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和江如燕相视一笑,把江如云扶进房间,打扮妥当,用一块大红盖头把她盖住,单等着林家的大红花轿。
吉时一到,林家的花轿就到了,一个穿戴体面的中年仆妇率先进了金氏贫寒简陋的院子,把金氏拉到一旁,严肃的小声问:“都安排好了吗,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金氏一脸谄笑道:“你回去跟林夫人说,一切都妥妥当当的,为了让林夫人放心,我可是把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拿来替嫁了。
那个中年仆妇傲慢的嗯了一声,便又回到迎亲队伍里,吩咐道:“可以接新娘了。”
新郎林富贵是个傻子,虽然披红挂绿的,也只是个摆设,那个中年妇人安排他坐下,由一个小男童代替他到江如燕的闺房门口接新娘。
想要打开新娘的闺房门,就必须塞红包给守门的伴娘,江如燕当然不愿错过拿红包,因此亲自守着门,可小男孩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红包,最大的也就是半两银子,其他的也就一二十文钱。
江如燕很是失望,看来林家是一点都不重视他们这个儿媳妇。
闺房的门被打开之后,神志不清的江如云便被林家的几个婆子扶着上了花轿。
金氏和江如燕也跟着去喝喜酒,江山川父子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他们两个被爱云姐妹的父亲打的鼻青脸肿,那副模样哪还能见人!
花轿一到林府,那个中年仆妇就抢先进了府,看见林夫人正站在宴息外的台阶上迎接贵宾,于是走到她身边耳语了几句,林夫人一直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金氏带着江如燕上前,讨好的给林夫人请安,她话还没说完呢,林夫人就当着许多来宾的面漠然的转身离去。
金氏母女俩个端的尴尬,好在她们脸皮厚,下一瞬,便笑嘻嘻的随着宾客一起进了宴息处。
两人屁股还没坐热,就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夫人!永安郡主驾到,车马已经到了咱们府外。”
登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和林夫人一道迎了出去。
林夫人和众女客在影壁前接到江月漓,她只带了三五个丫头而来,穿着素雅的淡紫色衣裙,上面绣着洁白的百合花,头上也只带了几朵南海珍珠串成的珠花,耳朵上带着一对紫水晶的耳坠,很是低调,但是掩饰不住她的国色天香,许多第一次见到她的宾客为之惊艳。
市井相传,永安郡主貌若天仙,原来都不是谣传,只怕比天仙还美!
林楚华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职,因此来宾中,官职最大的也就是从四品,女眷里一个诰命都没有,所有的人都比江月漓的身份低,见了江月漓都要行礼问好。
江月漓得体的应对。
林夫人笑着道:“我只不过是试着请郡主,没想到郡主竟真的来了,简直令蓬荜生辉。”
江月漓浅笑着道:“承蒙林夫人抬爱,下请柬邀请,我安能不来?”
她本没打算来的,只是听说林家婚礼照常进行,心里奇怪,所以来了。
金氏为了显示自己与江月漓的关系非同一般,挤上前去,亲热的抓住江月漓的手,笑着道:“漓儿想来,怎不与我说一声,我带你一同前来不很好吗?”
江月漓抽出手来,冰冷的笑看着金氏:“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伯母名声这般臭不可闻,我与你同来,岂不连我的名声也被你所累?”
许多女眷发出低低的嗤笑声,金氏脸上红白相替,却还要极力为自己挽回颜面,干笑了两声:“漓儿就是爱说笑,幸亏我知道你的脾气,不然还不被你气死!”
江月漓缓缓道:“自小我母亲就教我说话要稳重,不可随意与人说笑,因此我也从不与人说笑!”
金氏又被打得脸啪啪直响,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江月漓与林夫人并肩走着:“我听说,爱香小姐的父亲已经把她接走了,林夫人家抬回来的新娘子是哪一位?”
林夫人惊讶地脱口而出道:“爱香是被他父亲接走的?”
这回轮到江月漓惊讶的看着她:“难道林夫人家此刻娶回来的儿媳还是爱香小姐?”
“哦!不是!不是!”林夫人察觉到自己失态了,金氏所说的郡主施计让爱香跟人跑了的话肯定是谎言,可笑自己当时竟还相信了,简直是个猪脑!
“我……我听说爱香是跟人跑了,现在娶回家里的是金夫人的次女江如云。”
江月漓疑惑的向她看去:“夫人是听谁说的?”
林夫人眼光躲闪:“我……我记不起来了,只是无意中听到。”
江月漓一看这情形,知道她不肯往下说,便淡淡一笑,也不再追问了,心中却是已经猜到八九分,肯定又是金氏在背后抹黑自己。
只是这次爱云几个的父亲来得太及时了,把爱云姐妹都接回去了,杀了个金氏措手不及,迫不得已,拿自己的小女儿顶缸,这对于金氏而言,可谓损失惨重,她是准备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卖个高价的,想到这里,江月漓微微勾起了嘴角。
林夫人在一旁偷瞧到了,心中胡乱猜测,别人都说永安郡主聪慧异常,难不成永安郡主看出了什么吗?
说话间,众人走进了宴息处,江月漓在上首坐了,林夫人和几个身份显赫的夫人陪坐,其他的人都根据各自的身份在下首坐下。
林夫人亲自奉了茶给江月漓,江月漓恭敬起身接了:“林夫人客气。”
其他女眷见她并不以势压人,对她都心存好感。
这时有丫头来报:“宁远将军的公子苏子清来给夫人请安。”
“有请。”林夫人定定神道。
江月漓并不在意的饮着茶。
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带着几名侍从走了进来,看见其中那个身材较矮的男子,江月漓刹时僵住,那人,不是吴永造么!但只一瞬就恢复了平静,她便极自然地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身材较高的那个就是苏子清,他上前向林夫人拱了拱手:“恭喜姨母,贺喜姨母,大表哥终于娶亲了。”
林夫人掩饰不住一脸喜色,笑着问:“你母亲怎么现在还没来?”
苏子清笑答道:“我母亲可是一大早就起床了,先是准备礼物就准备了一个时辰,然后又是梳妆打扮,不知该穿哪件衣服,该戴哪件首饰,只怕现在还在纠结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他姨孙两个在寒暄的时候,与苏子清同来的那个矮个子公子直觉眼前生辉,暗想,什么这么耀眼,正欲看过去,却察觉到有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于是顺着那目光看过去,看见江如燕正痴痴的望着他发呆。
自他进来,江如燕见他身穿花团锦簇的浅蓝色锦袍,头上戴着黄金冠,长得眉清目秀,左手拇指上还戴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大扳指,就知道他非富即贵,端的很中自己的心意,正想着该如何勾搭上手,恰见他向自己看过来,于是故作含羞带涩的低下头来,又忍不住抬起头与他来个目光相撞,那一眼眉目含情,勾得那位公子目光在她身上又多停留了片刻。
江月漓在一旁冷眼旁观,想起前世,自己一直不知道江如燕和吴永造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难道林府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自从重生之后,江月漓就有个疑问,她一直想不通,前世吴永造就一矮穷锉,江如燕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怎么会跟他搅在一起。
现在看他衣着不像是个落魄之人,难道是后来才落魄的,之后就打自己的主意,让自己变成他挣钱的工具?
江月漓想出了神,视线一直停留在吴永造身上。
吴永造发觉有人在暗暗打量他,而那两道目光就来自光华四射的地方,于是好奇的转头看过去,却见一绝色少女正漫不经心的饮着茶,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仿佛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他不由在心里“啊!”了一声,满心惊叹,这个女孩年龄不大,还没有完全长开,可是已经美得令人忘俗,即使星辰为她坠落,日月因她无光,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他看那女孩坐在上首,众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来头肯定不小,又见她这么不加掩饰的看着自己,心中得意,这里还有别的年轻公子,她却只盯着自己看,看来自己魅力惊人,因此也盯着她看了许久,只是越看下去,他越费解,那女孩的眼光里有憎恨、探究和审视,却独独没有半丝爱意,甚至好感,这是为何?
一向自恃甚高的吴永造迷惘了。
江如燕的脸掩饰不住的渐渐黑了,自己费劲六牛二虎之力才勾引的那个富贵公子多看了自己几眼,江月漓只用往那里一坐,就把他的魂魄勾走了。
林夫人不悦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个矮个子少年,哪有男子长时间的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看,简直是太失礼了,何况那少女还贵为郡主,这就更放肆了!
于是,冷冷地问:“这位公子是谁?”
江月漓猛然惊醒,目光变得漠然,从吴永造身上移开。
吴永造心头涌起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苏子清忙替答道:“他是我的同窗好友,名叫吴永造,也是我姑姑的二嫂的侄子,今儿碰见,被我死活给拉来了。”
吴永造为人机灵,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是对那位尊贵的少女大不敬,所以主人家才有些生自己的气,忙一揖到地:“晚辈吴永照见过林夫人。”
林夫人听说过苏子清的姑姑苏雪琴这个人的。
苏雪琴年轻时长得如花似玉,嫁给了一个四品官员,听说苏子清姑姑家的二嫂有个兄长和一个妹妹,兄长叫做吴百万,是护军营的都统吴百万将军,吴百万出身屠户之家,因为妹子吴美玲倾国倾城,选秀的时候入了皇宫,生下五皇子李成伟,又加上过人的心机,一步一步爬上了妃子的位置,吴百万由此才得富贵,被封为平定候,览了皇宫兵权。
林夫人一听是吴国舅的儿子,顿时肃然起敬,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来:“不知是贵客光临,怠慢了。”说着一面请吴永造在上座坐下,一面命人奉上茶来。
吴永造微笑着欠身接过丫头奉上的茶:“林夫人不必忙的,我只是一个晚辈。”态度极为恭敬,赢得了林夫人的好感,却没注意到他边说话边偷偷打量着江月漓,满屋子的人,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江月漓欣赏的目光。
可她根本就无视他。
苏子清一进屋就注意到了江月漓,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笑问道:“姨母,这位小姐是谁?”
林夫人笑嗔道:“放肆!这位是永安郡主,你怎敢称呼小姐?”
苏子清一揖到地:“不知者不怪,郡主原谅小的口无遮拦。”
江月漓淡淡道:“苏公子多礼了。”便移开了目光。
永安郡主?不是长安城巨富吗?现在应该是首富了吧。
吴永造心呯呯直跳,忙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来,对着江月漓拱了拱手:“没想到永安郡主在此,永安郡主金安。”
江月漓起身还礼:“公子客气。”
举止虽然不失礼,但是分外冷淡,就连旁人都能明显地察觉到她对他的漠视,弄得吴永造讪讪的。
一些女孩子在一起头凑头悄悄地谈论着吴永造,不时用仰慕的眼神羞涩的偷看他一眼。
吴永造穿戴得好,长得也算清秀,即便个子有些矮,可是门楣显赫,那些少女倾慕于他也是极自然的。
江如燕装作若无其事的与几个少女交淡,不着痕迹的打听吴永造的家庭背景。
江月漓不齿的一笑,只要遇到个条件好的,江如燕都会像只闻到屎臭的苍蝇奋不顾身地飞过去。
就像前世,为了以后母仪天下,用钱砸出一条康庄大道,成功地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承毅订了亲,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成亲的前几天太子李承毅突然被废,江如燕就不愿意嫁过去了,吴永造便涕泪横流的编了一套谎言,骗江月漓替嫁。
后来李承毅重夺太子之位,并且最后登基,做了皇上,那时江如燕又想回到李承毅的身边,吴永造便全力帮她,这也就罢了,前世江月漓长得绝色,更难得的是性格也好,吴永造和江如燕怕皇上对她余情未了,干脆杀了她,还连带着斩草除根,杀了她的钰儿!想到这里,江月漓心中锥心之痛。
吴永造一直留心着江月漓,见她脸色虽然平静,眼睛里却不时闪过刀光剑影,心中很是讶异。
苏子清与吴永造坐了一会子,便离开去苏子清的书房,他要向吴永造炫耀他才买到的一把利剑。
吴永造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江月漓一眼,江月漓嫌恶的蹙了蹙眉。
吴永造像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似的,脸色一沉,猛地扭转头不再看江月漓一眼,他走到哪里不都是女孩子对他趋之若鹜,何曾有人像江月漓那样用那种伤人的目光蔑视过他!
江如燕把他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眼珠一转,找了个借口便出了宴息处,江月漓对着青菱使了个眼色,青菱正准备静悄悄的跟了出去,金氏一直在留意着江月漓身边的人,当即叫道:“青菱,你不好生伺候郡主,又往哪里跑?”
江月漓平静的看着她,眼里却有震慑人的冷意:“青菱要上茅房,伯母不让吗?”
金氏对于江月漓感到惧怕,自然不敢再阻拦了。
青菱疾步走了出去。
江如燕出了宴息外,见苏子清和吴永造在前面,忙追了一段距离,见离宴息处远了,方才在后面叫道:“吴公子,请留步。”
前面的两个少年同时回头。
江如燕走到他们面前,一副害羞的样子,行了个福礼:“吴公子,你可别怪郡主,她年龄小,又从小没了亲妈,是叔叔的侍妾教养大的,而我叔叔的侍妾是个娼妓,所以养成了那样的性格。”她这每一句都用心险恶。
两个少年听得一头雾水。
吴永造茫然道:“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江如燕装作说错话的样子,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哦哦,没什么,我以为吴公子听到了,所以.....所以才赶着来解释的,既然没听到就算了。”说着欲走,耳朵却在留意吴永造会说什么。
吴永造却是一声没吭,倒是苏子清问道:“这位小姐是谁?请把话说完。”
江如燕万般为难的回过头来:“我是郡主的姐姐,名叫江如燕,你们叫我燕儿即可。”
叫燕儿!吴永造在心里冷嗤,脸上也显露出几许不屑,他见过倒追的女孩子,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上来就叫人喊她的小名!
江如燕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当即明白吴永造是个精明的,只怕看透了自己那点龌蹉的心计,心中一冷,眼眸便流转到了苏子清身上,装作欲言又止:“那些话苏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苏子清心眼实诚,以为江如燕真的不肯说,也就罢了。
江如燕根本没料到会弄巧成拙,只得吞吞吐吐道:“就在刚才你们刚离开,郡主便对人说,一个杀猪的也配和她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