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对着杜秀英,孙夫人能无所顾及地展露自己的真性情,那么,对着薛玲,孙夫人就笑得一脸的慈祥和蔼。
“盒子里是颗粉色钻,最适合你们小姑娘佩戴了。回头,我再让人送几本首饰样图给你,看你喜欢哪一款,我再找手艺最好的大师傅为你量身定做。如果都不喜欢,我再让设计师重新画图……”
说来,这颗钻石,孙夫人一直带在身上,就指望能找个机会送人。但,这样贵重的东西,大多数情况下,就算她敢送,对方也不一定敢收。如今,能这样凑巧地遇到杜秀英和薛玲母女俩,可不就是天赐良机嘛!
当然,与其说孙夫人是和杜秀英熟稔,看杜秀英的脸面,送上这样一颗贵重的钻石,倒不如说,孙夫人是考虑到薛玲的薛家五代“小公主”身份,和薛家背后所代表的权势地位,而特意送上这样一份礼物。
“长者赐,不可辞。”薛玲一脸恭谨地道,“谢谢孙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待它。”钻石确实贵重,可,那又如何?在她看来,这世间,最最珍贵的,并非那些用钱能计算出价格的,而是那些用人情关系堆砌出来的东西。
简单地来说,所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单凭薛玲个人的能耐,就能轻轻松松还上这份人情,更甚至,还反过来让对方承自己一份情只要木系异能还在,那么,新鲜美味、营养健康,又兼具调理身体和激活潜能的蔬菜瓜果,随便挑上几样,就能让对方感激涕零。
这一点,坐镇薛家,犹如“定海神针”般的薛将军知道;而,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来说,准家主薛建国也知道一部分;二房薛建华和三房薛建军这两位也隐约间猜测到几分;唯有四房薛建平和杜秀英夫妻俩,却是被薛家众人有致一同排挤在外的。
因此,见到薛玲一脸淡然随意地将首饰盒放到包里,杜秀英的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看向薛玲的目光那叫一个复杂难辨:这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接了怎样的一个烫手山芋?又得多心大,才敢做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大大咧咧地将这样一个做工精湛,质量高档,里面更是装了贵重物品的盒子信手塞到包里的举动来?就不怕被一直隐在暗处的小偷盯上?
送出粉钻后,就颇有几分“无事一身轻”感觉的孙夫人,又和杜秀英闲聊了几句,敲定了明天一块儿去郊区山庄泡温泉的行程后,就笑着和两人道别了。
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到孙夫人身旁,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打开车门,护着孙夫人上车后,就又钻到了驾驶座里,一踩油门,车子就滑出老远。很快,轿车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徒留一地的羡慕、嫉妒和惊叹。
这其中,也包括了和孙夫人多年未见面,只单纯依靠信和电话联络,彼此之间的情谊,已不再像曾经那般亲密无间的杜秀英。
待到杜秀英回过神来后,虽然,并没有在薛玲脸上瞧见任何不该有的嘲讽和讥诮,但,为了洗脱掉可能贴在自己身上的“眼皮子浅”标签,还是讪笑着解释道:“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七年前,你离开g军区那段时间……”
轻飘飘一句话,不仅解释了自己脸上的震惊和艳羡等情绪的由来,也旁敲侧击地告诉薛玲:其实,如果,当年,薛玲愿意多信任他们一些,再多耐心等待一段时间,那么,如今,不仅他们一家人不需要饱受两地分离之苦,就连彼此之间的感情也不至于生疏淡漠到只比陌生人,甚至,很多时候连陌生人都不如的程度。
薛玲笑了笑,并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然而,这种“作壁旁观”,或者,应该说是“我就静静看你装x”的不置可否姿态,却气得杜秀英差点就失去理智,做出清醒时万分懊恼后悔的事情来。
幸而,关键时刻,杜秀英再次掐住手心,借助这样的疼痛稳住了心神,否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又会出现何等可怕的逆转局面,还真不好说呢!
“你孙阿姨的运气一直很好……”
杜秀英慢慢地说道,心里却浮现一抹明悟:多年后的再次重逢,本以为对方会跌落尘埃,再不然,也会因为婚姻失利而变成一个怨妇,不复往日里让人艳羡的明艳爽朗。万万没料到,再见时,对方不仅依然身处空中,甚至,还因为载着对方的云朵慢慢变大,慢慢往上攀爬的迹象,而隐约间生出一种连自己也必需仰望的感觉来。
这,怎么可以?!
于是,一时激愤之下,心境打磨得向来让人盛赞,挑不出丝毫错漏之处的杜秀英,单纯地依靠“脑补”,就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薛玲静默不语,命运这玩意儿,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难得见到杜秀英这般嫉妒,或者,应该说是憎恶一个人,确实让她也生出几分兴味来。
“……等等!”一边欣赏着街景,一边聆听着杜秀英那“三分真来七分假”絮叨抱怨话语的薛玲,突然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一脸的凝重:“妈,你刚才说,孙阿姨有个姐姐,嫁到了陆家?”
“是我知道的那个陆家吗?”话落,薛玲就觉得,单凭自己和杜秀英之间多年的隔阂,在没办法达成“心灵相通”的条件下,该详细叙述说清楚的,就绝不能随意精简,否则,很难说会不会出现“指鹿为马”的情况。
“也是你的好朋友,丈夫是z省高官,有个闺女叫陆雪瑶,很讨你欢心,曾让你做出撮合她和志华哥相亲念头,并付之行动的孙夫人?”
杜秀英眉头微蹙,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还是不是?”薛玲执意要个答案,不容许杜秀英有任何逃避的举动,就更不用说什么含糊其词了,“妈,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刨根究底?”杜秀英抬头,正色道,“或者,我应该这样问,你想做什么?”
“妈,瞧你这话说的!”薛玲嗤笑一声,微抬下巴,一脸养尊处忧小公主的骄纵张扬,“我们老薛家的人,向来诚挚坦荡,为人处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弄虚作假’……”
“不错,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杜秀英抬手,揉按着酸胀的太阳穴,也懒得再继续和薛玲兜圈子,更懒得琢磨薛玲的用意了,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抖漏了出来。反正,就算薛玲将天捅出个窟窿,也有薛家那些人顶着,她这么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呢?
“刚才,送你粉钻的那位是家里的幺女,没出嫁前就特别受宠,出嫁后,更是被娘家夫家宠上了天。”杜秀英斜睨了眼薛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被薛玲察觉到之前,就又归于平静,“另一位是家里的长女,出嫁前很受娘家看重,出嫁后,也将夫家一家子人都拿捏在手心里,让他们往东就绝不敢往西的那种。”
薛玲:“……”也就是说,孙家女个个“御夫有道”,而,她们十月怀胎,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会遗传到她们身上的这种特性?
杜秀英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巷子:“我们去那里。”
陷入沉思中的薛玲,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狭窄又漆黑,即便在阳光明媚的白天,依然给人一种阴森荒凉感觉的巷子,眉头微皱:“去那里做什么?”
杜秀英不答反问:“知道为什么越是偏僻荒芜的地方,越容易找着好东西吗?”
“宝物自晦。”说话的同时,薛玲手指微动,精纯的木系异能以她为中心朝四周蔓延开来,很快,就得到了植物的反馈,并从中提取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看向杜秀英的目光就有几分莫名的意味,“妈,谁跟你说,这儿有好东西的?”
从天地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光明和黑暗的对立且不可分割性。就如同一座繁华的大都市里,也并非每一处都精致奢华得让人赞叹,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也并非个个都是达官贵人般。
简单地来说,如今的城市生活圈,也被粗暴地分为了“三六九等”。而,现在,矗立在两人面前的,就是这座城市里收入低下的一群人生活聚集地也就是后世被冠以环境治安脏乱差,如同城市牛皮癣评价的“城中村”。
让薛玲相信这样的地方有宝物,倒不如让她直白地体验一回“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美景!
“这你就别怪了,总之,听我的,准没错!”杜秀英一脸的高深莫测,却并不知道,早已从植物嘴里得知“真相”的薛玲,看她这幅稳操胜券的模样,就跟看个“被人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的“傻子”般。
“快12点了。”薛玲抬起左手手腕,看了看时间,挽着杜秀英胳膊的手微微用力,以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力道,将杜秀英的身体往回路拽去,“妈,我们先去吃饭吧。”
“等等。”杜秀英用力地挣扎了几下,成功地将自己的胳膊从薛玲手里拽了回来后,抬手,顺了顺耳旁被风吹乱的鬓发,“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薛玲摇头,当她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的由来呢?
“但,我很好奇。”杜秀英笑了笑,然而,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抹笑浮于表面,不达眼底,“难得来一趟,不去看看的话,我会后悔终生的。”
薛玲定定地看着杜秀英,那双澄清的眼眸,清楚地倒映出杜秀英此刻的模样:“你……决定了?”
“是。”杜秀英微微侧身,仿佛被路旁经过的车辆摄取了注意力般,其实,不过是受不了自己在薛玲眼里那瞬间就变得狰狞可怖的样子而已。
即便,她再三宽慰告诫自己这只是错觉,但那“砰砰”乱跳个不停的心脏,和背后窜过的阵阵阴风,都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将将控制住自己那瑟瑟发抖的腿脚,避免出现了大庭广众之下就踉跄着下跪,或者五体投地的尴尬又难堪的场面。
“行叭。”薛玲点点头,微微侧身,做势要往外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毕竟,宝物嘛,撇开价值的问题先不谈,当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越少越好。即使她和杜秀英是嫡亲的母女,那又如何?连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她们之间也就一个面子情,真正当得起“塑料母女情”这个评价。一旦哪方出了事,别说她们自己,就连外人都会头一个怀疑她们在搞内斗!
“不行!”主角都跑了,还唱什么戏?极度的惊慌之下,杜秀英伸手就拽住了薛玲的胳膊,那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竟将早有准备的薛玲也拽得身体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朝巷子里走去。
薛玲的眉头皱了皱,这种情况,确实出乎她也的意料之外。但,即便如此,以她的能耐,也是分分钟就能翻盘,别说反过来制住杜秀英,就是立刻伸手,将杜秀英打晕都没问题。
不过,借助强悍的灵魂和无处不在的植物帮助,刚才那一刻,哪怕杜秀英垂眸,薛玲依然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光一种仿佛被人控制初心神,如果不能如了她的意,就会毫不犹豫地翻脸伤人的极致疯狂。
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让人很难不怀疑和眼前这个狭窄又阴暗的巷子有关!
虽说,薛玲很不喜欢杜秀英,甚至,还有那么些不能为外人所道的厌恶和嫌弃,但,到底是嫡亲的母女,如果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并赶上的情况下,哪里容得了外人利用这一点来算计她?
于是,就这般,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念头的薛玲停下了挣扎的力道,如同每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般娇养着长大,即使到了生死关头,所谓的用力挣扎,也只不过是猫挠痒痒般的姑娘,由着陷入疯魔状态的杜秀英一路拖拽着到了巷子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