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决,很晚了,明日再批吧!”卿雪拄着腮,声音轻柔,却在沉寂了许久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先去睡”
看不清情绪的四个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让近乎凝固的空气显得越发压抑。
“淸决,你可是还在想月食之事?还是在担心战局?”
“没有,先去睡,乖!”穆淸决打完了这几个字,转过头轻轻蹭了蹭卿雪的手腕,她的手很凉,纵是隔着毛发也让穆淸决觉得心疼且无措。
狼兵传来消息,古羅与娄契已经开始集结大军打算从两面夹击。而许询易和穆晋轩已经带领狼兵和将士行至半途。
所以明日穆淸决就要启程了,这些折子今夜都要阅完,另外还有好些事要安排下去。他既要瞒着她,自然不能多做解释。
“没有你在身旁我睡不着。”卿雪浅浅淡淡的几个字却引得穆淸决心间一暖,将刚要翻开的折子又合了起来。
“走吧。”
穆淸决还是妥协了,至于那些锁事只能待看着她睡熟再行安排了。
回了寝殿,一人一狼躺在床上依旧相顾无言,或者他们早就该习惯这样的情形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日子越久,反倒越觉折磨。
“你是不是想亲自去娄契应战?”
卿雪原本只是随口试探,却在穆淸决闪躲的眼神里看出了肯定的答案。
“你真的要去吗?”卿雪掀开被褥坐起身,原本浅淡的眸子瞬间变得湿润,只问:“你一早就打算御驾亲征了是不是?穆晋轩根本就只是个幌子?”
穆淸决见她识破了,张嘴想否认,却又在下一刻沉默了。不是担心她听不懂,而是知道此刻否认已经无用。
卿雪见他默不作声,更是确信了此事。跪坐在床上双手转过他的脸,眼眸涨得鲜红,只是顷刻间便泪如雨下。
她质问他:“所以你打算又一次不告而别吗?淸决,上次你为了杀古阎让我们生生分离了一年,这一次呢?你又打算去多久?你告诉我,我们还有多久,还有多久可以浪费?”
卿雪哭喊着,近乎撕心裂肺,她从不愿提及她的害怕,但那份蚀骨的恐惧真真切切的占据着她所有的思绪。
换魂!多么空洞而可怕的词汇,它夺走了她心爱男人的身体,夺走了原本幸福完满的生活。纵是真的计算出了月食之日,他们真的敢冒险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她怕了,真的怕了,若是失败,她或许连对面这副狼的身体也见不到了。
所以此刻还能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珍贵,她又怎么可能让穆淸决再去涉险。
穆淸决听着她混杂着哭腔的每一句话,心底沉痛得像是被一针针的刺了进去,搅得他四肢百骸每一寸都蔓延着揪心的沉痛。
最悲哀的是,用着这副身体哪怕想抱住她,安慰她都是奢望。
“我不许你去!天下谁人的生死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求你!”卿雪声音里依旧带着哽咽,语气从不容拒绝到低声哀求,而后又在下一秒突然抱住他的脖颈,好似只要一松手他便会离开一般。
穆淸决感觉到卿雪的眼泪顺着他的耳际一路向下,所到之处,每一寸肌肤都有如灼烧一般。
“乖!我不去了!”穆淸决仰起头,将唇齿间的苦涩咽下。他不是不知道她会担心他,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样激烈,或许她说得对,他们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浪费了。
卿雪像是听懂了一般直起身来,脸上的眼泪依旧在脸颊蔓延,声音因为抽泣而有些微微的颤抖,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你方才是说不去了是吗?”
“嗯!”穆淸决只能点头,并且像是害怕她看不到一般一连点了许多下。
眼泪在幽蓝的眸子里早就泛滥成海,溢出眼眶时却好似蒙上了血一般的颜色。
这一夜
一人一狼睁着眼睛到天亮,卿雪害怕他还是会走,而穆淸决本就习惯了这样整夜整夜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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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昨夜跟穆淸决再三确认过了,卿雪还是觉得心底不安,一整日都不许穆淸决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但因为一夜未睡,捱到傍晚就觉得身子发虚,倚在桌案上的眼眸一张一合,却如何也不愿闭上。
穆淸决知道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话,却又心疼她非要这样熬着,转头用狼语请丁启去取麻沸散。
而丁启从他们口中大抵知道了昨夜的事,早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但又似乎有所顾虑,只低声问他:“待她睡熟了你会走吗?”
“不会!”穆淸决转头看着身旁满脸倦容,几乎连他们的交谈都已经听不进去的小妻子笃定的答道。
“好!那我去拿!”丁启站起身便往外走。他对卿雪的心疼不会少于穆淸决半分,却独独缺了一个可以疼惜她的身份。
卿雪眸子始终半睁半闭,模模糊糊间像是要睡着一般,却在这时发现面前晃过一个身影,仅是一瞬她便清醒了过来。
“淸决,不要走!”几乎就在睁眼的同时,卿雪囫囵的站起身就朝丁启跑了过去。又一次撞进熟悉的胸膛,两只手紧紧的抱了许久也不舍得放开。
丁启身子微微一怔,分明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合上了。
感受着这娇柔的身子紧贴着自己,有那么一瞬他觉得或许卿雪是爱自己的,至少,她沉溺于这副容颜与身体。那么,他还是有胜算的。
而穆淸决眼看着卿雪跑向丁启,将刚刚因怕她摔倒而做出的下意识的动作收了回来,而后就在那漫长的数秒里一声不吭的逐渐沉沦,坠入漫无边际的苦涩里。
待卿雪反应过来,再直起身时,穆淸决已经又埋下了头。
“淸决,我,我只是以为......”卿雪想解释,却又看着穆淸决颓然的身影觉得百口莫辩。
她不是不清楚穆淸决有多在意丁启的存在,更懂得他屈居狼身的悲哀,所以她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定是深深的伤了他。这个男人向来如此,越是生气便越是沉默。
“我先走了!”
耳畔传来丁启尴尬却又混杂着无奈的声音,而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卿雪却从头至尾没有回应也没有发声,满心满眼都在面前黑色的身影上。
一步步挪回去,卿雪小心翼翼的坐到穆淸决身旁抱住他的脖颈,怯怯的问:“你可是生气了?”
穆淸决垂着头,心底的苍凉掩了又掩,却还是一点不漏的从眸间流淌出来。
“对不起!”卿雪本就还红肿着的眼睛此刻更是鲜红,话音未落又是泣不成声。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决定要将每一日都过得温馨喜乐,却又总是搅得彼此痛得剜心蚀骨。
而穆淸决本就不欲怪她什么,或者在他心中已无权利怨怼。只是方才腾起的那份苦涩难以抑制才会一时沉默,久久无法换上一副让她安心的神情。
所以此刻看她哭了,又立刻醒过神来在她耳边狼语一句:“乖,我没有生气。”
而后却又知道她听不懂,只能不舍得从她怀中脱离,在键盘上敲下:“你去睡会我便不生气了,我守着你,不会再走了。”
“嗯!”直到此刻卿雪才终于相信了穆淸决的话,站起身和他一起回了房。
只是方才的情景依旧还横杠在两人之间,成了彼此埋进心间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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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答应了卿雪不再亲征,所有的事便都需要重新筹谋,穆淸决站在屋顶眺望远方,余光里的每一寸都透着担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