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儿”穆淸决见艾卿快步跑来,强撑着身子想坐起,却又使不出半分力气,消失了许久的夜窥就站在一旁,二人一狼的情景好似一年前初见时一般。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艾卿托着偌大的肚子跪坐到地上,望着满脸胡茬面容憔悴的穆淸决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穆淸决偏头望着艾卿的肚子,缓缓伸过手去抚摸,轻咳了两声笑着说:“都这么大了!沁儿辛苦,此地凶险,你真不该跑来!”
艾卿望着他肩头衣服上被撕咬过的痕迹和满身的黄沙,摇着头哽咽着问:“我若不来,你便要让狼兵将你拖行回去吗?”
穆淸决牵住她的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淹没,艾卿这才想起他患了瘟疫,赶紧反握住他的手在脉搏上探了探。
“怎么样?艾卿。”许菲菲在心底焦急的问道。
“能治,可是没有药怎么办啊!”艾卿望着无垠的大漠眼泪如决堤一般的哭喊着:“我们去找药,我一定能治好你。”
“快,我们去最近的城池。”顾矽尘走上前来和艾卿一起扶起穆淸决把他搬上了马车。
“沁儿,去军营,瘟疫肆虐城池已经空了,只有军营才有药材。”穆淸决面色发白说完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好,我们去军营。”艾卿连声应下,掀开轿帘吩咐黑戟和夜窥带路又转回头来紧紧抱着穆淸决呜咽着说:“你撑住,我一定能治好你。”
穆淸决喘着粗气伸手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强扯出一抹笑颜:“我知道,为了你和孩子,我不会倒下的。”
驼车走得太慢,艾卿整整一夜都不停的用水为穆淸决降温,幸好是夜里,浸了水的绢帕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终于将他额头上烧得滚烫的热度退去。穆淸决也勉强有了些精神,望着累倒在自己怀里的小妻子,眸中充满了自责与疼惜。
“咳咳~~”
忍不住的两声轻咳还是将睡得并不安稳的人儿惊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艾卿懊恼着赶紧抓了穆淸决的脉搏过来探,过了半晌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还好,没有加重。”
“到了”赶了一夜驼车的顾矽尘说着从驼车上跳了下来。
“什么人?”迎面冲过来一列将士拿剑指着他问。
“你们王爷在车上”顾矽尘淡定自若的转身掀开车帘将穆淸决和艾卿扶了下来。
“王爷!”将士们见到穆淸决赶紧跪下,面露喜色的问:“王爷您没事?”
“王爷患了疫病,快将他扶进账内。”艾卿焦急的吩咐道。
“是”将士们赶紧领命上前搀着穆淸决将他扶进了营帐。
“快去唤军医过来,把营中有的药也都搬一些进来。”艾卿托着肚子坐到穆淸决床前握着他的手,眼下来不及写药方,只能让他们直接将药材都搬来再让军医协助她配制。
随着气温逐渐升高,穆淸决身上的潮热也渐渐又烧了起来,额上细密的汗珠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让艾卿本来就哭得红肿的眼睛又含上了泪光。因为连日的颠簸和紧张的情绪,腹中传来微微的疼痛更让她惊慌起来,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慌乱的和军医一起配药熬药。
在喝过第一剂药之后穆淸决终是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艾卿的脸色却在这时变得越发的惨白,头上不断地有汗珠冒出,顾矽尘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赶紧上前将她手中的药材夺去:“沁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交给军医去做吧!那别忘了你此刻腹中还怀着身孕。”
艾卿眉心紧皱,终是坚持不住抚着肚子滑坐到地上。顾矽尘赶紧将她扶住:“军医,快!来看看王妃如何了。”
军医闻声跑来,探了探她的脉息,脸上神色大变:“啊!快,快将王妃抱上床!”
顾矽尘看着军医惊慌的神色赶紧将艾卿打横抱起小跑着将她放到另一侧的床榻上,抓着军医的衣襟惊呼嘶吼:“救她,快救他。”
“军中向来无女子保胎之药材啊!只怕......”军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不敢继续说下去。
艾卿听着他的话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伸手为自己把了把脉,一种绝望与悲恸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艾卿,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许菲菲急得在心底哭喊。
“孩子没救了!我们的孩子没了!”艾卿抚着肚子咬牙转过头吩咐道:“军医,我若......若有什么事劳烦你将方才的药方......早晚各一剂熬与王爷服下,不出三日王爷便会好......”
“是!是!”军医连声应下。
许菲菲听着艾卿的话却不死心,控制着身体抓住军医的衣襟喊道:“快,救救我的孩子!这是王爷的血脉啊!你破开我的肚子将他抱出来,快!”
军医听着这骇人听闻的话跪在地上满脸难色,顾矽尘更是坐到她的床前怒吼:“你说的什么话?”
“菲菲,别傻了,这孩子才五个多月,且已经在腹中没了气息,纵是你让太医破开我们的肚子将他抱出,也只会是个死胎。”艾卿在心底近乎绝望的说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如抽筋削骨一般寻不着半分力气。
许菲菲却还是抚着肚子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眼泪如决堤一般顺着眼角滑入发髻。
顾矽尘烧红了眼眸起身走到穆淸决床前摇晃着他嘶吼着:“你快醒醒,你的女人和孩子快没了!”
穆淸决终是在这番剧烈的摇晃中醒来,刚一睁开眼便看到躺在榻上满头汗珠,说不清是因为腹痛还是绝望,口中发出一阵阵的呻吟的许菲菲。
“沁儿,怎么了?”穆淸决一着急从床榻上滚到地上,试图爬过去。顾矽尘只能连拖带拽的将他搬到许菲菲床前。
“王妃怎么了?说话啊!”穆淸决也顾不得自己的病躯,拽着军医的衣襟问道。
“王......王妃她”军医赶紧一个劲儿的磕头:“王爷,贝子已经没有脉息了!王妃只怕也......”
“你说什么?快救她!本王要你救她!”穆淸决握着许菲菲的手,鲜红的眸子似要将世间一切都吞噬个干净。
“是!是!”太医连声应着,忙不迭的跑到药匣中取了参片让许菲菲含在口中提着精神,颤颤巍巍的说:“王爷,微臣必须尽快将贝子从王妃体内取出,否则......”
“救她!”穆淸决只说了两个字便握着许菲菲的手帖在唇上吻了一下说道:“沁儿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没事的。”
顾矽尘看着这个场面,眉心紧拧转身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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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风声呼啸着在夜色中格外清晰,穆淸决一口灌下军医端来的药,眸中杀意腾腾,黑戟和夜窥已经召集了十万狼军等待号令,整个大漠似乎都覆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患了疫病的赤军将士已经一个个的醒转,上次那一战到得晚,他们并未见到十万狼军集结的场面,如今望着大漠之上看不到边的黑色和数不清的亮光,脚下不由得打着颤!
穆淸决眸光深沉,将手中的药碗扔到地上,一个“杀”字从口中迸发出来,群狼应声狂奔而去,一时黄沙漫天,声音震耳欲聋。若说上一战是小惩大诫,那么这一战便是要将整个娄契尽数吞噬。
他本不欲引起边城百姓不安,先前并未率太多狼兵前来。如今娄契用邪药将瘟疫愈演愈烈,置两国边城的百姓于不顾,生生让十余座城池化为死城,那么他此刻便要为枉死的两国百姓讨个公道,更要以娄契皇帝的头颅来祭奠他死去的孩儿。
望着狼军远去,军营之中的肃杀之气渐渐淡去,穆淸决站在原地许久,将周身的杀意掩去,转身回了营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