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就是当面一套, 背后一套,顾树歌听见刘文英在背后这么说她, 虽然意外,但不怎么震惊。
但沈眷生气了,顾树歌迅速看向她, 沈眷眼中怒火燃烧,克制了一会儿, 才问:“那他又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国?”
顾树歌悄悄地转头望向窗外, 唇角掩饰不住地笑意。她喜欢看到沈眷维护她的样子。
“他学的计算机,国内有一家企业给他发了offer, 他回国是准备工作的。”
让刘文英这么一个家里不差钱,够他浪, 没什么心思花在学业上,四处把妹浪荡的富家子收到offer就马上回国,这家企业分量肯定不差,提供的职位也一定在刘文英的心理预期之上,以致他惊喜之下,马上就赶了回来。
刘国华说出了企业名字, 确实是业内的巨头企业。
“这也太巧了。”沈眷说。
“确实巧,警方求证后,发现offer是假的, 那家企业没有跟他有过任何接触,事实上,他的求职信在第一批筛选时, 就出局了。”
顾树歌笑了一下,她看到沈眷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笑意。顾树歌觉得这一定是幸灾乐祸的意思,更加开心了。
“收到假offer,可能是刘文英自导自演,也可能是凶手安排的,为的就是在这个时间让他回国,卷入案件。”
案情还不明晰,刘国华尽量用不偏不倚的语调论述,但还是能听出来,他倾向于后者,是凶手刻意安排。
他也发现了,于是解释了一句:“不管是审讯时刘文英的言行举止,还是从其他嫌疑人口中听到的描述,他的性格为人,都是典型的纨绔富二代。”
典型纨绔富二代的意思,就是没心机,没本事,偏偏自视甚高。
这样的人,要设一场这么精密的谋杀,是不大可能的。
沈眷没说赞同,也没说不赞同。
刘国华一开始勤勤恳恳地向沈眷报告调查进展,主要原因,是为了给委托者留下一个好印象,私家侦探和警察不同的地方在于,私家侦探会更在意自己的服务质量。
但案子查到现在,相对于在乎自己的服务质量,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沈眷总能提供一些重要线索。
比如,她知道木子清楚受害者回国的事情。
比如,受害者在英国已经遭受过一场状似谋杀的意外。
他的猜测是,要么沈女士这边还有别的团队在调查,要么是受害者生前和沈女士无话不谈,生活中的各种细节都提起过,所以沈女士很了解受害者的生活环境,交际圈子。
他的猜测不算完全错误,只是顾树歌并不是生前和沈眷无话不谈,而是死后才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她的。
“现在所有的想法都只是推测,他们四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谎言,警方已经在收集更多的证据,证实他们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
目前掌握到的都只是嫌疑人的一面之词,哪怕证实过是真实的话语,也不一定是真的。
比如周拓是追随心仪对象的步伐回国的。这一点经过同学、朋友和那位心仪对象的确认,周拓近期确实追人追得很辛苦,几乎毫无尊严可言,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可是,这样有可能是周拓知道这位心仪对象会在那段时间回国,特意选择的她,目的是将自己回国的原因合理化。
沈眷望向窗外,地上的雪被清扫干净了,树木依旧银装素裹,她想了一会儿,问:“案发当时,他们都在做什么?”
“除了刘文英,其他三名嫌疑人都定居燕京,案发当时,他们拿出的不在场证明,都有些模棱两可。”
也就是说,三名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无一成立。
“这四人明天会拜访府上,越是心底有鬼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绽。警方的意思是请沈小姐配合观察、试探。”刘国华传达了警方的要求。
沈眷说:“好。”
“那么相关设备,天黑前,就会有专人上门安装。”
观察试探,当然不是沈眷自己听一遍看一遍,跟警方转述一遍就行了的。顾宅会被按上摄像头,沈眷身上会装上话筒,确保明天的对话、场景都记录下来,再反复播放,寻找蛛丝马迹。
沈眷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说:“我要看案发当时的监控录像。”
刘国华略显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沈眷要做什么:“监控录像警方已经排查过了,没有在现场看到任何一名嫌疑人。”但他还是说:“我会在天黑前交给您。”
沈眷点头。
说到这里,今天的碰面也就结束了。
沈眷想着案情,顾树歌坐在她身旁,不时地看她一眼。沈眷不知想到什么了,神色间有些不悦。
她想到什么了?顾树歌好奇。然后她就看到沈眷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对那边说:“查查刘文英的家庭状况。”
顾树歌一听,一本正经地在沈眷的手心写:“天凉王破。”
沈眷还在跟电话那端的人说话呢,感觉到顾树歌在她手心写的字,少见地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电话那端说了句什么,沈眷回过神,应答了一句挂断了。
然后,她微微转向顾树歌的方向,想要出声问,但司机还在车里,于是她打开手机的记事本,写:“什么意思?”
天凉王破这种梗,沈眷又不经常刷微博,看八卦,怎么会知道。顾树歌想到她刚刚那个茫然的神色,觉得特别可爱,在她手心写:“就是夸你很有风范。”
沈眷收回手,略略挑了下眉,然后打开百度,输入天凉王破,顾树歌只有咬注嘴唇才能忍住笑声。
沈眷查出了这四字的意思,笑了一下,朝着她看了一眼,那一眼包容宠溺,看得顾树歌笑意都凝住了,不知不觉地就留恋起沈眷的温柔来。
“我们商量后,发现唯一的对策,是结婚……”她的话在顾树歌的脑海中回响。
顾树歌很想追问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婚只是一种手段,还是别的。但她不能问,司机还在,沈眷不能在外人面前对着空气说话。
她得忍一忍,至少等到没人的时候。
离开了五天,家里没什么变化。
到家时,时候还不算晚,佣人还没离开。明天有客登门,沈眷吩咐了佣人一些待客的事情。
警察就来了,在庭院里,房子里前前后后的忙碌,装上摄像头,监听设备。
他们忙了一个多小时,一离开,刘国华就派了人送来了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是道路上的摄像头,还有路边商家自己装的摄像头里剪出来的,从案发前十五分钟,到案发后十五分钟,总共半个小时的时间。
沈眷拿着监控进了书房,然后关上了门。
这座房子里里外外都被装上了摄像头,只有卧室和书房例外。卧室是不方便,书房是沈眷要求的。
她打开电脑,抬头冲着顾树歌说了一句:“你来看一看现场有没有你眼熟的人。”她点开视频,然后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猜想,凶手有可能就在现场,亲眼观看自己的杰作。”
这个猜想,顾树歌也有,她还没来得及跟沈眷说,沈眷竟然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总共三十分钟,不算长,也不算短,但因为是好几个监控里减下来的,分成了好几个视频,看起来有点麻烦。
虽然刘国华说了,现场没有看到四名嫌疑人的踪迹,但凶手不一定肯定是四名嫌疑人中的一个,还是让小歌亲自看看的好。
办公桌后放了两把椅子,电脑在桌上,沈眷和顾树歌各自坐了一把,一起盯着屏幕,不放过任何一帧。
直到看完,顾树歌在沈眷的手心画了个叉,表示的是不能肯定。
从车祸发生,周围吸引了一群围观群众,人挡人的,很多人都没被拍下来,又是冬天,戴口罩,围围巾,戴帽子的人不少,这三件装备一上,脸就拍不清了,再加上穿得厚,身材遮掩在衣服底下,哪怕凶手大大方方地在摄像头前走过,也未必认得出来。
又碰了壁。
沈眷道:“是我想当然了。”
她有些懊丧。顾树歌忙写:“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怪凶手太狡猾。”
她写完,又气自己写得慢,安慰人的话,慢吞吞地写好两三分钟,效果都拖没了。
可是沈眷显然是领情的,不管她心里有没有受到安慰,表面上她都对顾树歌点了下头。
顾树歌知道,她是从来都不肯让她担心的,可是现在她却想,她其实不怕担心,不怕麻烦,她很愿意分担沈眷的负担。
“你写字的速度快了很多。”沈眷说。
她一提,顾树歌才发现确实快了,虽然还是慢,但比最初已经快了不少。
沈眷把一支水笔从笔筒中抽出来,放在桌上,说:“试一试。”
顾树歌去搬笔。
水笔一点一点地凭空飘起,然后放下。沈眷抽了另一支更有分量的笔,顾树歌再试,还是拿动了。
沈眷换了支钢笔,这支钢笔是定制的,很具分量。顾树歌先前连推动这支钢笔都很困难,这次她竟然把它拿了起来,虽然刚离开桌面就马上摔落回去,到相比最初,她的力气明显变大了。
前后才十六天,她的变化体现得清清楚楚。
她可以拿动笔了,她现在能被感觉到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到晚上七点半,这是昨晚的记录,今晚肯定还会增加。
顾树歌看了看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原本像是投影一般的虚体,现在也没那么透明了。
“最多两天,我就能全天都感觉到你的存在了。”沈眷说。
她显然很高兴,眼中都是笑意,顾树歌也可开心了。
这几天当真辛苦,回到家自然要好好睡一觉。
但在藏经阁里,顾树歌连着四天,每晚都会在沈眷身边躺下,有时是一整夜,有时是几个小时,她们两个都习惯。
回到家里,也都不想打破这个习惯。
沈眷先开口:“你跟我一起。”
顾树歌顺势答应。
她们走出书房,沈眷就自然地上了楼,顾树歌跟在她身后,等进了卧室,没有摄像头监控了,她才说:“我先洗漱一下。”
说完就进了浴室。
还不到九点,夜晚才刚刚开始。顾树歌进了这间卧室,就拘谨起来。她好奇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卧室中的摆设。
其实这里她不陌生,以前,她是经常来,但时隔多年,再熟悉的地方,都难免陌生起来。
顾树歌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没有什么目的性,只是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等她看过一圈,在床边拘谨地坐下,等沈眷出来,她突然站起来,重新把这间卧室仔仔细细地巡视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角落。
没有,这里没有任何男性的痕迹。
没有婚纱照,没有哥哥的照片,没有任何不属于沈眷的东西。
顾树歌强自镇定,在心中分析,虽然哥哥过世两年多了,但如果是真心相爱的夫妻,一方亡故之后,另一方反倒会留下对方的物品,寄托怀念,但这间卧室里,只有沈眷的气息,只有沈眷的物件。
顾树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想到一个地方,衣帽间。
如果沈眷很爱哥哥,衣帽间中应该还会留下一些哥哥的私人衣物,不至于全部整理丢弃,一件都不留。
她心跳得飞快,马上朝衣帽间去。
穿过墙,进入衣帽间,顾树歌猛地顿住脚步,睁大了眼睛。
沈眷洗完澡,走进衣帽间,打算穿上睡衣,她刚拿起睡衣,毫无防备间,无数波浪线,疯狂地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