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薛玲单手托腮,一脸好奇地问道,心里却忍不住暗忖:这一计,还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林家,真会使出这样粗暴直白的招数?
“后来,两家工厂都被查封了。到现在,还没解封。”
林佩蜷缩在椅子里,一向不懂愁苦怅然感觉的她,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不好……三哥还在部队里参加训练,过几天,就要回家。我很担心,到时候,三哥会将家里搅个天翻地覆……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了气。爸爸和妈妈的工作本来就很忙,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我们……我真怕,到时候出事……”
薛玲轻拍林佩的肩膀,给予林佩无声的支持,嘴里也竭尽所能地宽慰道:“我相信,林爷爷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那是当然,爷爷那么厉害……”林佩抓了抓头,一脸的苦恼和郁闷,“只是,我这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这几年来,三哥已经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人长大了,都会变的。”对于林佟身上出现的种种变化,薛玲不予置评。毕竟,自她来到京城后,所见到的林佟,就是那般为罗清婉“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的痴情模样!
说好听一些,就是林佟见识浅薄,才会落入罗清婉这样一个心机女精心谋划出来的圈套里。说难听一些,就是林佟脑子里进水了,才会连罗清婉那流于表面的谋算都看不出来,一门心地觉得罗清婉痴爱他,如他深爱罗清婉那般。
……
一个小时后,薛玲将林佩送到了院外。
如果说,来之前,林佩是含胸低头,整一幅愁眉苦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的话,那么,离开的时候,就是挺胸抬头,整一幅喜眉笑眼,蓬勃进取的模样。
对此,再次叩响薛家院门的顾美美,很是坦然地表达了自己心里的不解:“你是怎么开解她的?”
薛玲将沏好的果茶,推到顾美美面前:“也没什么,就是‘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而已。”
顾美美笑了笑,并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然而,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来的“我信了你的邪”这样的神情,却道出了此刻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不过,她今天来找薛玲,可不是来和薛玲探讨这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的。退一步来说,就算薛玲在“忽悠”林佩,可,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这般想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装在玻璃杯里,一片蓝莹莹,偶尔还能瞧见恍然白云的果粒,真切地演绎出“将一片天空装到了杯子里”这幕经典场景的果茶,眼底的惊艳和赞叹一闪而逝。
可惜了!
眼下,时机和场合都不对,她,实在没那么个品茶的闲情逸致。
“我和罗清婉合伙经营的两家工厂,已经被查封了一个周。这期间,我们都各自找关系,托人情,却没能解决此事。最后,打探出来的消息就是有人在暗地里使坏。”
“而,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吗?”说到这儿时,顾美美突然抬头,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薛玲,生怕错过薛玲脸上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
“你这可就为难我了!”薛玲轻笑一声,仿佛并没听出顾美美的话外之意,而只是单纯地为顾美美和罗清婉两人的遭遇,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难得大发善心地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两家工厂,你们已经经营了三年多快四年。”
“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眼下,突然就出事……”薛玲端起杯子,抿了口果茶,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了然,“要么,就是你们得罪的人太多。而,这些人,单独无拎出来,不论是谁,都没办法和你们对抗,但,他们联合起来,却能汇聚成一股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的巨大力量。要么,就是身份、地位和背景比你们两位还要高的人,看中了你们名下那两家工厂,从而使出来的打击报复手段。”
“是呀!”顾美美眼神微闪,虽然,早在来之前,她就知晓,想要从薛玲这儿套出“真相”,还真不吝于痴人说梦。但,这世间任何事,总要亲自尝试过,才能得出真切的结论,不是嘛?
再说了,谁敢肯定,命运这个最喜欢戏弄人的小妖精,就不会突然给人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这几天,我和罗清婉绞尽脑汁,也没能想明白,究竟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人!”
眼见,薛玲脸上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整一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置身事外姿态,顾美美忍不住又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总算压下胸腹间翻腾不息的那种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拽着薛玲的头发就是一通胖揍,将心里的郁气和憋屈的情绪全部发泄一空的念头。
“如果,你想到了什么,再或者,听到了什么消息,还请你看在几家的交情上提醒一二。”
“几家的交情”这几个字,顾美美特意加重了几分。就差没指着薛玲的鼻子,大骂薛玲这种明明有实力,有背景,有身份,却不正面杠,反还隐藏在幕后暗搓搓搞事的举动,实在太不道德了!
薛玲:“……”真是天降一口黑锅!
……
“你说,这件事,不是薛玲做的?”
罗清婉脸色不变,心里却破天荒地浮现一抹茫然来。
难道,她,又一次看走眼了?顾美美和薛玲,并非自己猜测中的“有你就没我,逮着机会就除之后快,更必需斩草除根”的仇人,而是“你,只有我才能欺负,其它的人,想要欺负你,都是对我的挑衅,将会迎来我那疯狂报复行为”的“相爱相杀”?
不,打住!
罗清婉的身体一个激淋,忙不迭地将这抹不靠谱的情绪掐灭。
然而,穿越前的她,到底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真正可以用“泯然众人”这样字眼来形容的普通人。因此,哪怕,在敏锐察觉到顾美美那有意无意扫视过来的“死神”视线时,就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变,却依然不免流露出些痕迹来。
万幸,顾美美虽然擅长谋略,但,在面对罗清婉这个看似狡诈,实则,受制于眼界阅历和心胸等原因,而根本就做不好面部的情绪管理,只恨不得将那些贪婪和野心昭告天下的女人时,却是下意识地就轻视了几分。再加上,现在的罗清婉,事业上,遭到了外界的不明攻击,学业上,也不被教授看好,两相结合之下,难免焦头烂额,流露出些不符合她“人设”的情绪,也就没被她放在心上。否则……
当然,这,并不表示罗清婉和顾美美的“联盟”,就不是在与虎谋皮了。
不过,在包括薛玲在内的外人看来,保不准,这两位,就是典型的“周瑜打黄盖——一人愿打,一人愿挨”呢!
就如眼下,已经有了某种猜测的顾美美,就含糊不清地说道:“也许。”
“什么?”这回,罗清婉是真没控制住自己满腹的震惊和茫然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中间选择?除非……
“……该不会,薛玲也在其中,掺了一脚吧?”
话,才出口,下一刻,罗清婉就只觉得天降一道惊雷,正正劈在自己那颗混沌的大脑上,被震得轰隆作响的同时,也蓦然间就清醒了几分。
也许,这,才是“真相”!
那么,顾美美呢?
出事的时候,就突然不在家,就连家里人都说不清楚她的去向。更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看似豁出性命一般地为她到处周旋,几乎将一双腿都跑断了。但,细细一琢磨,却能敏锐地发现,顾美美那些所谓的“做了很多事情”,其实,都只是顾美美自己在说。而,事实上呢?旁的不说,单说,她的囧境并没有丝毫的缓解。甚至,还隐隐有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这一点,就可见,顾美美并不像她说的那般!
都说“人吓人,吓死人”,眼下,罗清婉就如此。
此刻,她就只觉得自己犹如行走在迷雾褪去的悬崖边上,一只脚已经迈空去,倘若,收不住势,再或者,晚上那么一秒,就会踏空,从而跌落万丈深渊,真正地尸骨无存!
一大波寒意,由脚板心,直窜脑门。满腹的愤怒,也压不住这股寒凉!
于是,伴随着咬合牙齿产生的“咯吱”声响,落入顾美美眼底的,就是罗清婉不知何时就双手环胸,瑟瑟发抖的惶恐、忐忑模样。
就这么点事,就被吓成这样了?该说,确实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丑嘛!
这般想着的时候,顾美美眼底也不由得流露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没留意到的鄙夷和不屑,转瞬即逝。却依然被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脑子陡然间变得特别清明理智的罗清婉留意到了。
果然!
罗清婉只觉得胸口仿佛破了个大洞似的,无尽的冷风,“呼呼”地往里倒灌,冷得连她的灵魂都为之瑟缩起来。
她错了,打最初,就错了!怎么会以为,在世人皆仰望膜拜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只要付出真心,就一定能收获一份同等的真情呢?
得亏,顾美美没有“读心术”,不然,指不定,还真不知该被罗清婉这莫名其妙的指责而无语凝噎,抑或是啼笑皆非地感慨罗清婉也是一个典型的“双标狗”。
不过,眼下嘛?
敏锐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的顾美美,眨了眨眼,掩去眼底那抹警惕:“也许。”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若,罗清婉真没点手腕和心计,也不可能将林佟这个被林家万分看重,并倾注了许多资源大力栽培的精英子弟拿捏住啊!
“林佟知道这件事吗?”
罗清婉深吸了口气,按下满腹翻腾不息的愤怒和怨怼,不甘和难堪等情绪,强自镇定地回答道:“他去参加训练了。”
这回,轮到顾美美一脸惊诧和不可置信地看着罗清婉了:“不是吧?你竟然没去找他帮忙?”
不等罗清婉回话,顾美美又一拍自己额头,一脸的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都去了一个周,那些人还一幅油盐不进,公事公办的模样,原来如此!”
“你是说,这件事,和林家有关?”
话落,罗清婉就忍不住嗤笑一声,仿佛觉得这个答案是那般不可思议。而,一点点地引诱着自己得出这个结论的顾美美,再如何地有勇有谋,到底还是受制于年纪和阅历等缘故,不明白“内斗,是一个家族败落的源头”这句话里蕴含的深意。
毕竟,她,可是林佟的未婚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林家的脸面。而,她出糗了,林家的名声,就不会受到影响了呢?
“也许。”虽然听出了罗清婉话里话外的嘲讽和讥诮,但,这次,顾美美竟破天荒地没有和罗清婉继续争执,反还用一种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了罗清婉一眼,就继续沉默不语了。
这样的顾美美,让罗清婉那颗好不容易才落回原地的心脏,再次拔升到最高处。那些平日里隐藏得极好的惶恐、焦虑、忐忑和不安等情绪,也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疯狂地啃食着她的身体和灵魂。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愿意相信,到目前为止,林家依然不认可她这位“林佟未婚妻”的身份!否则,过往那些年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这不可能……不可能……”
怀着这样一种不能说给外人听的愤懑和怨怼心情,又有人特意在一旁“挑拨蛊惑”,没几天,罗清婉就再次将薛玲堵在了家门口。
难得的周末,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回家,准备好生休息一番,以便能有充足的精力,应对接下来两天后山再次丰收安排的薛玲,远远地,就见到犹如饿了大半个月的狼一般,疯狂地窜到自己面前的罗清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