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小芳早上起床,从两层床铺上爬了下来,正准备去卫生间。她顺便看了一眼睡在下铺的奶奶,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平时奶奶每天都是比她先起床的。欧小芳刷牙洗脸之后回到卧室,发现奶奶还是没有醒来,就感到十分意外。
欧小芳轻声叫了两次:“奶奶,奶奶,你还没醒吗?”
奶奶仍然没有反应,欧小芳大吃一惊,用手推了几下奶奶。良久,奶奶眼睛是睁开了,但目光明显迟钝,说话的声音也很微弱。奶奶吃力地说:“小芳,我渴,我渴……”
欧小芳赶紧去到客厅叫上爸爸,并且给奶奶送了一杯水过来。
爸爸顿时脸色也变得惨白了,关切地问:“妈,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舒服呀?你说,哪里不舒服?送你去医院好吗?”
欧小芳扶起奶奶的头,给她喂了几口水,自己已经哭了起来:“奶奶,奶奶,你可别吓我啊,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吧?”
奶奶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去,去……”
欧小芳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爸爸还算冷静,立即打10急救电话。
不一会,医护人员开着救护车上家里来了。他们查看了一下奶奶的瞳孔、脉搏,然后毫不犹豫地用担架将奶奶抬走了。
医护人员抬着奶奶下了楼,上了救护车,欧小芳也冲了下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她嘴里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快走!快走!”
司机打开了救护车上的警示灯和警报器,一路呼啸,直奔路程较近的中心医院。欧小芳坐在司机旁边,对路况也看得很清楚,心里却又惦记车厢里的奶奶,一副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模样。
时间是早上7点半,恰逢道路交通高峰,十字路口上挤满了等红灯的汽车,救护车也无法通行。欧小芳看着拥挤的路况,急得又跳又叫:“快走!快走啊!快走啊你!”
终于等到路口畅通了,救护车加大油门,想补回刚才停车的时间。巧的是,前方有一辆面包车,司机的本意是想给救护车让道,就猛地向右侧变道。哪知,救护车没有理解面包车的驾驶意图,眼看就要发生追尾了。救护车司机向左急打方向盘,救护车前脸与面包车尾部发生了局部刮擦。由于救护车转弯操作幅度过大,车身立时重心偏离,车轮撞上道路中央的绿化带基石条砖,车身倾斜,随后侧翻。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快了,在“嘭!”的一声巨响之后,现场响起了人的尖叫声。好在事故现场离医院不远,医院立即增派二辆救护车到现场,接走了事故车上的伤病员……
第二天,本市的《长州晚报》上报道了这一起“离奇的车祸”:医院救护车撞上绿化带发生侧翻,车内一老年病人当场死亡,其随车孙女重伤抢救中。截止记者发稿时间,伤者仍未脱离危险。
高辉是通过许重庆才知道情况的,先是说欧小芳一天没来上班,后来说她出车祸正在抢救。面对这一场飞来横祸,高辉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他两次前去市场部探看,确实没见欧小芳的身影。
“天哪!怎么会这样?”他痛心疾首地问自己:我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有如此的报应?全市有600万人口,为什么偏偏受伤的会是欧小芳?哪怕受伤的是我也可以啊!
高辉第一次去医院看望欧小芳时,医生说还在抢救中,伤者尚未脱离危险。第二次去医院,医生说手术做完了,但伤者仍然昏迷不醒。第三次去医院,医生说伤者在治疗,但是仍然昏迷不醒。
欧小芳经过连续两天一夜的手术和抢救,命是保住了。但是,她的生命却一直踩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找不到方向。这天,高辉再次到医院时,在病房外面碰到了欧小芳的爸爸妈妈。
“叔叔,阿姨,你们好。”高辉很有礼貌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神情憔悴的妈妈看着高辉,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说:“高部长,谢谢你来看小芳。听医生说,我们家小芳头部受伤严重,要昏迷多久,难说啊。”她说着,鼻子一酸,又要哭了。
高辉安慰道:“阿姨,您不要太着急,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但是身体康复需要时间。相信欧小芳,她会创造奇迹的。”
爸爸这是第一次看见高辉,就问:“这是——高部长?”
“是的。”妈妈点头介绍说,“他就是小芳的领导,高部长。”
爸爸上前与高辉握手:“高部长,谢谢你能来看小芳,非常感谢。”
高辉动情地说:“叔叔、阿姨,以后你们就把我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这段时间,你们很忙,分一点事情让我来做啊。”
爸爸说:“你能来看小芳,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我们请了服务公司来料理她奶奶的后事,所以,你就安心忙自己的工作吧。”
高辉坚持说:“要不这样,我就每天晚上来这里守着,陪她说说话。这是我的请求,还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可以吗?”
爸爸和妈妈互相用目光交换了意见,都点头同意了。
世事难料,以前欧小芳的妈妈严厉禁止高辉与欧小芳恋爱,逼着他们断绝来往。而现在,欧小芳正在病床上与死神抗争,她需要高辉为她增添勇气和力量,也需要高辉给她带来爱情的温暖……
傍晚时分,人们都在忙于晚餐,病房四周十分安静。高辉独自一人来到欧小芳的病床前,忍不住的眼泪哗哗直流。
他使劲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心里默念说:昏迷啊昏迷啊,要昏迷就两个人一起昏迷,让她昏迷而我自己清醒,算什么男子汉!
然后,高辉拉着欧小芳的手,对她轻声讲话:“小芳,我来了,我来分享你的伤痛、你的苦闷、你的孤单。总之,你的一切我都要分享。嗯,你这个调皮捣蛋鬼,怎么不说话了?怎么装斯文了?你活泼伶俐的口才哪去了?你爽朗甜美的笑声哪去了?你不是说很爱很爱我吗?既然如此,我就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不理我?”
高辉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有力使不上的失败感、诉说无人倾听的寂寞感、对生命脆弱和人生无常的感叹,还有工作上的沉重压力感,各种负面情绪一齐涌上他的心头,汇聚成强大的重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哭却哭不出声,气息通过喉咙时扭曲成了苦笑。他说:“欧小芳,你这个浑蛋!哼,你想用这种办法逃避生活的艰辛困苦,让我一个人孤独面对。你许诺给我的幸福呢?你许诺对我的爱情呢?在哪里?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见?我怎么没看见?”
说到这里时,他终于哭出声来了,是那种爆发似的嚎啕大哭:“啊!啊——”他的声音很响,让人听了有些恐怖。两个护士路过病房门口时,禁不住惊讶地朝里面张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