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热,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已经是最轻薄的质地,但江北还是热出了一头汗,林七月不禁觉得这男人赚钱还是挺不容易,这大热天的,穿一身长裤长袖,真够难受的。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极地和款式都极好的轻薄白色短袖洋装,决定以后刷卡的时候欠着点。
突然,一道极细微的反光在林七月眼前晃了过去,她猛的睁大了眼睛。
那是她非常熟悉的,钢制匕首反射出来的寒光。
她紧张的站了起来,目光牢牢的锁在离江北十几米远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明明是盛夏,那人却穿了一件长袖夹克,双手不自然的垂立在两侧,阳光下,林七月清楚的看到那寒光正是从他隐藏在衣袖下的手上发出来。
更让她惊惧的是,男人看向江北的时候,眼里全是满满的恶意。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猛地站起来,疯了一样奔向江北。
那男人大概觉察到了什么,也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涌到了江北身边。
“你这个黑心的奸商,我要杀了你,替我儿子报仇!!!”
男人红得滴血的眼睛全是仇恨,手上的匕首在阳光下划出罪恶的光线,引得周围尖叫四起。
江北一把推开了扑到他身前的林七月。
刀子入肉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了远处那摇下的车窗里,周未然那阴毒的笑容。
一刀,两刀,三刀…….
尖锐的疼痛和麻痹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闭上眼的瞬间,江北看到了林七月绝望和不敢置信的眼睛,他动了动唇,缓缓倒了下去。
这一次,我没有让你为我挡刀。
白色的VIP病房内,林七月正一下一下的削梨。
江北爱吃梨,每次都非得从她吃过的梨上咬下一口。
削着削着她突然站起来,将梨狠狠掷在地上,眼泪流得像没有开关的自来水:
“让你不要把梨分着来吃,你不听,这下好了,吃太多分的梨,吃出问题了。”
说着,将地上的梨狠狠踩了几下,而她脚下的垃圾桶里,已经堆了很大的一堆梨皮。
她哭了一会,将地上踩过的梨捡起来,捧到床边,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道:
“你不吃,我就帮你吃了吧。”
男人仍旧闭着眼,并不回答她。
她将整个梨狠狠的强行塞进嘴里,磨得细嫩的口腔皮开始渗血,混着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雪白的被单上,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平时看到她受一点伤也要发脾气的男人,此时却仍旧闭着眼。
她摇了摇头,从床头上重新拿过一只梨:
“这个不好吃,你不会喜欢,我重新削。”
许诺看着屋里的动静,心酸的摇了摇头。
江北入院已经一个来月了,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伤口太深,脾被捅破了,血流得满床都是,送到医院的时候连脉搏都已经弱了,当心脏监测仪拉成一条直线的时候,他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这时林七月突然砸了玻璃门强行闯了进来,扑到江北面前,疯了一样嘶吼:
“姓江的,你给我醒过来,你还欠我一大堆钱,还欠我一个名份,你连这些都没有做到就敢死,敢这样对我!”
见江北不动,她扑到他身上,啪啪的扇他耳光:
“你害我没了孩子,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就敢死,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把你公司一把火烧了?”
此时江北已经没有了脉搏,一旁的护士看不过眼,想上前拉开林七月,却被许诺制止住了。
林七月疯了一样又哭又笑:
“姓江的,你想抛下我,休想!我告诉你,我马上就去找周未然和他结婚,生十个孩子,把你忘掉,给你带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许诺死死的盯住心脏监测仪,突然大叫:
“快,准备电击和心脏起搏器,马上!”
原来,早已拉成一片直线的机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有了小小的波纹。
一翻抢救,总算将江北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他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月。
一个月来,林七月就没有离开江北一步,就连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她也是贴着门而睡,无论怎么劝她拉她,都没有效果。
最后艾风城赶过来,想将她强行带去休息,她就双手死死抓住木门,指甲都被抠翻了,鲜血淋淋的让人看了就觉得疼。
后来江北总算出了重症室,她就在床边不肯走了,并且不停的削梨。
削了就举到江北面前,喃喃自语,然后自己全部吃掉,吃了又开始新一轮的削梨,除了睡觉,这一幕几乎就没有停过。
而且,她是睡在江北床边的椅子上,蜷在上面,格外惊醒,无论是谁进来,她都立马醒来查看是谁。
但许诺觉得林七月并不是在看来的人是谁,她只是在看那人手里有没有刀,只要是手里有类似刀片的东西,都能让她狠狠的攻击对方。
有一次,他让护士取江北脚底的血样,托盘里正好有一块未来得及放回去的手术刀片,立刻激得林七月将护士抵在墙角,差一点就被水果刀刺伤。
后来,还是他用镇静剂才让人平静下来。
许诺觉得林七月大概是受了刺激,恢复几天也许就正常了,但他渐渐在林七月手上发现一些伤口,全是用小刀扎的。
经过他偷偷观察,他发现林七月削皮的时候,如果皮断了,她就要骂人,然后用刀扎自己。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原来打算要强行将林七月送走的许诺突然不忍心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江北出事,或者她看不到江北,可能会出现很大的问题,比起现在的许微神智不清,还会严重许多。
爱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步,他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心酸。
林七月小心翼翼的举着梨,喃喃自语:
“这一次,要削好,味道也要好才行,他嘴那么挑,眼光也高,形状不好的都不肯吃,怎么有这么难伺候的人。”
原本圆润漂亮的手,此刻上面已经布满伤痕,而且整整小了一圈,看上去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削着削着眼泪便出来了,她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江北,叹了口气:
“你说过要好好对我,说过要我给你生孩子,现在你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像什么话?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
说着,头枕在江北床边,手却仍旧一下一下的削皮,连刀子划在手上流出许多鲜血,也并未察觉。
她并不是不痛,只是这么多天一直处于混沌状态,那天江北被刺杀的一幕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反复的播放。
有时候,她觉得是真的,江北是受伤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有时候,她又觉得那是假的,她只是在做梦而已。
她听不到别人说的话,眼里也看不到别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离开江北。
一个多月,她从未出过病房半步,周姨送过来的东西,要是有人喂,就吃两口,没人喂,就一整天都在吃梨。
渐渐的本来就清瘦的身子瘦得更厉害了,脸小的比巴掌还小,更突出眼睛又大又圆,睫毛浓密,看得周姨难受的偷偷直哭。
她这个样子,等少爷醒过来看到了,得心疼死。
大概是太累了,她枕在江北床边,流血的手里还握着未削完的梨和水果刀,就这样睡了过去,却没有注意到她手边的另外一只大手,轻轻的动了几下。
朦胧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头发,那力道和温度,和江北一模一样,她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开,才发现又是在做梦。
泪水沿着眼角落在床单上,迅速沾湿了一大片。
略带粗糙的指温抚上她眼角的时候,她猛的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
她揉了揉眼睛,猛地站了起来,瞪着江北,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醒了?”
江北艰难的拉过她满是伤口的手:
“你敢把自己伤成这样,就不怕我抽你屁股?”
这熟悉的声音,霸道的语气,他,他真的醒了?
林七月一阵狂喜,心脏突然迅猛的狂跳起来,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这一觉,林七月睡了个天昏地暗,整整三天都没有醒过来。
江北让人在自己的床边加了个小床,让她躺在自己身边。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他第一印象是头昏,看到林七月的时候,以为是头晕得看错了人。
除了那双眼睛,其它的地方已经不像以前的她了,瘦得两颊全都凹了下去。
他几乎是眼也不眨的看了她三天。
三天里,许诺将事情大致情形向他描述了一遍,他才知道她守在他身边已经一个月了,几乎没有睡过觉。
可能是太疲倦,她居然发出了不小的鼾声,不过,也睡得并不是太安慰,有时候会默默流泪,有时候又发出无意识的笑。
但不管何时,她都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掰都掰不开。
他又甜蜜又震撼。
甜蜜的是她是真的爱自己,喜欢他,喜欢到了这种地步。
震撼的是,她的感情如此浓烈,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觉得,身上挨的这几刀,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