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国都城施行宵禁,每天傍晚便有专门的兵士,乘坐牛车,车上放一面大鼓,负责敲鼓的士兵执了金锤咚咚敲个不绝,告知百姓宵禁时间已到,让众人速速返家闭门不出,若过了宵禁还在外游荡的,便要下狱问罪。
城中四角又建有高而巨大的钟楼,晨起时便敲响大钟,表示宵禁结束,大家可以出门了,时人称之为晨钟暮鼓,而南月都城上京,却没有这种说法。
玄夜知道上官颜夕很少出门,便对她解释道:“上京的夜市,一直能持续到三更,三更后人潮才会渐渐散去,到了五更,早市又开了,可谓通宵络绎不绝,最是一个热闹所在。便是隆冬腊月,那夜市也能开到二更天才散呢。”
听得上官颜夕啧啧称奇。
此时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饭,信步走到了夜市的所在。
夜市呈狭长型,一眼望不到头,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各色小摊,算卦摸骨的,代写书信的,杂耍卖艺的,当然少不了各色零食小吃。除了摊位,还有许多推车挑担的,四处游走大声叫卖。
上官颜夕头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不由大是兴味,在人群里走着,一边四处观看,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玄夜只管跟在她后头护持着她,免得让她给行人撞到了。
上官颜夕一边走一边笑道:“早知道夜市里有这么多食物,方才真不应该用晚饭,该到这里来吃才是。”
玄夜柔声道:“到底不是正餐,哪里能当饭吃,你喜欢的话买一点尝尝就好,千万不要吃多了。”
上官颜夕遂一个个摊子看过去,有什么当街水饭,王楼前獾儿,又是什么子料浇虾面,煎夹子,闻起来极有食欲,卖得又便宜,一碗细料馉饳儿,不过十五文。
玄夜见她站在摊子前不走,遂掏了荷包出来,数了三十文钱递给那摊主,“来两碗,其中一碗多加点辣子。”
那摊位老板爽快的答应了,接了钱随手扔到身旁一个小小木匣子里,旁边木案板前站着的想是他的浑家,此时已经手快脚快包出许多馉饳儿来,一个个的圆胖可爱,数着个数够了,就把它们下到了锅里。
馉饳儿馅少皮薄,又是极嫩易熟的鱼肉,不过在开水里滚得一滚,也就煮好了,那老板便排出两只碗来。
上官颜夕留神细看他行事,见他先是用一个长柄木勺,在一个小罐子里头挖出一小块白色的油脂,一个碗里放了小小一团,接着放入少少一些虾米、紫菜并蛋皮之类,接着拿一个大勺子从面前的一个大桶里盛出汤来,先放入碗内少许,拿筷子搅了搅,那油脂便化开了,闻那味道像是猪油。
紧接着他把那煮好的馉饳儿捞出来盛到碗里去,再添上些汤,又把其中一只碗里加了许多红色辣子,这才对玄夜道:“客官请用。”
此时玄夜早已拉着上官颜夕在小桌旁坐了下来,馉饳儿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在半空里翻起一大团白雾,这最平常不过的市民小食竟让她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起来。
她与玄夜相识时间虽短,且日常相处时间也不长,却能感觉到他乃是真心对她,不像那易少君,这一世就不必说了,就是前一世,他对她又何尝有过半分真心?
如今回想起前世种种,易少君那些言谈那些微笑,不过都是假的罢了,只哄着她为他所用罢了。而自己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赔上了真情性命!
她心底骤然又有些酸楚起来,急忙拿勺子舀了一个馉饳儿吃了,想要掩饰一番,却不料那馉饳儿刚出了锅热得紧,她冷不防给烫到了嘴唇舌头,不由得低低叫了一声,把那馉饳儿吐到了桌上。
玄夜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是不是烫到了?”他立刻飞快的走到旁边摊位上,买了一杯凉的姜蜜水递到上官颜夕手里,“你喝点冷的,别咽下去了,放在嘴里含一含,把那烫伤压一压才好。”
上官颜夕依言啜了一口,入口微凉,便不敢咽下去,只管含在口中,含了一会儿,那水温热起来,方慢慢的咽了下去,那烫伤处果然好了许多。
玄夜甚是内疚,“都怪我不好,想来凡是你吃用的东西,必然都是事先凉好了的,哪里吃过这种刚出锅的热食?我该提醒你的。”
上官颜夕听了这话不过苦笑,历来在宫里吃东西,不论饭食茶水,一粥一汤,都是宫人给放得温热可以入口了才会端上来,自己从来只知道拿过来就吃,哪里想过刚出锅的食物竟如此烫人?
就连那茶,也都是温温热热的放在她的案头,若她不喝,便每隔一刻钟换杯新的来,茶水房里专有一个宫人负责看时间的。遥想自己方才还踌躇满志要去游历名山大川,现在一个人怕是连个饭都吃不好呢,不免对玄夜笑道:“是不是我太无用了些?”
玄夜温柔的看着她,漫天星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使他的目光越发明亮柔和,须臾他才低声笑道:“你是女孩子,要那般有用做什么?”有一句话他却不敢说出口,你天生就该给人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
上官颜夕也不去跟他辩论究竟女孩子该不该有用,只是看着那一杯姜蜜水笑道:“怎么大冬天的也有冰水卖吗?”
玄夜道:“上京人吃用都是极精心的,不但夏天要喝雪水吃冷淘,就是隆冬,也有人喜欢拿冰放到蜜水中尝新鲜呢,有人爱喝,自然商家就有得卖。”
上官颜夕点点头,“上京这一点,到比我扶摇强出了许多。”她沉吟了一番,笑道:“待有日我回归扶摇,定要向爹爹建议,万不能拘泥于那宵禁,也该这样开放才好。”
玄夜听她说着回归扶摇四个字,心里不知怎地快速跳将起来,他早知她没来由的恨着那易少君,而易少君对她也甚是冷淡,如今她竟说起要回归扶摇,难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