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 几乎所有九班的孩子都愣住了。他们死死的盯住程欢, 那眼神像在问你疯了吗?
可不能否认的是,程欢这句话, 对他们的诱惑实在太大。
谁不想当一次第一名?如果不是实在拿不到,又有谁会甘愿舍弃优秀,趴在地上躺平当一条咸鱼。
“可程哥, 我们行吗?”
“为什么不行?”程欢看着面前的人一一反问, “侯锐,我没记错的话,你化学成绩特别好, 中考的时候还因为全国化学竞赛第一名而加了十分对吗?”
“对。”
“凌伊, 物理是你的主场。闭着眼睛都能摆弄明白力学建模的人,高中这点知识对你来说很难吗?”
“不,并不难。”
“还有袁志茹,我知道你暑假一直在帮着出版社做原文翻译是吗?”
“是。”
“还有李松, 告诉我, 高中三年所有的课本加在一起, 还有那本是你没有背下来的吗?”
“没, 没有了。”
“所以为什么不行?”
是啊, 为什么不行?他们的确是偏科,可并不是他们不够优秀, 在他们擅长的领域里,他们比起一班那些应试教育下的学生要好上无数倍。
他们甚至到了看现在的高中课本,都觉得幼稚且无聊的地步。
然而程欢要告诉他们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薛宁, 我看过去年的青少年美术奖,我记得你拿了第一名。罗秀的小说写得很好,最近刚完结的那本已经开始谈出版了。还有蔡鹏的钢琴程度已经到了能够参加乐团演出的水平,云嘉熙的古筝上过微博热搜三十名,钟宇的航模破过自由飞行类的记录,还有余军的声乐……在全国青少年歌唱大赛上拿到过一等奖对不对?”
“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长,也都因此得到过掌声和荣耀,所以为什么觉得不行?”
“因为学校不认,他们只认成绩。”
“可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学校。出了校门之后,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但是你的能力,才是让你成为人上人的真正底气。”
“而且如果你们能在各自的领域达到顶峰呢?”程欢为他们画了一张大饼,“如果薛宁的画能够拍卖到几百万,如果罗秀能够成为华国最大畅销书作家,学乐器的能够成为音乐家,还会有人说你们不优秀吗?”
“那要多少年?”
“我不知道,但是我明白,如果你们不去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难道你们不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众人面前,指着一班的那些人说出来,他们曾经欺负过我吗?”
“咱们每一个都是有污点的人,如果这样站出去,只会被扒了皮被万人咒骂。可如果你荣耀加身,那些过往即便依然要背负,但是最起码,你已经有了站在人前的底气。你有了说话的权力。”
“这个世界不公平,人都是看标签的。你们以为你们各自的爸妈到底什么会投鼠忌器?还不是怕事情闹大了,不仅不能给辛宜佳找回公道,还会把咱们打过学校其他同学的事儿也爆出来。让大家收到二次伤害?”
“所以,咱们为什么现在还不把身上坏学生的标签摘掉?之前觉得爸妈不重视,现在父母已经开始努力了,难道咱们不应该自己也使上一把力气吗?”
“我们可以吗?”
“可以,咱们现在才几岁,未来还有几十年。如果拼上一辈子都摘不掉一个标签,要不会一个公道,那这个世界得有多黑暗?”
“可现在不就已经很黑暗了吗?”想到那天全高一的学生对他们指指点点欣赏他们痛哭流涕的狼狈的场景,九班的孩子心底那隐约的胆怯和自卑又控制不住的蔓延。
然而程欢却并不回答,反而郑重其事的问了他们另外一个问题,“一个月后,我要拿到省联考高一年级的全省第一,你们和我一起来吗?”
这些孩子看着程欢自信的眼神,沉默了良久之后,侯悦第一个开口,“来!”
他和辛宜佳是青梅竹马,亲眼看着这个温柔的小妹妹一点一点长到这么大。现在妹子被害成这样,他一个当哥的还要继续消沉,他哪里还算个爷们!
薛宁也随后跟上,“程哥!我也来!我要是能站在全国性质的领奖台上,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欺负过别人的事儿我不怕被知道,我可以背负一辈子,但他们必须给佳佳道歉!给过去的我道歉!”
“我也是。”李松慢慢开口,“我不是小白痴,我只是和别人不一样。学习而已,他们会的,我也会!”
“还有我。”
“加我一个!”
“我也要,咱们九班一向共进退。这次我也不会放弃的!”
“对!都不要再哭了,把时间用在有用的地方。这个学校如果只有优等生才有说话的资格,那咱们就成为那个有话语权的人!”
程欢看着他们又重新振奋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来,咱们现在开始制定计划!”
“嗯!”瞬间班里的氛围又变得紧张起来。然而这一次,这种紧张里,却不在有崩溃和压抑的疯狂。只剩下在蓬勃生长的希望。
他们九班,永远不会认输!
这一天,对于九班的孩子们来说,是最特别的一天。他们就像是漂泊不定的小船突然找到了方向。
当天晚上,薛宁家里。薛宁的父亲刚刚从外面回来。
“宁宁人呢?”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女儿。
薛宁母亲,“在楼上画画。”
“怎么又画画?既然坐下来了,为什么不看点书?”
可薛宁母亲却叹了口气,“老公,其实宁宁今天和我谈过了,她说她想考美院。”
“美院?当画家?”
“也不是只当画家,还可以从事很多绘画类相关,师范也有绘画类。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毕竟孩子不喜欢学习能怎么办?你要把她逼死吗?”薛宁母亲这几天也是老了好几岁。“我也知道学艺术的路走的困难,可宁宁说的没错,她在念书上没天分,也不喜欢,可画画不同,如果换一条路可以走的更长远,咱们当家长的又为什么不让她试试呢?”
“可……”薛宁父亲还想说什么,却被薛宁母亲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你想想那个辛宜佳。”
“听你的。”薛宁父亲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点点头。
而与此同时,相似的场景发生在了九班每一个孩子的家里。这些父母,在经历了辛宜佳的事情之后,或许依然不能理解这些孩子们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但是他们已经逐渐学会了,要去和孩子沟通。
九班整个的精神状态不一样了。他们还是各自有着自己的世界,但是在找到方向之后脸上的笑却多了。
程欢也开始拿着书本复习高一的课程,里面的内容乍一看有点陌生,可看进去了,却全都是以前就能掌握的内容。
这个世界的高中范围和程欢当年高考的知识范围差不多。程欢在现实世界里是正经省状元来着。
可即便如此,倒也不算是作弊。程欢整理了原身的记忆,意外发现,这些知识原身原本就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原身的脑袋很聪明。而且原世界里,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人知道,原身的中考成绩非常很好。陆谦母亲找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收到了市重点的录取通知书,免食宿和学费。甚至还在那个暑假参加了一次青少年信息技术大赛,拿到了冠军,同时获得了五千奖金。
所以,如果原世界里,原身能够顺利进入市重点中学,非但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分到差班,还会被学校视作精英,倾泻大量资源培养。
多可笑?分明是亲生母亲,却连自己的孩子有多优秀都不知道。摸着隐隐发痛的胸口,程欢明白,那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他细细品着这种滋味,慢条斯理的在计划书上写下了重重一笔。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班学生的改变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在听说程欢要带着李松他们几个冲省考名次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笑出来了。
“就他们还省考?九班的是疯了吗?”
“不止呢!省考算什么?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和薛宁在一个画室,她说亲耳听见的,薛宁说自己想当画家呢!”
“哈哈哈哈,杀马特的画家吗?”
或许是之前辛宜佳的事儿始终没有结论,所以眼下这些“好学生们”又固态萌发,开始那些疯狂的传言。
他们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九班的学生身上。但凡九班学生有一点动向,下一秒恨不得全校的老师同学都能听到。
如果放在平时,他们会因此感到窒息。然而这一次却不会,他们恨不得这些人好好看,仔细看着!直到目送他们的背影,在成功的路上越走越远。
“已经不会比现在还差了,我们什么都不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九班的学生没有被这些流言蜚语打倒,反而更加深入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努力。
准备冲刺省联考的那几个,在程欢的带领下已经不在上课,而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划分侧重点刷题巩固。甚至有几个家里已经安排了家教。
学校老师教不教都已经不在乎了。他们只在乎如何才能将自己的成绩快速且效率的提高上来。
至于那几个和家长说好了打算走特长路线的,最近也都在陆续复健中。
教室的第三排之后的部分就是他们的天地,有复习乐理的,有抱着电脑构思小说的,有拿着画笔画油画的,甚至还有带着航模零件过来改造的。
外面人看到九班,都说九班彻底疯了。三不管地带这帮人就跟幼儿园大班孩子一样,还带着玩具来上学。
然而这样的讽刺并不能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反倒让他们感觉更加压抑。
很快省考前的摸底测试准时到来,当成绩贴出来的时候,这种压抑感也彻底变得更加真实。
各科高一年级各科成绩排名前十公布,所有看见成绩单的人都懵住了。
上面竟然有九班的名字。
物理年级第五名,高一九班凌伊。英语第三名,高一九班袁志茹。化学第四名,高一九班侯悦。
而最令人感到恐怖的,还是那张总榜,年纪前五十里,竟然也有两个高一九班的名字。
年级第三十二名,高一九班程欢。年级第六名,高一九班李松。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作弊!”
“高一九班的怎么会出现在光荣榜?”
“程欢一个只会打架的杀马特校霸竟然能进前五十?还有李松,一个小白痴考到前六是在侮辱我们精英班?”
“不,我觉得这都不是重点,你们还记得哪天程欢对校长说的话吗?”
“记得,程欢说,校长,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起的差生们却成了学校的最高荣誉,你说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们想做什么?他们是想把我们逼死吗?”
而程欢和九班的孩子们此时也同样出现在光荣榜的面前,看到一班那些精英学生脸上的惶恐,程欢慢慢笑了。
“除了学习,你们还会别的吗?如果学习都不行,你觉得那校长还有什么保住你们的理由。”
“距离省考还有半个月,要不要赌一赌,如果九班拿到了省考各科第一名我们会在采访上说什么?”
当然会说辛宜佳的事儿。所有听到程欢这句话的人都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然而程欢却没有继续和他们废话的意思,反而带着人直接走了。他们时间太宝贵,连一秒都不能浪费。
就像是狂风骤雨即将到来的前夕,尤其是一班的人,他们的恐惧尤甚。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九班的学生出人头地,等待他们的,就是更加恐怖的报复。
就因为当初他们传得关于辛宜佳的那些话,他们就把辛宜佳的自杀算在了他们头上。
现在九班的学生和家长为了把他们送进监狱已经都快要疯魔了,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呢?
不,其实还有办法,就是别让他们在省联考拿到好成绩。只要保住他们精英的名头,他们就不用害怕。
可如果真的能踏实下心学习该有多好?他们原本就心里有鬼,而九班学生们的气势更像是一柄竖在他们头顶的尖刀随时随地都会松手落下。
这样弄下来,一班的那些尖子生非但不能好好沉浸在学习里安心复习,反而一个两个都像是惊弓之鸟,总觉得第二天,自己就会被警察带进监狱。
然而和他们的终日惶恐截然相反。九班的学生们已经步入正轨。
薛宁背着画板住进了画室,她要为两个月后一个世界级的青少年油画大赛初赛做最后的冲刺。而蔡鹏也请了长假,正是加入母亲的交响乐乐团,开始跟着一起训练。
云嘉熙在这段时间里,每天都细心打理微博,将自己创作的古风音乐上传到上面。陆陆续续有了粉丝,成为了古风圈的新晋女神。
而钟宇在航模方面的天赋,也在检测后被市级航模队的教练认可,为了明年的比赛开始进行封闭式训练。
九班一下子空了一大半,光是请了长假的学生就有二十多个,剩下的十几个也不是全都在班上的。他们忙忙碌碌,来去之间有时候甚至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个。
平时总是热闹的班级群里,也只剩下了各自的打卡。
薛宁:今天我画废了几十张画纸,进程很慢,但我不会放弃!
李松:历年省联考里都有很困难的变形大题,我虽然把所有看过的书都背下来了,但是应用方面还是很差劲。但我会努力!我会看更多的书,刷更多的题。
云嘉熙:我今天被网上一个声乐系的教授艾特批评,他说我做得不算是真正的音乐。我决定拜他为师,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古风音乐。
班级群里,大多都是这样有一句每一句的打卡,可即便自说自话,没有人回应,他们也并不尴尬。因为他们都懂,九班的心永远都在一起,他们都背负着相同的东西,也都在为一个方向而努力。
所以,他们不会寂寞,也不会害怕,更不会畏惧吃苦。
最屈辱的事儿都经历过来了,他们已经无所畏惧!
又过了小半个月,省联考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欢:我们到底要拿几个第一呢?还是把前三都囊括在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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