在下棋的人,不能成为别的棋盘中的棋子。总有一些蠢货,自认为自己抓了一副好牌,就沾沾自喜,一朝得志语无伦次,陷在局中而茫然不自知。”
“吴总的好意,我自然是心领了。既然我承了吴总的这番好意,那我也给吴总一些同等的回馈,这样才算是公平。吴总一向是个聪明人,我就这么简单说吧,有时候,把目光放远一点,别死死盯住一点不放,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
微微调整了一下手表的位置,陈图的声线变得更淡:“有些案子搁置越久,翻案的机会就越微,吴总你应该把心思全放在这上面。至于伍一,她是我的女人,自然由我来照看就好,吴总以后可以对此省点心了。”
陈图这番话下来,我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瞥了吴一迪几眼,才发现他的眼角处,藏着若有若无被人戳穿心思的尴尬,但他很快脸色无异,轻飘飘地扫了陈图一眼,淡淡的语气中,猛然多了一丝严峻的意味:“你最好说到做到!”
沉默数十秒,陈图的声音徒然变低,他慢腾腾地再从嘴里挤出简单两字:“一定!”
原本蹙成一团的眼眉,舒开,吴一迪再看了看我,他说:“伍一,葵花就拜托你了。你晚上就给他弄点鱼和牛奶就好。”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吴一迪已经转身走了。
在离我们大概五米的地方,吴一迪背对着我,他在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的情况下,语气淡淡:“伍一,以后没什么事的话,电话保持开机吧,不然哪个朋友想找你,找不到,挺着急。”
还是那样,我来不及说点什么,吴一迪已经大步流星,越走越远。
我下意识地把刚刚被我急急揣进裤兜里面的手机扫了一眼,它的屏幕果然暗成一片,它不知道啥时候关机了,我都不知道。
再看了看笼子里面一脸无辜的葵花,我大概明白过来,吴一迪应该是带葵花去打完疫苗,他不知道抽啥风忽然打我电话,我一直关机,他一时着急,就急匆匆过来想看我是不是被弄死了,没想到我非但没有挂掉,我还好端端的跟陈图手牵着手,正要去吃饭,吴一迪来不及考量,就把葵花给牺牲了。
我正在发愣,陈图忽然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他又看了看葵花,冷不丁冒一句:“咱们也养一只猫,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却很快摇头:“我暂时没有养猫的心思。”
噢了一声,陈图很快把笼子拿到他的手上,他往上提了提,又是一句:“吴一迪养猫,倒是养得挺好啊,这猫都让他养成胖子了。”
我不知道,他这算是夸吴一迪,还是贬吴一迪,再细细回想他和吴一迪刚才那一番高深莫测的对话,我的心不太安定,我觉得要真的细细问清楚陈图和吴一迪刚才哔哔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估计我们直接可以吃宵夜了。
想了想,我决定简单粗暴一些:“陈图,我想问问,你和吴一迪,是敌还是友,还是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眼眉微微一敛,陈图空着的手覆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回答却是更深层次的模棱两可意味深长:“只要他后面别对你太殷勤,我应该可以跟他河水不犯井水。”
我的嘴瘪了一下:“哦。”
忽然加重力道揉我的头发,陈图:“吴一迪,对你没有坏心眼。但你得保持距离,不然我吃醋。吃醋这事,我是真的控制不住。”
我的嘴巴再瘪一下:“知道。”
咬住我的话茬,陈图冷不丁:“劳动节小姐。”
我茫然地望着陈图:“干嘛?”
更冷不丁的,陈图突兀跳跃一句:“我只爱劳动节,不爱国庆节。”
我更茫然,一张嘴竟然能熟络地损他:“你发神经了吧,陈图。”
陈图却轻轻摇了摇头,他的手更重地揉着我的头发:“你还记得,我们出差前那一阵不,那天早上我跟你说我要出差,出差之前,我对你说了一句,劳动节我爱你。你当时跟我贫,说我可以爱着劳动节,也会爱着国庆节,你吐槽我博爱。”
脑子转了好久,我才慢慢地拾起那些记忆碎片,拼凑起来,再想起那一天的热切拥抱,我竟然觉得像是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
眼眶里面有些潮意,我望着陈图,正要说话来着,陈图忽然直接用手勾住我的脖子,他说:“嗯,你说我们应该是去麦当劳,还是吃肯德基?”
我很快进入状态:“你还欠我一个肯德基全家桶呢!”
重重嗯了一声,陈图说:“走,带你吃大餐去。”
等我们吃完肯德基出来,或者应该说是陈图看着我欢乐地吃完肯德基出来,陈图主动拉着我,跑到一个饭馆,给葵花选了一条肥鱼,用盒子装着,热乎乎的。
回到家里,我去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时,陈图很是自来熟地去把窗户都关上了,他把葵花放了出来,又随手抽了一张报纸放在地上,把那条鱼摊开,他把葵花抱下去放在鱼的旁边,说:“吃吧,胖猫,你再多吃一点,就胖得走不动了。以后就得用滚的。管不住自己的嘴,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温柔对待一只猫的陈图,让我看着有点儿陌生,但温暖。
很是自然的,我白了他一眼:“你别这样说葵花啊,它能听得懂的,你说它胖,它会不开心,会食欲不振…”
我的话还没说完,葵花这丫的没骨气,它已经埋头下去,狼吞虎咽了起来。
我和陈图禁不住对视一笑。
就在这时,陈图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急促的铃声,直接破坏掉了这一切气氛。
朝我示意了一下,陈图慢腾腾地掏出手机按了接通,又贴在耳边,他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两分钟后,陈图原本平静的脸上,变成了一片波澜壮阔的海洋,他的眼眸突兀变得阴冷,再一次对着话筒,语气里面已经满是冷冽:“我知道了,就这样。”
陈图随即挂了电话。
我的心里面一个咯噔,问:“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