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内氛围骤然紧张了一分。贾赦和蒋舟互相对视了一眼, 而后贾赦扭头瞪贾珍:“现在又不用拖延时间, 客观直接点。”
“不说前因后果, 怕你理解不了,等会还得废口舌解释。”贾珍理直气壮回道:“我不是把罗刹大帝给绑了。你们什么表情!根据罗刹大帝口供, 他私下见过老鹰。最近的一次,就是之前那个傻缺扎伊寿宴上想找你爹, 我祖父他们比试之前。原来也是因为王爷想要借刀杀人。你得罪谁了?再帮想想我改邪归正前有没有得罪谁了,咱两共同的敌人。”
“你也脸皮太厚了吧?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两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贾赦这会倒是难得自我谦虚起来:“我觉得还是咱祖宗的问题。官场上的人就是容易想太多,真的。告诉你, 知道老子为什么能够顺利嘛?”
压低了一分, 贾赦还用手捂了捂嘴:“有小道消息流传, 你叔祖父我爹手里有什么虎符, 而且他和上皇搞龙阳。我就完全利用了这消息, 尤其是我爹护驾而亡,上皇还赐玉佩陪葬这点,吓唬住了官吏。”
“这难道不是真的?”蒋舟看眼贾赦, 掩饰不住面上的惊讶之色。他他他他是真信了。最简单的例子, 贾赦这画出来的虎符竟然是真的!汪震北被震得都找不着北了!而且,宫里的贾贵人原本是一女官,然后一下子就越过数级, 成贵妃!
贵妃,皇后之下!
上皇指的。
见状,贾赦惊骇了, 手指着蒋舟:“你……你……”
捂了捂胸,贾赦痛心疾首:“看看,这现成的例子!”
蒋舟:“…………”
宋学慈:“……”
贾珍左右望了一眼,也面色带着分惊讶,因为不光是蒋舟,便是宋学慈似乎也对此绯闻有所听闻。所以蓉儿这个小八卦还是不合格!这种惊天劲爆消息居然没察觉到。
“你……你们这群人!”贾赦吁口气:“珍儿,你竟然都露出这种表情?忘记咱之前包花船还抢花魁结果抢到你叔祖父了头上了?”
“难怪我脑子被老祖宗清空了。原来都是这些吃喝玩乐之事啊。”贾珍光听着就觉得很修罗场,也就不去八卦最后结局如何了。
贾赦没好气哼了一声,倒是继续给他爹澄清:“我爹在军营嘛,那老话说的,母猪赛貂蝉。,是随大流搞过龙阳。那不是泄、火?这种男人都懂的事情,你们听过就忘。说回正经事,我爹和上皇他们对男女之情其实都挺符合世俗的,尊妻纳美。看在咱共患难的份上,再跟你们强调几句。我爹和上皇有些交情,但也是正常的君臣之情,外加也算一同长大有些朋友之宜,其实到最后他们关系还有点僵的,就很老套的,一个觉得人拥兵自重,结、党、营、私,辜负他的信任;一个觉得对方疑神疑鬼,狡兔死。你们这两官,不许往外说。这形容词,我亲耳听到的。因为在我爹临终之前,他们非但没和好,而且还大撕了一场。”
贾赦叹道:“现在想起来还挺刺激的。当时我伺疾累睡过去,我爹难得心软一回,我在小榻睡正香。当时没被清理出去,隔着屏风就听了大半场。我爹大概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劈里啪啦把上皇批了一顿,说得那个贼爽,重权逼子这些大逆不道的都说得那个爽快!上皇哪受得了这气啊,跟点了火的爆竹一样,也爆了。你们懂……”
拍拍胸口,贾赦激动:“懂我那种心情吗?懂吗?”
三人:“…………”好想打断,但又好想继续听人八卦下去。
贾赦眉飞色舞状:“那些军、事政、治的方面的争执没听明白,但我牢牢记得,原来他们也熊过。幼年翘课偷溜出宫差点被拐,就是青楼鬼、混的事情都翻出来了。比如跟咱抢花魁的是上皇,大侄子还记得曾经红过一时的黄鹂吗?就我炫爹,你挥着一叠银票抢人的时候,你叔祖父走了出来,直接掐着咱两后脖颈把我们扔下楼,还从你手里截了钱拿次。屋里其实还坐着上皇。哎,原来我才知晓上皇还拿我爹的名帖干过不少事。后来,我爹老了老了开始正经起来修身养性了,也不想背锅了,就把我名帖给上皇微服用。”
“你接着吹。你青楼常客,几乎认识你的脸。”宋学慈冷笑一声。
“那也是内城的青楼楚馆好不好,我都不去外城玩。”贾赦委屈巴巴的看了眼宋学慈,反驳:“我爹他们偶尔打着体察民情的旗号,去接触老百姓。懂吗?我莫名就欠了好多风流债。可问题是,做好事从来不用我的名。”
“那也是。”宋学慈理解点点头:“伪造个身世背景太麻烦,也没耳熟能详,众所皆知的大人物。一说贾赦,一提荣国公,倒是全京城老百姓都听闻过。若有什么小麻烦,不想暴露真身份,用你的名帖也合适。”
贾赦双手紧紧捏拳,咬牙:“关键是,不提年龄造成的面部那啥岁月痕迹,我当时偷听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何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挨揍!若是去通州等地,我爹就会把我揍一顿关祠堂或者把我扔别庄里去。其他时候直接给我一叠纸,让我罚抄!”
“这是亲爹吗?!”贾赦憋火:“亲爹临走怼了个爽,还说要是有下辈子,他一定不当什么将军,要当纨绔,省得辛辛苦苦为国为家,皇帝却是……”
哪怕现如今山高皇帝远,贾赦还是没胆说那形容词—乌龟王八蛋!垂眸抑郁着:“反正苦得就是我!爵位削成什么样了。不过我一直坚信我爹是用他的死,用他的鲜血来给上皇敲响一个警钟。你们想想,没多久后皇上就退位成上皇了。”
“咳咳,先说正紧事。现不用扯话题浪费时间。”宋学慈忍着笑,面无表情强调了一句:“晚上熬夜还是很伤人的。”而且这帮人开会都在他房间,他的火炕上,围着火炉披着锦被。再这样下去,日后没准传桃色绯闻的会是他!
“也对。”蒋舟忙不迭附和了一句:“刚才说到……”
想了想,蒋舟正色道:“他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断袖了?”
“……咳咳,我说,现在不是八卦会议。”贾珍清清嗓子,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虽然八卦的确有点爽。但这种事以后磕着瓜子喝着茶慢慢唠嗑。拐回重点来,老鹰!王爷!”
其余三人点点头。
“就是利用声音……”贾珍一笔带过解释了一下为何会联想到利用声音来抓人,总结道:“我让口技师把哈城几个将领官吏都模仿了一遍。为确保期间,还通过罗刹大帝自述,寻了索夫保罗进行验证。原本到远东城的时候,还想找扎伊再确定一下的。但这扎伊那个小舅子不识相,扎伊也接受不了和谈之事,自尽了。所以也就没法辨认了。”
“等等,真自己死的?”贾赦看了眼贾珍。
“我没事杀他干什么?罗刹大帝都在我手里拽着,再说了,我还是懂政治的,邀请了大帝四个皇子皇女,还有不少朝中大臣的子女来大周学习呢。”贾珍道:“扎伊先前就伤筋动骨,靠着战争重塑家族荣光那什么执念活着,然后无法接受,信仰崩溃了。但经过与老鹰接触过的三人辨认,虽然老鹰也故意改变过音调,但经过调音……”
一听到贾珍说出这个词,宋学慈忍不住耳朵抖了抖,他现在脑袋里还嗡嗡得回响着各种声调。要命的一夜!
口技师被折腾的改行的改行,口技突破的突破,还有罗刹君臣三人无师自通学会了模仿说话,更“治”好了罗刹大帝小时候大舌头导致的口音问题。
因为这件事,不光罗刹御医,更多的朝臣愈发信了显灵一事了。瞧瞧,真不愧是祖宗,还包治病啊!
哎……
敏感的发觉宋学慈的面色变化,贾珍也没在意,继续轻描淡写着:“经过调音辨认后,我们大致锁定了戴副将戴嘉城。”
贾赦和蒋舟齐齐倒抽口冷气,异口同声:“有几分确定?”
蒋舟面色带着一分白:“可……可我们能够迅速夺军权稳定军心,戴……他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拿着自己的战功声誉担保的。”
“若真是他,那么王爷选择他为代理人不就是可以理解了?老狐狸有脑子。”贾珍道了一句:“我们现在不管是不是,明面上还是按着流程,启程返回京城。也许半道上就遇雪崩了呢。”
“但眼下莫说天寒地冻的了,最为要紧的是大雪封路小半月了。”贾赦道:“你就算想启程,别人都会觉得你脑子被门缝夹了。”
“就说我们赶回去过年啊!把和约当做新年礼物送给皇上嘛。”贾珍道:“腿长在自己身上,难不成还走不了?”
“没错。要理由很简单,明年的各部预算都在起草中了。”宋学慈面无表情:“我来的时候可是把户部印鉴带身上了。没户部尚书的官印,其他不说,军饷皇上批了都没法从国库里拿。”
其余三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尚且还算和谐的讨论诱敌收尾之计,另外一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露了一二端倪的戴副将此刻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贾珍无法用常理来衡量,已经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更别提,还有贾赦这个认贼作父的。他完全理解不了,上皇如此待贾将军,待为救他而亡的贾将军子嗣,如此的薄情寡义。这贾赦竟然还对皇家忠心耿耿。
虎符,蝙蝠玉坠,这样子就足够贾将军献出生命吗?
不够!
戴嘉城在床上来回反复思忖许久,最后起身看着泛出一丝亮白的天际,听着渐渐响起的操、练声,眼眸闪过一抹阴鸷。是皇帝赶尽杀绝在前,贾赦身为人子却无能软弱,毫无贾将军的风骨,所以就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