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薄,你看。”我赶紧喊梁薄过来,晃了晃手中的信。
“打开看看。”梁薄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信封并没有封死,我颤抖着从里面抽出信纸,展开,并不工整的字体写了满满一张。
阿欢:
你能找到这封信,我真的很高兴,因为这足以说明你对我挺上心的。
姓梁的跟你一起来的吧?算他还有点良心。
阿欢,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真的很讨厌离别。
我不愿看到你的眼泪,因为我的心会疼,阿欢,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呢,好像一生一世都流不完。
我也不愿背负亲情带来的负担,既然终归要走,我想走的一身轻松。
曾经,我就是这么一身轻松了无牵绊,可不知道怎么搞的,你们一个个全都挤进了我心里,所以到了分别的时候,我发现,我放不下的已经不仅仅是你,还有整个江城。
我知道我的病终归瞒不住你们,我前段时间去北京,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个病,这是一种很特殊的肝脏病变,我脸上后来突然重现的痣就跟它有关,不但是脸上,身上也有。
当年我妈就是因为这个病走的,她走的时候极其痛苦,整个人都脱了相,非常恐怖。
阿欢,我是一个骄傲的人,我真的不愿意有朝一日让你们看到我难看的样子,所以请尊重我的决定,不要满世界的找我,好吗?
老胡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死,到那时,他会把我的骨灰带回去,请你们帮助他,把我葬在我妈旁边,这样我就可以守着她,守着你们,以另一种方式和你们长相厮守。
阿欢,你和姓梁的在一起,我很放心,刚好你也可以代替我多照顾老头子,找个机会告诉他,我不恨他了,但不要告诉他我死了。
过几天,会有人联系你,我留给兮兮的一切,他都会跟你们做个交接,兮兮还小,你又笨,就让姓梁的来打理吧,他做生意还是有一套的。
好久没写字,写起来真的好累,就这样吧,虽然还有千言万语。
替我和大家告别,替我再亲亲兮兮,替我叫一声爸,如果姓梁的在身边,把信给他看,权当我叫他哥哥了。
再见阿欢,记住,不要哭,我的心会疼!
我们的一年之约,是我失约了,阿欢,下辈子,我争取早点出现,赶在你情窦初开之时……
……
我的泪水如大雨滂沱而下,心里空荡荡的疼,沈七呀,你叫我不要哭,你说你会心疼,可你这样,跟挖我的心有什么区别?
他说一年之约失约了,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和他立这个约,是因为我自己快要死了,我知道自己根本撑不过一年,为了怕他伤心,才和他立的约,没想到到头来是他先离开了。
为什么非要离开,爱他的人,谁会嫌他难看?即便是最后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死在亲人的怀里,不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吗?
我捏着轻飘飘的信纸,哭到全身无力,如果沈七真的就此不再回来,我这一生,都将生活在泪水里。
天呐,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非要降这么多的磨难给我们,即便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坚强更勇敢,也请你的试炼不要超出我们的承受好不好?
如果学会勇敢的代价是无休止的分离和伤痛,那我们可不可以选择不勇敢?我们情愿一生都不要学会它。
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梁薄紧抿的唇和强忍泪水的眼,他看着我,却又好像越过我看去了别的地方。
他的神情说不出的苍凉。
“别哭了!”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不信他会死,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可他说了,不让我们找他。”我哭着说道。
“他想的美!”梁薄说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倾我所有,我也要留住他,长欢,你信我吗?”
我惊愕地看着他,止住眼泪。
“信!”我重重地点头说道。
“那好,咱们走吧!”梁薄说道,牵着我的手,步履坚定地下了楼,临出门时,他伸手指了一下那满满一酒柜的酒。
“我总有机会和他喝一杯的!”他说道。
我们一起走出去,锁上房门,再锁上院门,把那满院花香锁在里面,希望沈七回来的时候,它们依然在开放。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深夜了,梁伯伯早就已经睡了。
尽职的佣人还等在那里,直到我们上了楼,才各自回房休息。
“早点睡吧!”梁薄站在客房门口,轻轻拥抱了我。
“我睡不着。”我直率地说道,“我有点不敢一个人睡。”
我确实不敢一个人睡,我害怕睡梦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
“那,去我房里睡。”梁薄说道,是决定而不是征询。
我略一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他牵着我回了他的房间。
我身上同时套了他和沈七的外套,他帮我脱下来,挂在衣帽架上。
其余的衣服没脱,我们就这么合衣而眠,他并没有搂抱我,只是在被子里与我十指相扣。
我平静地躺在他身边,听着他轻浅的呼吸,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他在的缘故,我今晚的梦里竟然没有黑暗,而是一大片花海,红的蓝的白的粉的,一簇簇,一片片,开的漫无边际,花海的尽头,沈七穿着粉色衬衫走来,笑靥如花……
第二天,我睡到很晚,醒来的时候,梁薄已经走了。
我洗漱完毕下楼,梁伯伯已经在楼下看电视了。
见我下来,忙笑咪咪地招呼我,又吩咐李婶帮我拿早餐。
李婶端来了牛奶和烤面包,我直接端着托盘坐在梁伯伯身边,边吃边和他说话。
好几次我都想告诉梁伯伯沈七说不恨他的话,可怎么说都觉得太突兀,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最终也没说出口。
而且,我心里隐隐期待着,有一天沈七能够回来,亲口对他说出来。
说了一会话,梁薄打电话过来,问我醒了没有,然后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已经在着手寻找沈七的事宜,让我不要太担心,如果在家闷的慌,就出去走走,到药房看看,心里不要有太多的胡思乱想。
“不要偷偷躲着哭。”他说道,“沈七不喜欢你哭。”
“好!”我说道。
他不喜欢我哭,那我就不哭好了,我也要振作起来,把他送给我的店铺重新开起来,免得他有一天突然回来,见我像个废物一样什么也没做成。
我挂了电话,三口两口干掉早餐,略微收拾了一下,和梁伯伯打了声招呼,直接去了药房。
即使是我不在,药房仍在井然有序的运转,这一切都得益于我的几个好帮手。
潘晓甜如今已经历练成了一个职场女强人,每天管理着一大堆的人事和财务,把一切做的井井有条。
金继业已经打响了自己的名头——金小大夫,他不但完全继承了金老大夫的医术,而且因为性格开朗口才好,来就诊的患者很是喜欢和他交流,哪怕是没有多大的病,听他贫几句嘴也是挺好玩的。
金老大夫除了疑难杂症已经轻易不再接诊,他现在一门心思的研究我的药,方子又换了两回了,可我除了头发掉的没那么厉害以外,别的地方也没什么起色,反而因为最近的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新添了一个心痛的毛病,而且一激动,就血气上涌,咳血不止。
但是我一点都不怕,也不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生死有命,我却不能一味的听天由命。
我没有告诉大家沈七离开的消息,只是背地里告诉了金老大夫,并就沈七的病咨询了他。
金老大夫听后很是唏嘘,说上次沈七从北京回来,他就看出来他脸色不对了。
“我那天本来想给他把把脉的。”金老大夫说道,“只是他不给我机会,我也就没有强求,想着过几天他再来再说,没想到他竟然悄悄走了。”
“那爷爷你觉得他的病用中医能治好吗?”我殷殷地问道,极渴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谁知他却摇了摇头。
“中医也不是万能的。”他说道,“中医是一个长期调理的过程,在有些领域,西医能够更加快速有效的解决问题,比如说手术,器官移植。”
“那你的意思是,沈七可以通过手术和器官移植来治疗吗?”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希望。
“这个不好妄下定论。”金老大夫说道,“毕竟他也去北京看过了,他应该是听取了有关方面的专家建议,才做的决定。”
一句话又把我的希望浇灭了。
“但是……”金老大夫又说道,“如果有合适的器官来源,移植还是有希望成功的。”
“那什么样的是合适的呢?”我又问道。
“肝脏移植有两大类主要抗原:ABO血型和人类白细胞抗原(HLA),它们决定了同种移植的排斥反应。ABO血型只有4种(O、A、B、AB),寻找ABO血型相同的供受者并不难;但是HLA异常复杂,现已查明有7个位点,即HLA──A、B、C、D、DR、DQ、DP,共148个抗原,其组合可超过00万种。所以除了血型,还要有HLA配型,所以器官移植常见的供体一般都在直系亲属中找,这样配型的成功率较高。”(注①)
金老大夫说了一长段我根本不懂的话,但总结下来就是要血型相同,那个什么HLA相配,然后直系亲属成功率更高。
“那爷爷你还记得沈七是什么血型吗?”我问道。
注①:关于肝病的知识来自于百度,瓶子本身并不懂得,为了防止误导,没有给出病的具体名称,望见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