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旖旎缱绻,长睫已倦,周身媚骨软散。
我侧耳听闻他的呼吸,轻盈缓和。就不忍得去唤醒。
我把一头青丝半绾,慵倚的依靠在床帏之上,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星眸浩瀚,泛潋滟光。
好似一美梦一般不真实。
“夫人醒了。”
他伸手环抱我的腰,腰间他的手掌温暖,这初晨的薄薄凉意也是打散了几分。
行至窗边,掀起了垂帘,客栈外,竟是黑云的阴天。
仿若蛰伏巨兽在其后,喉间有跃跃待发的凶残。
或许是习武之人的敏感,我转头对上他一双黑眸,皆是如一汪深夜幽潭。
“死人了。”他拥我入怀,头顶其声音低沉,浅浅暖意呼吸,轻轻喷洒在我的耳际。
我轻抚上他的手背,细细摩挲。望着窗**云连绵。阵阵寒风拂来,我与他一头青丝飞舞痴缠。
“快下雨了,且多加件衣裳。”
我低头,轻轻依旧抿着杯盏中的酒。这客栈的清酒,竟是比凌烟阁更胜上几分,且是不知道到底的何人酿造,不然,定是有心想要学了这般手艺。来日酿造于他,也算得是一种闲情逸致。
这酒淡而醇。我轻轻抬眸,环顾四周,他也同我一样,静而不语,低头细细品尝。
掌柜那头有一男子,目色凝重,视线耿直的看向我们二人。眸间色尽是一片阴冷,一看便是暗藏杀机。
想必这酒,也是那人特地为我二人所留的。
可惜他们且不知,我二人下楼之前。早是已经察觉了这一楼暴雨欲来。
气息敛住,酒水入口,仅仅是过了唇齿,却是不下肚。
佯作擦嘴掩面之间,早就将那毒酒以绢丝沾去。
我鼻尖嗅到一丝血腥之气,目光淡扫而去,发现柜台之下有一人布鞋露出。
想必是那昨日的掌柜,现已是气绝身亡。
我见君怀靳皱眉,放下杯盏,且是静静看着桌面木纹。
我知道他定是不喜欢这种酒了,清淡而散发着淡淡的醇香的酒,适合江湖不胜酒力的女子。而我和他都并非是那种喜好清淡的人。
我浅浅一笑,伸了手指,蘸着酒水,长指在木纹上划过一道道水痕。
旁侧的杯中酒水,清盈盈的映出我与他的倒映。
一个柳叶弯眉,青丝半绾,皓齿红唇,且带不深的笑意。
一个剑眉星目,乌丝如瀑,薄唇也是勾起,淡淡含春。
他是看见了我手指所绘的字样了。
我所描摹,乃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八个字。
我知晓他不喜刀光见血,但此时已经是别无选择。我们只能一道灭了这群人,才能安全离开。
蛰伏的野兽,已经伸出了尖锐爪牙,只等待咬紧我二人咽喉,吞咽鲜血。
“这酒虽是醇香清雅,却终是比不得那村野家酿的高粱酒。”
他昂首,取三杯饮罢,轻摇头,一曼声长叹。
我依旧低头,目光却是细细扫过周遭一众人群。数量不多,且有十来人。皆是凌烟阁的手下。
“你可是信我会酿酒?”我托腮佯作随意慵懒,眸中含笑,对他投以眼波。
“夫人会酿造何酒?”他轻轻一挑眉梢,语气温柔。
“以血为源,以筋骨为材,且是叫,一剑封喉。”
我一语罢,眼波流转之间,手中的长剑已出。
周遭皆是凌厉剑声响起,全是利剑出鞘,阵阵寒光四起。
剑气袭人,刹那间,天地万物,均是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我与他相背而立,信任于对方,两人分别受敌。敌人嗖嗖逼人剑气,摧得那墙头干椒,都簌簌落下。
风尘四起,桌椅翻飞。
客栈门外,那满树枝头的红叶,被寒风无情摇晃陨落。
我看他白衣翩然,穿梭于刀光剑影之间,游刃有余,体态轻盈,放佛如燕。
却又是招招致命,只指心房,目光阴沉,又似猎鹰。
敦实倒地之声一片,掀起阵阵扬尘。
本是一室清醇酒香,此时却是杂了浓厚血腥刺鼻。
我也不甘示弱与他,红袖拂过之处,剑尖掠过,皆是了却了声息。
可谓是景象凄绝,但又亦是艳绝。
我落了足尖点地,双臂一振,回头看他,也已掠过了那纷飞的剑气飞虹。
门外红叶落尽。
客栈门内,一室横尸,瞬间安静。
他看向我,百般温柔。
“还是头一遭与夫人一同取人性命,纵是不喜见血,也是值了。”
我尚未开口,他一个纵身,落至我跟前。竟是伸手拂过我脸颊。
“夫人脸上溅了血渍。我看得不舒服,就替你擦去了。”
我浅笑,他的眼眸中映出我的面容,脸上已是干干净净。
“你不觉得那点点红色于我白皙肌肤,反而是更添几分妖媚?”我玩笑于他,见他轻勾嘴角。我瞬时心中一片明朗。
客栈已是无法停留的了。我与君怀靳二人稍作收拾,就飞身上马,一路奔走。
一路颠簸,我双手紧环其腰间,靠在其背脊,忽然有万分留恋起。好似怀中所抱之人,一个晃神,就会似梦中仙人,腾云驾雾而去一般。
兴许的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感觉到他身子稍作转动,或许是微微侧头过来看我。
“夫人可是有心事?”
他声音轻缓,带着对我惯有的温柔。
我摇了摇头,“兴许是太久未曾杀人,现在的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有一些异样情绪。总是害怕那有朝一日,会有报应前来,取我首级。”
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良久,都未能听见他有何言语。
“清和。我在这世上一日,定就会护你周全,哪怕是万劫不复。”
他言之凿凿,听得我心里阵阵暖意升起。
稍作调整手臂,紧紧拥住,忍不住在他脊背轻轻蹭了蹭头。我心里有些笑我,此刻倒是如同一个离不开大人的孩童了一般。
“凌烟阁定会再派人前来,可是下次若是再有人来,想必就不会是此等杂碎了。”
听闻他言语之中,且带着一丝忧愁和担心。
我看着一路迅速向后挪移飞驰的街景,脑中浮现阁主之容。
依照她那性子,这场恩怨究竟何日得以方休。我与君怀靳此生,想必都是逃不过颠沛流离四字。
终日惶惶,随处都会暗藏杀机。
今日是十人,下次就不定是百人。
十人尚且可以应对,那百来人,纵有一身精绝武艺,还是会怕那寡不敌众。
毕竟一旦心有所系,可就是漏洞百出。这是作为杀手的大忌,偏偏我与君怀靳,都犯了这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