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亲眼所见身边亲人一个接一个的随着年华光景流逝安息,那种虚脱无力,只能默默守在将死之人的身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死者绝的阔然,留下活人在世间痛苦挂念。
如今一界凡人想脱离人世间,不感受到喜怒哀乐,不被愁苦难事的纠纷影响到,也不经历绝望不甘,只是平淡无奇的活下去,等真正不会被这些影响时已算踏入空城佛门,忘却俗尘。
生命中有位印象很深的过客,虽说是位平凡到不起眼的过路人,带给我的只有震撼与佩服。
与花婆婆去寺庙中祭拜祖上,依稀记得寺庙中有一尊金佛,佛的手腕上挂着一串沉香佛珠,神态严谨的盘腿端坐着,佛门之地不得玩笑,花婆婆在去之前告诉我要注意本分不得扰了佛的清静。
佛与我对立着,我却感觉的到丝丝缕缕的亲切围绕着我,佛的膝下有一剃度出家的男子跪在蒲团上虔心念着经文。
那时还小不懂那么多规矩,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歪着脑袋好奇的询问道,“大哥哥,请问你是在与佛对话吗?”
男子并未理我说的话,闭着双眸嘴中念念有词的佛经不间断,我并不是有意为之,见他不理我,还以为是没听见我喊的人。
他手中敲打着木鱼,我却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东西,撅着嘴不满道,“大哥哥,我刚刚在和你说话哦。”
现在回想起那时的场面为当时无知的自己深感丢脸。
男子睁开深邃空灵的眸,干净的一尘不染,饶是儿时的我都被惊艳到了,那双眸远离了世俗人情是这般清澈的韵味。
“贫僧还不配与佛对话。”男子口中的话让我一惊,到底何来的不配,因在我的眼中,佛与人同等,没有地位之贱差别,或许那时还不知佛是人们的向往信念与追求。
“那么佛会与谁对话呢,没有人陪着他说话,他不会无聊吗?”我回头看向正堂之中的大佛,他本浑身上下散着耀眼夺目金光在我眼中却是凄凉寂寥的。
男子面无表情的斜目看了我一眼,抬头仰望大佛时目光一改成钦佩敬仰,“佛永远不会孤独,他看破红尘,不留恋于人间,心中的怨念放下,悟空佛经,主要与他同他有着共同信念的人都是能与他共鸣之人。”
“那大哥哥也是信仰着佛,何来的不配。”我疑惑道,实在不解他前后两句不一,此男子憧憬佛,并且一心只向着佛。
“我在人间还有些怨念瓜葛未解开,不,应该说再也解决不了,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长大自然会体会。”男子点到为止,很快他又闭上了眼不去看我。
这话盘旋在我的脑中十几年,等到我一无所有家破人亡时我才悟出这番话的意味,男子是在想念家人或是爱人,兴许与他们有过节纠纷未能解决,这句再也无法解决,是在告诉我身边的人不会再出现,七魂六魄消散在人世间。
心中痛苦的挂念着他们,阴阳两相隔,想着立地成佛化解这道渊缘。
一个人该是对世间有多么的绝望,才会抛下一切入了空门。
我认为人情世故是美好的,热爱着美好的人间带给我的欢声笑语,身边不仅花婆婆作陪,还有些讨喜的丫鬟能陪我玩乐,每日不用想着太多心烦之事,会有人摆平我前方的阻碍。
爹娘从不强迫我做任何事,说白了就是不想管我,一月也见不上几面,我都快忘记他们的容颜了。
女子必学的女红我从未接触过,习枪练舞我倒有些兴趣,花婆婆却一直阻拦着我,想让我学好女红。
我从最基本也是最为简单的刺绣锦帕练起,我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这绣帕,别的根本不堪入眼,自己都看不下去。
这回花婆婆亲自教我刺绣,本教我女红的先生被我的笨拙气跑了,根本没人愿意教我,我倒觉得省心很多,先生很严厉,我要是学不会,她便让我伸出手掌,再拿戒尺打我的手心,我也算是怕了她。
刺绣中大多数是绣花的,那荷花莲花以及牡丹常受女子的喜爱,就爱换种法子挑这几样来来回回反复的刺绣。
我能拿的出手的刺绣最入眼的一幅不是花种,而是一只蝴蝶,小时我对蝴蝶可谓是情有独钟,午后举着捕网在院中扑腾,往往逮到等我蝴蝶我都是放生掉的。
对于美丽的东西我不舍得弄坏,因它们也会有一天走到尽头,比我们人更加脆弱。
我帕上的蝴蝶浑身五彩斑斓,精神饱满,小小的一只栩栩如生,在自己眼中这蝴蝶已是最好的了。
第一次动手刺绣,为此付出了代价十指尖上满是被针扎出来的针眼,当我,我满心欢喜的带着它给花婆婆看,等来的是表扬与夸赞。
“清和,第一次做到这种程度很不容易了,抬起手我看看你手中的伤,痛不痛。”花婆婆怜惜的捏着我的小手,在受伤的指尖呼了两口,我真的就感受不到疼痛了,以为那是一种魔法,却不知我是个缺爱的孩子,渴望被旁人关心,委屈满满也能变成心满意足,被这些填满了心胸。
刺绣被我摆放在床头,像个怀中宝似的每日醒来看一眼,入榻睡觉后最后一眼看的也是这幅刺绣,无论怎么看都爱不释手。
第二日起床,榻前那刺绣不见踪影,我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明明昨晚它还在这。
我大闹了一场,哭声足以撼动整个太守府,一位婢女走出来向我认错,是她不注意扔掉的。
她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小姐,饶了我吧,我不知那是只蝴蝶,还以为是块脏了的帕子,没能看出那是只蝴蝶。”
我最终绕了她,没再要回帕子,从那以后也未触碰过刺绣,花婆婆以为我深受打击,不敢在我面前提起这事,就怕触到我的情绪。
说实话我该感谢她,我对刺绣一窍不通,更谈不上喜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