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只因他比她先出来的,也是他的哭声先传入这个世上的。她只是晚了他一步,她的哭声也紧随其后。但却注定她的这一世是他的妹妹,而他在最稚嫩的年纪里声称要保护她……
她在半夜总是不爱睡觉,睁大着瞳孔向屋顶看去,她仿佛要穿过屋顶看向外面的星辰。然而在这黝黑的夜,一切都只是徒劳。她也只能在半夜听到父亲的咳嗽声,母亲柔肠百结的轻微叹息声,还有他熟睡时所发出的均匀呼吸声。
然而他睡觉时的样子,他喜欢侧着身子,小脑袋埋在枕头上,长睫毛像两只熟睡的天鹅一样憩息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白色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这种柔和的粉色皮肤在梨花村这一带孩子身上是极少有的,所以,她和他是不同的,与整个梨花村的孩子都不同。
她喜欢在他睡午觉时,用初生的嫩嫩的小草尖探到他的耳朵里,看他被痒醒,她就猫着小身子,躲在他床边,学他们家小咪猫叫几声。他眼都不睁,就可以猜到是她,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妹妹,别闹了,哥哥睡觉呢!”
这时就听见乔箐喊道:“孩子们吃饭了……”
他听到父亲喊饭的声音也不睡了,本来挺困的,让妹妹的调皮整的特别精神。现在闻到饭香,更是感到饥肠辘辘。
于是他用小手领着她的小手来到父亲的饭桌前。
自从乔箐他娘子生产完后,性命算是保住了,但身子依旧虚弱什么也干不了。于是乔箐就又当爹又当娘的好不容易把他们养到垂髫时期,但乔箐的身体也是大不如前了。
今天是中秋月圆之日,乔箐破例做了几块红绕肉,乔箐偏爱儿子,所以直往他碗里夹红绕肉。而她只能默默的吃着土豆却直盯着他眼前的红烧肉直流口水,闭上眼,胡乱扒饭。她想闭上眼睛的话,土豆块她也能吃出红烧肉的味儿。果真如此,土豆块不仅有红烧肉的味儿,而且还和红烧肉一样软。她美滋滋地大嚼,睁开眼时却见他正踮着脚,那么认真地一筷子一筷子往她碗里夹红烧肉。他冲她笑:“妹妹!你慢慢吃啊!你看你那样子,真不像小女孩呀!”
乔箐看到自己的儿子那样宠溺着自己的妹妹,无奈的摇了摇头。乔箐每次把好吃的给他的儿子,而他也总是全都给自己的妹妹。
每次都是她带着他在梨花村最大的草场去捉虫子,然而那里有好多的玩伴。然而他们总是这样的介绍对方:他是我的哥哥!她是我的妹妹……
然而这一切都被龙太母尽收眼底,她脸上露出慈母般的笑容。她错过了龙生的成长,这次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没想到她小时候竟是这么的可爱。
“母后!没想到龙生和威然他们成为兄妹了,真的是上一世缘分的转化啊!看他们玩的多快乐啊!垂髫时期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最幸福的时刻了。”六鸣和虹雀只要一有时间就来陪龙太母,因为陪一天就少一天,过一日就少一日。龙太母的生命正在慢慢的递减着。
龙太母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醒来就能在天镜里看到龙生和威然的成长,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更能感受到他们生命的活力。这些也是龙太母最后仅存在生命里唯一的美好了。
“是啊!师傅!他们现在比在龙宫的时候还要开心呢!”虹雀真的很羡慕他们,无忧无虑的玩耍,这也许是繁千过后的一场洗礼吧!
龙太母用手抚摸着镜面,她感觉像是在抚摸龙生的脸:“是啊!多么的快乐啊!如果龙生的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个时期该有多好,她会永远像这样快乐的。”
这时六鸣激动的抓着龙太母的手道:“要不这样,我带您去梨花村吧!正好您也可以看见龙生和威然了。”
龙太母多么想看到龙生啊!但她怕见到龙生,可能心里的愧疚使她在龙生的面前无地自容,所以她很怕见到龙生。
“师傅!去吧!我和六鸣会陪着您的。”虹雀看出龙太母的顾虑,所以在旁边一直鼓舞着。她不想龙太母有任何的遗憾,所以让她有生之年一定要再见见龙生。
龙太母此时激动的不行,她的头发因失去了法术已经全都白了,脸上早已皱纹满布。但她脸上依然泛着希望之光,和期待的眼神。
“那你们就带我去梨花村吧!我也真的很想见见龙生。”
是啊!龙太母是多么迫切的要见到龙生,从她生下龙生的那一刻就患得患失。只因天帝的一个命令不得不和威然互换,她当时多么想拥有那最后一颗龙珠的是她啊!她瞒过所有人,也骗过了所有人,但唯独没有瞒过她自己,骗过她自己。
苦苦煎熬了那么长时间后又让她遇见了龙生,那时龙生早已不是婴孩时期,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龙太母对陌生人第一眼都是没什么感觉甚至是没什么好感的,但龙生真的是破例了,不但对她甚是喜爱,而且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密感。
那是她三年怀胎的骨肉,她怎能不喜爱,那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怎能不亲密。
若不是威然后来拼命袒护,若不是龙生无辜替涵凉顶罪,若不是她对龙生早已心生芥蒂,也许这一切的悲剧都不能发生。
但龙太母现在用自己的生命挽回了这一切,好在龙生再一次的转世了,龙太母现在已心无杂念,只想在见到龙生一次,了却心愿。
涵凉满身是汗,那亦簪大神正在涵凉背后收回法术,以还天道。但这抽术之痛,比抽骨之痛还要难以忍受,涵凉正咬紧牙关拼命的受着。
涵凉的仙气也在四处散发,在他们的周围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罩,什么都模糊不清。
也许是仙气散发的缘故,涵凉几次晕厥过去,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如剥骨之痛的抽术法真的比死还要难受。涵凉第一次感觉自己生不如死,他也第一次觉的这生不如死承受的非常值得。
亦簪大神也是心疼不已,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照神法执行。不然同界之人会说他徇私枉法,甚至有的照学照样,到时候神界必将大乱。
当所有的法术都抽完了以后只剩下了亦簪决,亦簪大神用自己的方法抽了回去,这时涵凉感觉不再那么痛苦了,而且还感觉舒服了许多。
当所有的迷雾散去的时候,涵凉终于松了口气。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早已散架子了,甚至是被掏空了般,更是虚脱不已,涵凉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他不想现在就死,他还想看着龙生长大呢!想要在这一世陪在她的身边,想要……涵凉无力的想着,是不是这一切的想要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法术和仙力了,和凡人无异。刚抽完法术你自然虚脱至此,我把你送回梨花园,你自己好好整点饭食,调养调养就好了。”亦簪大神看到涵凉此刻眼神空洞,表情呆滞,那个容光焕发的涵凉也许再也回不来了。但这都是他自己的抉择,所以这样的苦果只能自己承受。
“谢亦簪大神能把我送回梨花园……”涵凉无力的说道,他知道如果亦簪大神不把他送到梨花园,那么他就只能在这亦簪洞里自生自灭了。
“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不必谢我。你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我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说完亦簪大神拿出来一只玉瓶交给涵凉道:“你已经是个凡人之躯了,把这玉瓶拿上,以备不时之需。”
涵凉并未接过玉瓶,抗拒道:“这个我不需要,我已经是个凡夫俗子了,这个仙物和我格格不入,带上反而会给我带来祸端的。”
也许是对亦簪大神的怨怼,也许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仙力,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任何的法术了,也许认为这些仙物和他毫无关系了吧!以前万事要自己掌控的涵凉而如今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亦簪大神看涵凉如此的抗拒也没有强人所难,他下了一道法术用食指指向涵凉,涵凉就在他的眼前立刻消失了。
亦簪大神手里的那玉瓶里装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他在涵凉身上抽术的时候发现一叉梨花的枝叶,它被涵凉小心的珍藏着。
涵凉一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在梨花舍了,他起来给自己弄了些吃的。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个凡人之躯了,不吃点东西会没力气的。
涵凉随便糊了两口就带些干粮上路了,他要去梨花村,现在他不比从前了,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他也只能和那些村民一样,徒步前行了。
梨花村的集上永远都是最热闹的,仿佛生生不息。龙太母被六鸣和虹雀搀扶着在这集市上观望,龙太母的精神头感觉好多了。
“没想到这凡间的集市竟是这么热闹,比起那冷清的龙宫,这里要鲜活了许多。”
六鸣和虹雀都笑了,但每次六鸣都会和汝夕抢话:“母后!这人间你也好久没有来了,这次来就呆些日子吧!”
龙太母回忆自己上一次来人间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了,有多久?几万年?还是几十万年?龙太母在神界呆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忘了人间的这一片繁华。
这时汝夕看到六鸣不说话了,她想准备说了。不光是说话,无论什么事她都会让六鸣先做,因为她怕她先说了六鸣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怕她先做了六鸣就不知道做什么了。每次都是六鸣抢在前面,这也是能让龙太母注意的地方。她总觉得六鸣能先虹雀一步,但她不知道,其实虹雀一直在默默的为六鸣让路。
“哈哈……哥哥!你来追我呀!”一个稚嫩的小女孩身轻体健冲出了人群,在前面撒欢的跑了起来。而后面看上去和那个小女孩一样大的男孩却在后面紧紧的追着,只听见前面的女孩一直喊后面的男孩为哥哥。
“妹妹!别跑了,我快追不上你了……”那个男孩在后面吃力的追着,气喘吁吁。
然而在他们的后面有一个五大三粗的老汉正在拼命的撵着:“孩子们!给我站住……”
龙太母看到那名小女孩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龙太母激动的打量着这个小女孩。那名小女孩被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莫名其妙的抓住很是不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龙太母,仿佛在说快点放开我。
后面的那个男孩很快的就追了上来:“妹妹!终于抓到你了,以后不要在乱跑了,你看看这集市上人这么多,多危险呀!”
龙太母又满眼泪光的望着那个男孩,虽然和这个女孩年龄相当,但却比她成熟很多。原来他们谁都没有变。
以前的威然也是这么一个成熟稳重的人,他从小虽体弱多病但从没有半点娇弱。他总是在安慰着先王和龙太母没事的,即使是病入膏肓也叫他们不要担心他。他就是一个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不想让任何人替他担心。
然而龙生刚开始进龙宫的时候也是这么的调皮可爱,有时候和龙太母修行的时候也常常惹的龙太母哄然大笑。而且有时候特别淘气,爱捉弄人,除了对涵凉特别严肃以外其实对谁都是嘻嘻哈哈的,甚是有趣。
这个小女孩就是转世的龙生,这个小男孩就是转世的威然。他们现在已经是兄妹关系了,不过这个女孩的淘气给这个男孩增添了不少的烦恼和乐趣,每一次这个女孩闯了祸都是这个男孩替她承担着。就像以前龙生每次遇到危险都是威然保护她甚至他们一起承受。
“太好了!终于撵上你们了……”乔箐满头大汗的跑过来,然后看见了龙太母正两手抓着这两个孩子,于是感激道:“谢谢这位老夫人帮我拦住他们,不然我都不知道他们跑哪了。”说着乔箐把那两个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
龙太母很不舍的那两个孩子就这样被乔箐带走离开自己,她刚想要开口说你们住哪她好跟着一起去,还没等发音就看见乔箐重重的拽到在地。
“怎么了……”梨花村民围了上来,六鸣和虹雀想要用法术把那晕倒在地的乔箐唤醒,但一想到他们离开龙宫的时候龙太母强调在人间不能用法术,不然会破坏人间的定数。这是神界和仙界的规矩,任何神仙下凡都必须遵守规则,不然会遭到反噬的。想到这六鸣和虹雀就都把手收回去了。
“爹地……醒醒……呜呜……”两个孩子拼命的叫着,哭喊着……
“六鸣!你把那个壮汉背起来,让这两个孩子带路去他家。虹雀!你去请村里的郎中,给这两个孩子的爹地看病。”
六鸣睁大了瞳孔,不确信道:“母后!你让我背着他!他都能装下两个我,我哪能背的动……”六鸣的那个腰比女人的腰还要细,如果不用法术,估计就算把腰弄折了也背不起来啊!
“师傅!还是我来吧!”像这种六鸣做不来的事虹雀都是抢着做的,她不想看到六鸣为难,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背上那名壮汉。
“哇!这女的真厉害……”周围的人看着虹雀背起乔箐的时候都很佩服,因为别说女的了,就连一些粗壮男的都很难背的动他。
这两个孩子很感激的看着虹雀,殊不知她是他们在龙宫并不怎么在意的虹雀。有时候你越不在意的那个人反而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你一把。
“六鸣!你去请郎中,我跟着虹雀去他们家。”龙太母也直扶着虹雀,很怕虹雀倒下再次伤到乔箐。
“母后!我也不知道郎中住在什么地方啊!”六鸣无助道。
龙太母这时才发现六鸣有多么的没用,于是不耐烦道:“你鼻子底下没长嘴呀!不会问呢!”
这时那个小男孩主动说道:“我知道郎中在哪,我带你去吧!”这个小男孩总跟着他父亲为了他的母亲去请郎中,所以他自然知道。
六鸣看着这个小男孩像极了威然的脸庞,心中甚是怜爱起来。于是扶着他胖嘟嘟的小脸蛋温柔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然然……”
六鸣太想念威然了,以至于每晚都能梦见他。当他看到这名男孩的时候,就确定他是威然无疑,他终于找到威然了。
“我不是什么小然然……”那个男孩无辜的说道,他很好奇这个芊芊弱弱的男子为什么这样叫他。
六鸣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不要紧,六鸣只要能看见威然平安转世然后在陪着他快乐长大足矣。
龙太母没想到这个男孩这么小就知道这么多,看来他们家的条件可想而知,肯定有一个病人常年请郎中。而他们的父亲现在也倒下了,本就贫寒的家庭现在无疑是雪上加霜。龙太母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扶着背着乔箐的虹雀然后领着那个小女孩走了,而那个男孩被六鸣领着去找郎中了。
就这样他们消失在了人群里,梨花村的村民都以为他们是乔箐家的外来的亲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