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瑕在那个大浪之后便陷入了昏迷,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直到感觉有人在用什么布擦拭她的脸颊,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光线黑暗,只有一点淡淡的橙红色,忽明忽暗,不停跳跃着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
他格外狼狈,头发凌乱,脸色微白,全身都脏兮兮的,这个模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
“总算醒了。”他像是松了口气,摸摸她的额头,又将一块布盖在她的额头上,“你发烧了,不要乱动,先躺着。”
苏瑕稍稍一动,便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忍不住呻吟一声,顾东玦连忙伸手扶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苏瑕这时候才看清楚,他们此时是在一个凉亭里,四下都是荒草,她茫然问:“……我们……在哪里?”
顾东玦低头道:“记得我和你说过吗?这条江的下游是废弃的森林公园,我们漂到森林公园了。”
苏瑕大脑有没彻底清醒,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会起浪,呐呐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顾东玦用极好的涵养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还不是你这张乌鸦嘴,说什么水位上升冲毁闸门,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每年的五六月本就是涨潮期,再加上连日大雨,水位上升,水流湍急,老旧的闸门拦不住奔腾的江水,从上流直冲而下,他们所处的中流受到的伤害最大。
苏瑕听完瞠目结舌:“这种事居然也能让我们遇到?”
她还想说什么,一阵风吹来,冷得她一颤,无意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倏地就愣住了。
出事之前她准备要睡了,所以身上穿的是睡衣,但现在穿在她身上的却不是睡衣,而是一件男式衬衫,她连忙抬头,这才注意到顾易东玦赤裸这上身,很显然,她身上的衣服是他的。
下身还有些凉飕飕的,毫无疑问,她连裤子都没穿。
脸腾的一下全红了,苏瑕顶着一张大红脸,结结巴巴问:“我、我的衣服呢?”
顾东玦指着他们身侧的火堆,火堆旁有两根分叉的长树枝夹起一根棍子,棍子上披着她的睡衣,火在下面烘烤:“你在发烧,穿着湿透的衣服会加重病情。”
虽然能理解他的做法,但苏瑕还是觉得很难为情,不自然地缩起身体,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只好转移话题问:“哪里来的火?”
“钻木取火。”
苏瑕:“……”你是认真的吗?
顾东玦似笑了一下,拿起地上一个金属打火机:“我身上刚好带着旅游局送的防水打火机。”
苏瑕也不知道该为顾总裁学会开玩笑感到惊讶,还是为他在这时候还能开玩笑感到无语,静默了片刻,又问:“你不是回A市了吗?”
“谁跟你说我回A市了?”
苏瑕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没回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出门?”
“在竹楼里做方案。”顿了顿,顾东玦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在等我出门?你找我?”
他的眼底跳跃着别样的色彩,苏瑕心中一紧,错开头看向正噼里啪啦响的火堆,声音稍高:“谁找你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顾东玦将一根干树枝随手丢进火堆,火堆‘啪’的一声炸起几朵火花,苏瑕抱着自己的肩膀,低声道:“这次,谢谢你了。”
且不说其他,就说如果是她一个人被冲到这种地方,那她一定会手足无措,惊慌不已,甚至陷入绝望,但因为有他在这儿,她反而很镇静,甚至觉得安全。
想起在刚才那样凶险的情况,他还朝她不顾一切地游来,苏瑕觉得这一声谢谢实在太轻了。
顾东玦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对她的道谢没有回应,起身往四周张望:“据我所知,这个废弃的森林公园很大,我们身上没有联络工具,也不知道他们多久能找到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我四处看看。”
一听得到他要走,苏瑕没由来心里一慌,不假思索地握住了他的脚。
顾东玦低头:“怎么了?”
苏瑕心里怯怕,除了这个凉亭有火光外,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有些东西在黑暗中也扭曲了形状,看起来格外可怖,那些干枯的断树,她总觉得是个大张的恶魔嘴巴,她不敢一个人呆着,也不敢让他一个人走。
“这、这里会不会有、有野兽啊?”
顾东玦淡淡道:“这是森林公园,又不是荒山野岭,哪来的野兽,顶多只有虫子小蛇。”
听到虫子小蛇,苏瑕直接从地上猛地站了起来,后背迅速传来剧痛,她忍不住抽气,顾东玦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揽住她险些跌倒的身体,苏瑕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存心吓我的吧!”
顾东玦眼角流露出浅浅笑意,看她吓得脸发白,终于是良心发现不再逗她,伸手拿走掉在她肩膀上的布:“放心,我四处检查过了,没蛇洞也没有虫洞,应该是安全的。”
可惜现在解释为时已晚,苏瑕已经被吓坏了,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人留着:“我、我、我要跟着你。”
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像抓着救命稻草,顾东玦眸光微变,她浑然不觉,唇紧抿着,神色满是不安:“反正我就要跟着你”。
“随你。”
顾东玦将好几根树枝捆在一起,点了火,当成火把,带着她出了凉亭,他们沿着小径直走,这条小径铺着石砖,应该是公园还没废弃之前修建的,但也被破坏得差不多,小径两边都是杂草,偶尔还能听到老鼠的叽叽声,每听到这种声音,苏瑕就会不自觉地朝他靠近,手也越发握紧他的手。
走了一段路,苏瑕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觉地低下来:“这里既然是公园,那应该有出口的吧?”
顾东玦观察着四周:“这森林公园占地面积超过十万亩,在没有地图和指南针的情况下,凭自己走出去根本不可能。”
说着,他忽然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脚步,伸手摘下枝头一个红色的果子,在鼻尖嗅了嗅。
苏瑕也摘了一个,看了看:“这个是什么?”
顾东玦道:“火棘果,俗称救军粮,可以吃的。”
“你怎么知道?”
“这个野果在我们这里不值一提,在欧洲能被卖到五十欧元一斤,以前客户送过。”他说着动手折下一根挂满红果子的树枝,准备带回去当成食物。
苏瑕犹豫着问:“直接吃就可以?”
“直接吃。”顾东玦说着直接将果子送到她的嘴里,苏瑕本来还挺不相信的,心下有些怯怯,但这果子一被咬破,便渗出甜甜的果香味,讶异道:“真的能吃啊,好甜啊。”
顾东玦折下了好几支树枝,还塞了两支给她:“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几天,我们的食物都只能是这些。”
苏瑕瞪圆眼睛:“就吃这些水果?”
“这种情况下你还想吃什么?”
苏瑕急了:“电视上演的,不是应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吗?这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打鱼?”
顾东玦很不给面子的拆穿她的幼稚想法:“电视剧看多了,这里又没工具,难道你想手撕鱼肚,然后挖出鱼内脏,在没有任何佐料的情况下,吃下一条烤得不是很熟的鱼?”
苏瑕:“……”
发现自己可能未来好几天都要吃水果度日的苏瑕瞬间变得很沮丧,嘴角向下撇了撇,跟着顾东玦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他又停下来去摘树上一种浅紫色的果汁:“这个叫桃金娘,也可以直接吃,不要吃中间白色的芯,也不能多吃,否则舌头和嘴巴都会变成紫色。”
苏瑕看了看:“这个我知道,药用可以降血脂,我曾陪安吉拉去给迈克尔先生抓过药,药单里就有这样东西。”
顾东玦顿了顿,兴致好像没那么高,只摘了几颗就走了。
他们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在火把快要熄灭前回到了凉亭,这里算是他们暂时的居住地,因为离开江边比较近,可以知道外面的情况。
顾东玦摸了摸正在在火堆上烘干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透了:“去把衣服换回来。”
苏瑕抱着衣服和裤子,想起是他动手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心里就一阵窘迫,转身跑出凉亭,到别的地方换。
顾东玦捡了许多芭蕉叶,擦干净后铺在地上,苏瑕还在发烧,今晚风大,怕她的病加重。
还没铺好,草丛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是苏瑕的声音,顾东玦神情一凛,立即冲了过去,还没进草丛,苏瑕自己先跑了出来,直直撞进入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三下五除二爬到他身上,腿紧紧缠着他的腰,像考拉一样挂着,惊慌失措道:“虫、虫子!!”
顾东玦扫了一眼:“是蜈蚣。”
苏瑕崩溃道:“这里怎么会有蜈蚣!!”
……她凭什么认为这里不会有蜈蚣?
顾东玦摇摇头,脚踢了一块小石子过去,那条的蜈蚣立即就钻进草丛里不见踪影:“好了,它跑了,下来。”
苏瑕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疯狂跳动:“不要!!它刚才就爬在我的脚上!!”
顾东玦这时才发现,她的脚上也没有穿鞋,刚才赤着脚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脚板上有很多伤痕,纵横交错破坏了这双脚原本的美感。
顾东玦抿唇,弯腰捡起地上的衬衣,抖掉尘土,然后托着她的屁股往上垫了垫,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回到凉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