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翘了晚自习,在学校附近的东街上,和对面学校好几人激烈的打了一架。
可是从头到尾只见了跟在陆景琛身边的几个人,一直没见到陆景琛的身影。
直到他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女孩的声音:“唐尧。”
那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无需去看,就能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曾经很多次叫过他的名字,高兴的时候嗓音轻快,小不高兴的时候略带着嗔怪,害羞的时候软着嗓子……
可哪一次都没有这个时刻一般,让他觉得恍若隔世。
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她从陆景琛的单车上跳下来……
时隔这么多年,他依旧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心脏疼痛的仿佛被一把尖锐的刀刺穿。
她跑过来,劝他走,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到她身后陆景琛的身上,他凶狠的朝她吼了好几句,最后丢下她一头扎进那场混战里。
他的视线里,最后的场景,是她坐在陆景琛的单车上,消失在那条街的拐角处。
街头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依旧美的惊艳。
只是这种美,让他痛到窒息。
那也是第一次,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接近于恨的情绪。
她到底将他至于何处?
……
临近高考的那一个月里,他几乎都不怎么去学校了。
而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是,他的高考考得很好,可是这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当初好好学习是为了她,如今这张光鲜亮丽的成绩单反而成为另一种嘲讽。
暑假的时候,苏子叶常会跟着母亲来沈家拜访季悦眉和沈星辰。
沈唐尧大多数时候都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大出面。
那一阵子,沈老夫人心脏不好,一直住在美国的疗养院里,季悦眉就成了沈家的当权人。
那次,苏子叶和他母亲走后,季悦眉告诉沈唐尧,沈家决定和苏家联姻,他要和苏子叶结婚。
沈唐尧还没来开口拒绝,季悦眉就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说沈家养了他这么久,他也应该知恩图报,和苏家联姻可以给沈家带来无穷无尽的利益。
季悦眉还说,这是沈老夫人的决定,老夫人现在心脏不好,他要是刺激到了老夫人,沈家上上下下都不会放过他。
沈唐尧静默的听着她说,最后,他只是问了一句,这是奶奶决定的?
季悦眉立马斩钉截铁的说了声“当然”,还说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她才懒得管他的破事。
沈唐尧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只觉得她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淡漠的说了句“嗯,我知道了。”
季悦眉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还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了句:“你这是答应了?”
沈唐尧冷淡的说了句“嗯”。
他想,这个简单的“嗯”字,可以终结掉他和那个叫许晴天的女孩的故事了。
从此,他的世界里,再无晴天。
然而,他远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坚决,嘴上说的漂亮,心里的念头却是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大一上学期的某个晚上,他在街上走了很久,不知不觉又逛到了高中校门口。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偶尔走过一对小情侣,模样青涩的宛若当年的他和她一样。
他等了没多久,视线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中的她,还有她面前站着的陆景琛,两人像是在笑着说什么,她从他手里接过一袋东西。
那画面生生的刺痛了他,直到身后传来苏子叶的声音,他似乎看到许晴天的目光朝他的方向投了过来,他瞬间慌了神,顺势就在装作来看苏子叶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种伪装的甜蜜有什么意义。
让她知道,离了她,他也没有活不下去?
再后来,她和苏子叶一起考进了他所在的大学,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他之所以会那么频繁的去找苏子叶,其实是为了能见到他。
他就像是上瘾了一般,扮演着苏子叶的好男友形象。
可是只有他心里知道,走在苏子叶身边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依然是她。
他对她的感情,介乎于爱与恨之间,来回游离着。
而真正让他心里的那个天平,偏向于恨的那一方,是在那次他们爬山之后。
那天,杭天带着女朋友来玩,他们几个一起去郊区爬山。
回去的时候,苏子叶的包落在了山上,他独自折回去去取,途中遇到了一个落水的小女孩。
他当时几乎没有多想,就跳下去救小姑娘了,他水性一直很好,况且那条溪流看上去也不深。
他甚至没考虑到会有什么危险。
他把小姑娘推上岸的时候,自己的腿不知道被溪流里什么尖锐的东西勾到了,他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到了溪流里,脚上用不上劲,那条溪流很急,他一下子就被冲走了。
后来,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撞得很疼,脑袋上汩汩的流着血,就昏迷了过去。
最后,他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市区里的一家医院里,病床边坐着苏子叶。
苏子叶看到他醒来,立马急切的问道:“唐尧,你还好吧,吓死我了!”
沈唐尧蹙了蹙眉,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病房,只有他和苏子叶两个人,心底不禁弥漫着一股失落。
“唐尧,我在山里找了你几十个小时……我差点以为……晴天都让我放弃不要找了……可我还是不甘心……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苏子叶像是因为激动而情绪有些失控,开始抽泣起来。
沈唐尧的眉心轻轻的皱起:“你找了我几十个小时?”随即,视线落到她手臂上和脸上贴着的好几处纱布上,顿了顿道:“许晴天说……让你别找了?”
“嗯……晴天说……找不到就算了……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还说……还说让我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这四个字落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的心脏分明感受了一种比身上的伤口更尖锐的疼痛。
原来,他的生死,在她的眼里,是那么微不足道的。
或者说,他这个人,在她的世界里,就是可有可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