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豫棠兄弟这次从狱中回来, 邵太太别提有多高兴了, 因着时间太短, 邵太太又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会那么快就从里面出来,因而没有来得及准备。邵豫棠兄弟回来几天了,邵太太将他们用的东西包括衣裳、鞋子等等全都换成新的。
邵豫棠和静姝一起出去的那天,正是邵太太命家里下人给他们换新的时候。邵豫棠回房的时候, 发现自己房间外堆了一地的物件,走进房一看, 屋子里的东西全被换掉了, 家里的佣人此时正埋头在翻他的衣箱。
邵豫棠快步走过去, 听见佣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这里面装得是什么东西?, 这么严实, 怎么打不开?还加了锁?“
邵豫棠心中一惊,大喊道:“不能动!”
佣人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盒子啪得摔在地上。
邵豫棠赶紧上前一步抢在手中道:“干什么乱翻我的东西?谁让你进来收拾的?我说过多少次了,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乱翻我的东西。”
佣人拍了拍胸脯,仍是惊魂未定,低声道:“对不起,四少爷,是太太吩咐的, 太太让我们今天一定要给您和五少爷的东西全部换成新的,碰巧您和五少爷今天都不在,我们就自己进屋来了。”
邵豫棠道:“我看你们都换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吧,你们可以去跟太太交差了,豫光的也不要给他换了。”
佣人道了一声是,出门去了。
邵豫棠见她走远,关上门,仔仔细细检查起怀中的盒子来,没有被打开,也没有被损坏。长舒一口气,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竟觉得放在哪里都不能令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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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豫光也准时回来了。
邵太太吩咐家里的厨子做了非常丰盛的菜肴,尽是邵豫棠兄弟二人爱吃的。此次晚饭也自当是为他们两人平安归来庆贺与接风。
邵玉凝已出院回家了,但脚伤此时没有痊愈,养伤期间,要忌许多口,每天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今日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丰盛菜肴,家里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别提有多气愤了。
厨子也单独为她做了不少素菜,但玉凝爱吃荤食,望着身边的豫光抱着羊腿啃得津津有味,馋得她一直拿牙齿咬着筷子
羊腿香喷喷的味道不断诱惑着她拿着筷子去夹,却总是被豫光一筷子打回来:“不许吃!”
玉凝不乐意地嘟起唇道:“母亲真偏心,我养伤的时候也没有见家里人给我做什么好吃的。这四哥五哥一回来,母亲就让厨子做这么多好吃的,偏偏我还不能吃,这不是折磨我吗?”
邵太太笑道:“还没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吗?天天给你买的那些补身子的是白捡来的不要钱的么?你在医院里的时候,你几个哥哥天天去看你,轮流给你送好吃的。这些天你四哥五哥在牢里受了这么多苦,咱们也不能常去看他给他们送什么吃的,那牢里都是什么饭,你也不想想。”
“人家开玩笑的嘛!我当然知道我四哥五哥受苦了,四哥五哥,“玉凝笑眯眯地鼓起掌来,“欢迎回家!”
话落不见豫棠和豫光有任何反应。玉凝放下筷子,干脆不吃了。”四哥五哥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你们最亲爱最可爱的妹妹欢迎你们回家呢,都不见你们有一丝丝的感动。“玉凝比划着小拇指说。
豫光道:”哦,那谢谢我最亲爱的最可爱的妹妹。“
玉凝开心地望着邵豫棠:”四哥?“
豫棠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废话怎么那么多,妹妹欢迎哥哥回家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有什么好感动的。“
玉凝气道:”好啊四哥,你的心真硬啊,我以为你俩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把我吓死了,知不知道,我天天担心着呢。“
”好啦好啦,“豫光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好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四哥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既不会说话又不会哄姑娘家开心,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一般的姑娘家都受不了他的,不然为什么他跟我长得一样,人家都喜欢我不喜欢他?也只有喻六跟顾三是另类。“
玉凝置气道:“我也不知道喻六是什么眼光。”
豫棠就像没听见一样,并不理会他们。
沈瑛笑道:”豫棠,姑娘家就是要哄,你要用这样跟你妹妹说话的语气跟喜欢的姑娘说话可不行啊。“
玉凝见有人给自己撑腰,马上壮起胆子道:”听见没,豫棠,听听人家二嫂是怎么说的。“
豫棠忍不住嗤笑,翻了玉凝一个白眼。
”行啦,都不要再说啦,“邵太太道:”这好不容易团圆了就和和气气的,怎么还吵起嘴来了呢。玉凝你少说两句,直呼你四哥名讳成什么体统?让外人听见了不怕被人笑话?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的,不能跟那些没读过书的乡野丫头一样没有教养、分不清长幼尊卑。“
"我错了不行嘛。”玉凝又咬着筷子低声道。
说到团圆,邵太太马上想起振康,遗憾道:“唉,可惜振康不在,这个傻孩子,自打那尹家小姐结婚以后,他就跟失了魂魄一样,听说那俄国冷得很,这已经入冬了,也不知他在异国他乡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振康自冬恩结婚后不久就又去了俄国。邵豫棠兄弟出事的时候,家里人都没有通知他,他远在国外,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因而此时不在。
沈瑛在旁安慰了邵太太几句。
邵太太又继续对豫棠道:“自你们兄弟两个被关进去的那天开始,我就感觉天塌了一半,每天寝食难安。你们两个是我抚养长大的,什么为人我都一清二楚,我是真的不相信你们会去干那些违法的勾当,这个家多亏了有你们二哥,老二每天都在为着你们的事去打点关系求人办事的,费尽了心思和气力,如今终于是老天有眼,还你们清白了。”
豫棠和豫光内心也深知这段日子让家里人担心了,现在可以好好跟家里人解释了,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反正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了,说出来的话也不知家人信不信,相互看了眼,又各自端着碗踌躇起来。
豫棠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正要开口说,没想到邵二先开了口,恰巧说的就是他们这个守了很久的秘密。
豫棠和豫光很是震惊,不知道邵二为何会知道。
邵二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替老四和老五瞒着家人,今天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话落,已经迎来邵家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稽查科早就怀疑上海的官商勾结,秘密走私军火,并且首先怀疑到顾家头上,但是一直以来都找不到证据。如果公然从上面派人下来过去跟这帮人接触肯定会引起顾师铨的怀疑,打草惊蛇。后来,虽然秘密派过几批人混到顾师铨手下,但都莫名其妙地因公殉职了,顾师铨这个人谨慎狡猾,疑心重,做事又不路一丝马脚。其实内线多了并不是好事,反而容易引人怀疑,而且无法保证每个人是不是都不会变节,于是稽查科便决定在顾师铨所辖军区之内,只挑选一名人才作为内线,而豫棠这时刚好在他手下做事,于是他就被选中了。至于豫光……”邵二犹豫了一下,“豫光这时刚好从空军部队出来……总统府有人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正好,上海这边缺一个情报和档案管理员,他被安排过来,明里好像无所事事,每天出没在图书馆,暗里有在协助豫棠。”
邵家人听罢目瞪口呆,邵太太惊得说不出话,玉凝更是张大了嘴巴,只是回过神后,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邵太太叹道:“唉——这……这么危险的事情……真是老天保佑啊。”
玉凝两眼放光,那模样似要佩服得五体投地,“哇——好厉害,没有想到我的哥哥们竟然都这么厉害!”
沈瑛则理智问道:“那不久之前顾师铨伏法,为何豫棠和豫光也要跟着进去而不是马上论功行赏呢?”
豫棠道:“因为不只是一个顾师铨这么简单,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了。”
豫光接过话道:“若不继续牵出这一条线上的毒蛇,马上对我跟我哥论功行赏,恐怕那些势力要报复我跟我哥了。”
“原来是这样。”沈瑛道,想了想,突然又和邵太太异口同声道:“那现在……”
“不用担心,都查出来了,”邵二道,“明天就要见诸报端,今天咱们先开开心心地吃顿饭。”
邵太太心里仍不能踏实,心想:这哪天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放下筷子,望着豫棠和豫光这一对孪生兄弟,语重心长道:“都不小了,早些娶妻生子。你二哥都成家了,孩子也有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叫我省点心呢?””
豫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望着邵太太,笑嘻嘻地说:“我不急,反正他是我哥,等他结了我就结。“
豫棠继续埋头吃饭,也不抬眼,边吃边道:“我就比你早出生了一会,凭什么你要等我结婚了你才结?你干什么要看我?你换女人的时候有看过我吗?”
豫光道:”管你比我先出生多久,先出生就是我哥。再说了,你有正在恋爱和交往的对象呀!你想要我先结,行啊,那我替你娶她你愿意吗?愿不愿意?“
豫棠抬起腿从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道:”你能不能给我正经些?“
“我一提她你就知道跟我急。”豫光抗议。
玉凝笑着插嘴道:”五哥,你愿意,人家喻六还不愿意呢。喻六一定要嫁给我四哥,我四哥才是她想嫁的人,她要是不嫁我四哥,我都不答应。“
“嘿……“喻太太笑道,”你个丫头片子,你还管到人家喻六的头上了,你凭什么管人家?”
“凭我注定是她这辈子的小姑!”邵玉凝信誓旦旦地说。
众人忍俊不禁,连邵豫棠都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邵太太看着豫棠:“人家从前确实是掏心掏肺地喜欢你四哥,但你四哥不要。我有什么办法呢?当初我跟你四哥说:在喻六和顾三中挑一个作媳妇,你四哥怎么说,我一个都不会娶,要娶你娶。这话可是你四哥说的。现在他要是后悔了,我是不会帮他去喻家提亲的,他爱怎么滴就怎么滴。”
“自己上门为自己提亲,厚不下脸皮,打一辈子光棍好了。”豫光说。
所有人都笑起来。
一片欢愉的笑声中,只听邵豫棠反驳豫光说:“刚刚谁说我结婚了他就结来着,我打一辈子光棍,他还想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