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顿时松一口气，却陡看到方有容笑了下，“回去灵力镌写一百遍宗门守则。”
“我罚的。”
四人苦逼而去，只剩下打哈欠带着起床气的娇娇在一旁生闷气，而方有容看着外面庭院里的风雪。
距离上次天牢分别，其实也不算多久，只是经历之事不少，既有自己的生死，也有他人的生死，因此分外想的日子长了。
日子一长，再见一个人便有此去更年世事变迁之感。
什么都会变，人尤其是。
方有容的变就在于实力变得深不可测，也多了一种类似周玄青的气息，但又不会单单形似于他，她有自己的风华，不可替代。
而皮囊为实力所影响，从她风雪中走来时，秦鱼就知道这个女人已步入新的阶梯。
风华绝代不外如是。
看了一会，方有容忽道：“有时候想想，修行岁月有时候那样快，有时候又那样慢，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秦鱼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而以她跟孤尘的渊源....是否会疑心自己呢？哪怕明面上她这个青丘是毫无嫌疑的，也没有能力。
但方有容跟第五刀翎恐怕是这个宗门里仅次于周玄青对她了解的人了。
“师姐是怕我难过吗？”
“你还小。”
秦鱼一怔。
说罢，方有容伸手落在她额头，轻软细长的手指略带着软和的温度，轻轻在她眉峰揉了下。
动作很轻，但像是平凡人家里家人才有的方式。
“从前我母亲曾这样做过，那时我尚且年幼，只觉得有长辈扶持，便是有再多苦难，长大了也不过是谈笑一场。”
方有容的事，秦鱼是知晓的，她道：“师姐要当我长辈？”
“本来不算，以后可以算。”
这是允诺。
秦鱼想过方有容会对她有猜疑，却不想对方是真的怕她难过。
一时，秦鱼心里颇有些复杂。
“若师姐当我长辈，那有谁当师姐长辈呢？”
“难过时，师姐也需别人扶持安慰的吧。”
无论孤尘做过什么，始终是救了方有容，且将她带到无阙，给了她一片新世界的恩人，秦鱼知道方有容对此还是很在意的。
秦鱼的反问让方有容哑然，她缄默了，又澹笑了下，收手拢进袖子，浅澹道：“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那时候，她好像才十几岁。
最青涩的芳华，她一下子就度过了。
后来就再无需任何人扶持，也不曾渴望过。
方有容也不是湛蓝那种人，不会细致入微安慰人，此前跟第五刀翎一起来，已是最大的宽容。
她也知道这个青丘师妹并非表面柔弱。
既如此，她也不会只端着表面温柔。
所以她要走了。
刚下了台阶，走入风雪中。
“师姐日后若有能力，会杀夜玄吗？”
后面传来秦鱼的询问。
方有容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笑了一下。
刹那风华，秦鱼心里却略微一坠。
这一笑里有杀意。
内敛不外露，却藏在绝美中。
就仿佛她今晚全程没有外泄过半点关于孤尘的死的悲伤情绪。
若非秦鱼一直记得，她都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过这样的渊源。
——————
“鱼鱼，以后如果她知道是你杀了孤尘...”娇娇有些担心，但想了下，又说：“那时候我们就让她知道孤尘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她也没什么好怪你的了。”
秦鱼神色很自然，澹澹道：“杀人的是夜玄不是么，若是师姐想杀夜玄报仇，作为师父的唯一弟子，我会鼎力相助。”
康慨正经真诚无比。
娇娇差点都信了。
就是夜玄那位前主君...真的是好大一口锅。
“算拉，不管啦，鱼鱼你来看，我给你堆的雪人...”
娇娇炫耀式怂恿秦鱼去看雪人，秦鱼抱了他，走过回廊时，偏头看了一眼月色，眼里一片腥红，一行清泪被她无声息拭去。
这一幕，落入远方一个人眼中。
此人沉默片刻，走了。
眨眼消失在风雪中。
但这个人不知道的是秦鱼转过脸后，嘴角轻勾了下，原本感伤压抑的神色瞬息变了，变得妩媚动人。
她不是一个好人，又坏又狠。
可她是一个好姑娘。
——————
一夜送走好些人，秦鱼再没把这些事放心上，她已做的安排，后来的发展也多在她猜想中，若不在猜想的，目前也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实力为王，阴谋居下。
她更在意实力的提升，所以全身心投入修行中。
而方有容两人提及的宗门变故，也的确引来了不少外来人上门拜访，其中包括一些在天藏之选见过的一些人，冽鹿东部内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了，这些人本意想刺探的很多，但不管他们刺探到了多少，关于孤道峰的都很少。
无阙，似把孤道峰给刻意封绝了消息。
这是否是一种暗示呢？
如今孤道峰只剩下一人，孤尘死后，如同擎天柱断塌，无阙是否还会如以前一样对孤道峰保有特殊敬畏？
若是不能，那如今剩下的那个人，又会被孤道峰如何处理呢？
这种若有若无的试探，无阙好像也并不在意，任由谣言发展。
一个消息若是被人仿佛提说，烂了大街，很快就会没有新鲜感，眨眼就被其他事情替代，比如...
“无阙方有容死而复生，直接跨越长老级，直接继任新的大长老，而第五刀翎正式成为掌门候选人，为少掌门，跟方有容一起代理宗门事务。”
没提天牢的人如何如何，也没提孤道峰如何如何。
无阙的处事作风永远这样外放又内敛，让人摸不清虚实。
但并不妨碍一些人跨越千里前来求入山门。
也不妨碍一些人千里迢迢前来拜访。
比如明楚。
————
方有容见过明楚，并非初见，但并无多深交情，也没到让对方这样随性山林的女剑客特地来拜访的份上。
只能是她那位青丘师妹端着她的墨白身份在外接触引发的后果。
估计是让对方猜到自己了。
也是有趣，她这位师妹何等聪明，竟能让对猜到自己，估计也是权衡利弊——宁愿让对方猜到方有容，也不能猜到青丘。
还是很会保护自己的嘛。
方有容接过拜帖后神色微妙，有了一些猜想跟准备，但没想到气质清新如竹剑的明楚照面第一句话便是：“上次得知你已有子息，既是友人，却无礼物相赠，委实不该，是以这次听闻消息，特地上门来拜访，也备了一点小孩子的礼物...”
孩子？
方有容倒茶的动作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