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珍念着南下之行时,先前险些被发现的警幻也听了个大概, 当即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来。这向来江南多风流韵事啊, 况且她的信徒本就多金陵人士, 只要她安排得当,到时候定然有办法诛杀掉贾珍这个妖孽!
边想, 警幻倒是敛了分、身,回了洞府之中, 精心安排了起来。
警幻一离开,高人们的做法也渐渐停了下来。当今见状,带着包勉负手过来, 高深莫测问道:“诸位, 这邪祟抓住了没?”
先前在做法, 他没好意思打搅, 怕延误了战机。
“还望陛下赎罪, 吾等才疏学浅。”
当今面色肃穆,“先前诸位法师不是说军营之中也有功德笼罩,妖邪不敢近吗?”
据说, 功德像烟雾一般, 笼罩在人周身,会时时刻刻变化的。这功德多少,是权衡死后投什么胎, 还是当畜生的重要依据。功德高的人烟雾是金色,带着祥和之芒,那种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就是黑色, 臭气熏天,不功不过的人就是白色。像他是帝王,功德就会从金色开始。是明君的话,功德金龙会出现,闪闪亮亮,普通邪祟百米不敢近。当然,若是帝王昏聩,这金色就会慢慢消退,真是便黑都有可能。
除了人身上有功德外,特殊的场地也有功德区分。像衙门,军营,最初都是金色的,但会随着官吏待百姓之心,功德变化。
故而,像他这么闪亮亮的金龙(这话还是这些高人说的,又不是他自己个往脸上贴金),外加军营之气,外加那么多佛道高人一起做法,竟然还没抓到那一道恶光来源,说不气那必须是假的。
“还望圣人息怒。那邪祟终有落网一天,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俗话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这也是我等其中一个劫难。”
“那狡兔三窟……”
当今神色木然,寒暄了几句,表示谅解之后,就挥挥手示意自己听案情禀告去了。他也喜欢听好话,可是呢,打心里他还是有些不信鬼神之道的。毕竟,他年幼的时候许愿过,没一个灵验的,已经让他留下阴影了。
到了临时开辟出来的审讯室,当今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听着左泉等人禀告。
左泉禀告道:“回皇上的话,先前我们合计打算用贾家一行诈供那癞头和尚。故而先前我们又加训先审了那贾家一行。那贾史氏的心腹赖周氏吐露了一条信息,贾珍继室贾尤氏当年也是因为贾史氏算计,也拜过警幻仙子,便成功了。目的是为了成为实质性的宗妇。微臣斗胆,这贾史氏似有计划的掌控了贾家。那警幻仙子还有尊雕像被贾史氏珍藏着。”虽然贾家男人都不太成器,但这女人也太有城府了。像贾珍娶继室的时候,贾敬的余荫还有点,再者上皇当年尚未退位,贾代善也还在,贾珍哪怕在败家子,身上有爵,也有攀龙附凤的之人,这些家族家境都比尤家强些。这尤家胜在一点,尤氏之父是贾代化昔年亲卫,有些情谊在。
“贾史氏?”当今抬手摩挲了一下茶沿,“审讯她,朕一旁旁听。重点问为何待贾宝玉如此。朕不信这么有心计,敢插手夺权的女人会不知生而携带玉会有什么大造化。”
“是。”
左泉禀告之后,刑部刘侍郎也跟着汇报,“微臣斗胆,先前微臣考察过那打斗之处,非常人之力能够造成。这一番打斗,若是……”
刘侍郎小心翼翼看了眼当今。作为能够被抽调过来调查的朝臣,刘侍郎也是帝王的心腹,故而他也知晓皇帝对鬼神的态度,但当他亲眼见过站场痕迹之后,有些事情他不得不用“神功”来推理,否则这逻辑就混乱了。所以,此刻他这心就七上八下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微臣斗胆,”包勉出声,“微臣私以为,这打斗之处可原样封存起来,像鸿胪寺那一道裂缝一般,能够让四方宵小心有余悸,起些威慑作用。至于贾珍神通如何,日后将如何应对,微臣斗胆,与其我等猜测万分,倒不如等会直接与人对话一二。微臣以为,此人的性子还算纯粹,可交谈。”
“可到底人心隔肚皮,远的不说,便如眼前。常言道,一笔写不出一个家族来,可贾家呢?荣宁两府龌龊事,荣府两房又争斗不休,完全不懂礼。”刘侍郎听闻包勉的话语后,面色一黑,有些不满道:“包大人,你素来公正,但依律,这件事你还是得回避一二,免得自己清名有损。”
“回皇上的话,”左泉眼见这两同僚意见不合,大有一言不合就当帝王面争吵起来,再大着胆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帝王,眉头一挑,心中有数。皇帝面无表情通常是在发呆,其实心里早有断绝。
朝当今一躬身,左泉沉声道:“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微臣私以为,对待这种神通,我们该求同存异。诸如那些得到高人,便是仰慕帝王风采,能够心甘情愿为您所用,为司徒江山效力。微臣说句斗胆的话语,贾珍之神功,贾蓉等人并无,而且观贾蓉此子,倒也单纯。”
贾珍虽然不能按着正常人理论来思考,可到底也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改邪归正后,这父子两关系倒是愈发亲密。正所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宇。贾珍哪怕有一天拽,甚至大逆不道干出什么惊天骇地的事情来,但是这人总要有个替他收尸,捧灵送终的。
贾蓉此子,哪怕他昧着良心夸,想想还是只能夸生得好!
贾珍不能杀,若是拉拢的话,那贾蓉在手,给人的继室人选用心挑,那也完全不用愁贾珍日后万一仗武行凶怎么办。
“左卿你确定念对了音?”当今听完三人的意见后,笑了声:“眼下江南危机重重,包卿你跟他同行,不管如何他还是能护你周全。至于日后,他忠大周一日,朕容他这点神功的能耐还是有的。还有你们也别想着……”
看看眼前三人也都是自己的心腹,当今说话带了分随意,“也莫要帮人想着牵线做媒了。就贾家那家风,稍微不慎能结仇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贾珍话里话外连王阁老家都看不上,他完全觉得人脸大脸厚,也懒得用潜规则—联姻,拴住人。
在场的都是人精,也听得懂帝王话外之音,不由得齐齐一颤,俯首称事。一来惊讶贾珍算得宠之人,二来他们也是为自己高兴。皇帝连贾珍这种奇葩都容得下,那别提他们这些臣子了。
哪怕的确帝王有天然的尊荣,可有些情感,都是相处出来的。
君臣四人谈了些贾珍事件后,便协商着如何审讯贾史氏。
没一会儿,贾珍也被请到了审讯室里。
听完审讯套路的贾珍木然的眨眨眼,“确定让我激怒贾史氏?”
刘侍郎虽然知晓帝王态度,看看着贾珍,心理还有些说不出来堵得慌,沉声道:“其他时候莫要开口,看我等眼色行事。”
“好,多谢大人教诲。”贾珍麻溜得应一声,然后默默让贾蓉把有些骄奢淫逸的厚垫子拿走。他普普通通的垫子枕一枕,有股缓冲的力,就能坐稳了。
贾蓉抱着垫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看着屏风后头的当今又暗自腾起一股怨念。他待儿子也挺好的,岂料儿子长大后就盼着他早死。连贾珍贾蓉这种父子关系都没。
默默喝了杯茶降降火,当今示意审讯可以开始了。
没多久,贾史氏便在捕快的押送下进了改良过后审讯室,坐在审讯椅上。
一见端坐在桌案后的三人,贾史氏斜倪了眼旁边端坐的贾珍,还保持着一份国公夫人的傲然,率先开口喝问道:“几位大人都是熟读国法之辈,就是如此请老妇人协助调查吗?距离忠顺叛乱都过去两月之久了,尔等的效率便是如此低下?还让些不三不四的人前来庭审。”
左泉惊堂木一拍,冷声道:“贾史氏,本官不耐与你废话。之前你的心腹仆从赖周氏已经开口将你当年用计让贾尤两家联姻的事情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你可承认?”
“这话好生奇怪,我又什么能够承认的,郎有情妾有意的,莫不是得说我下药了不成?”贾史氏冷声:“区区一个仆从的随意攀咬,你们没调查取证,就信了不成?”
“这事的确与你无关,怪我。”贾珍瞧着贾史氏还游刃有余的应对着,大大方方直接承认了起来:“我与尤氏这婚约一眨眼也十来年了,是非对错再纠缠起来也没意思。左大人他们的意思是,贾史氏你的宗妇实权握在手里爽吗?我娘因为宋家落败,我爹身在道观,跟去苦修,蓉儿他娘身体不好,早早离开。这些年来,宗妇实权大多在你手里。是不是让你忘记了一件事,比如说你压根没有这权利,没有名正言顺,故而只能偷偷暗中用计策,就像你所信奉的警幻仙女一般,她也许压根就不是神仙呢,故而只能偷偷摸摸的给你们用些下九流的术法。”
听到警幻仙子一词,原本面色坦然自若的贾史氏微不着痕迹的僵了僵。她两月也算摸出跟大理寺打交道的规律来,基本上试探出一点,这大理寺众人还是看在她是贾代善之妻的份上,给她留有一分体面的。
“从你的家的佛堂暗阁里搜出这尊雕像。”包勉看了眼衙役,当即有人将证物呈送上来。
拿着几乎栩栩如生,触碰起来竟还有些温热,像是真碰到肌肤的那种触感,包勉当即打了个哆嗦。冷冷扫了眼手里的雕像,包勉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了贾史氏的跟前,特意在人眼前展现了一圈,而后松手。
当雕像落地发出“咚”得一声,而后一声脆响之下,竟然摔得四分五裂,贾史氏面色刹那间青黑起来,“你会遭受报应的!警幻仙子会降罪于你的!”
“呵呵。”贾珍对于包勉的“失手”倒是颇为赞赏,在一旁煽风点火着,“警幻仙子,那怎么说来着?”
贾珍装模作样,实则刚才自打坐下之后,就绞尽脑汁在回想警幻的出场了。现如今回想了起来,便带着一份自信,斜倪了眼贾史氏,开口:“是不是居住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境警幻仙姑?”
边说,贾珍瞧着贾史氏逐渐紧缩的瞳孔,呵了一声:“听听她名字,警幻警幻,警惕幻觉罢了,假的!贾宝玉的玉更是骗你的!”
“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要不是她指点,你是如何信这块玉不会给贾家带来危机呢?把名字散出去的是不是你?给贾宝玉周岁抓胭脂的是不是你?但凡小孩子谁不喜欢颜色漂亮的?你能诓的也只有你一辈子无用的儿子还有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