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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迁就

察觉到董飞卿站在那里, 却良久不出声, 蒋徽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怎么?”

董飞卿问她:“你想要多少银两?”

“多少都可以。”蒋徽说道,“但是, 得是我自己赚的。”

董飞卿黑了脸, “赚银钱做什么?”

“找个有进项的事由。”蒋徽和声解释道,“可不管做什么, 都得先备好足够的本钱。”

董飞卿转到她身侧,见她在画的是猫图,打量片刻, 坐到太师椅上, “不准。”

蒋徽没应声。

董飞卿说道:“等我让友安去趟福寿堂,给你取一笔银子。”

“不要。”蒋徽放下画笔,“你手里的银钱, 要做正事,若有剩余, 也要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家里的积蓄就算再多,我也不会动的。”

“什么你的我的?”董飞卿拧眉, 语气恶劣, 恼火地凝着她,“你跟我分这么清楚干嘛?”

“我是跟家里分清楚。”蒋徽转到他面前,俯身,双手撑在他膝上, “你想哪儿去了?哪家都得这样过。不然的话,账目会混淆不清。”她知道他生气了,也知道他应该生气,自然不会较劲,寻找适当的方式说服他。

“那也不能变卖画作。”他脸色不见一丝缓和,“你跟我过来过去,就过到了这步田地?”

“不会有外人知道的。”蒋徽解释道,“字画铺子的老板,会编排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那也不成。”董飞卿抬手,食指、中指钳住她挺秀的鼻梁,“画作是文人、闺秀的心血,你怎么能用自己的心血换钱花?”

“可是……”蒋徽试着别转脸。

董飞卿力道更大,磨着牙说,“小兔崽子,你怎么比我还不着调?”

“诶呦……”蒋徽吃痛,扁了扁嘴,“鼻梁要断了。”

董飞卿这才松手,“你要跟家里分清楚,那么,家里借给你一笔银子,这总成吧?”

蒋徽站起身来,揉着又疼又发酸的鼻子,少见地可怜巴巴、敢怒不敢言地瞅着他。

董飞卿心软了,没辙地吁出一口气,展臂把她安置到膝上,“听到没有?”

“不想欠家里银子。”这会儿,轮到蒋徽皱眉了,“不管欠谁的,我都会着急上火。”

董飞卿敲了敲她的额头,“那么,我送你两幅画,你拿去卖掉。”说着,视线扫过画纸上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小花猫,“这幅我喜欢,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蒋徽凝着他明亮的凤眼,“你喜欢,送给你就是了。我改画山水,这总行了吧?相较而言,行情差点儿,但也没事,我多画几幅就是了。”

董飞卿又黑了脸,“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

“不说了,好不好?”蒋徽勾住他脖子,凑近他,吻住他温润的唇。

“……”董飞卿讶然地挑了挑眉。这好像是他常用来对付她的招数:遇到不想多说的话题,就这样打岔。

蒋徽见他不但不回应,反倒抿紧了唇,索性咬了他一口。

董飞卿掐了她腰肢一把。

她舌尖点在他唇上,继而撬开他唇齿,灵巧地滑入他口中。

他吸进一口气,反过来狠狠地吻住她。

一点儿都不温柔,没多久,她唇舌都有些发麻了。

她笑着别转脸,感觉到他还在生气——这招白用了,便搂紧他,“我跟你说,这种事,我以前就常干,先生和程叔父、婶婶都知道。”

“……”董飞卿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起来,习文练武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蒋徽语声和缓,“你曾经走镖,不就是用一身绝学赚取钱财么?我真觉得这没什么不光彩的,谁没个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啊?”

董飞卿不搭理她。

“至于你的画,留在家里吧。我可舍不得卖给别人。”她抬头看着他,摇着他肩颈,“别闹脾气了,好么?”

董飞卿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抚着她的面颊。

“我是应该让你养着我。”蒋徽的额头抵着他额头,柔声道,“先前没安稳下来,我们好多话也没说透,但不管情形如何,我就是在跟着你过,这是实情,对不对?

“到这上下,我想自己有个营生——长年累月做下去的那种营生。我不喜欢凡事都要夫君帮自己做主、打理的活法,慢慢的,会在家中固步自封。

“要是有朝一日,你跟我说起外面的事,我一无所知,你不会扫兴么?到那时候,你就该埋怨自己把我养成傻子了。

“各有各的事情,高高兴兴地忙碌着,不是很好么?

“不是为了正经事,我也绝不肯变卖画作。以前的日子,跟如今没法儿比,我都没动过这心思。

“横竖又不会经常提笔作画,与其画艺没有用武之地,不如务实一些,手里钱财多一些,我心里就更踏实一些。

“下不为例,我保证。”

她料想的到,不论换了谁是他,心里都会很窝火,自己理应把心思掰开揉碎讲给他听。

“……好吧。”虽然勉强,但他到底同意了,“只是,不论做什么,都得让我帮衬着。因为,书院的事,你也得帮我。”

她立时笑着点头,“好。”

用过晚饭,董飞卿换了身衣服,道:“我去邱老板家里一趟,跟他喝几杯。另外,他手里有几个适合开书院的地方,我去问问大致情形。”

蒋徽点头,“少喝点儿。”

董飞卿笑笑地看着她。

蒋徽看得出,他心里还是不大痛快,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你再跟我闹脾气,我可跟你犯浑了啊。”

董飞卿笑出来,抬手拍拍她光洁的脑门儿,“我还想找个人犯浑呢。”

蒋徽没词儿了,只好叮嘱道:“早点儿回来。”

董飞卿嗯了一声,举步出门。

蒋徽去了小书房,继续作画。

郭妈妈在一旁服侍茶点,听得蒋徽的意图,不解地道:“在外的时候,怎么不选这条道呢?”对她来说,蒋徽不论是当差,还是变卖画作,付出的都是心血,只是,当差更累罢了。

“那时候不需要有太多的积蓄。”蒋徽一笑,“就是四处看看,不引人注目地度日就好。”

郭妈妈无从评价,转而道:“公子知道这事儿么?有没有生气?”

“勉勉强强地同意了。”蒋徽笑说,“一家之主么,对这种事总会打心底抵触。”

郭妈妈忙叮嘱道:“好生跟他解释,别让他一直为这事儿过不去。”

“我晓得。”蒋徽心想,她要做的不是解释——话都说尽了,该做的是好好儿哄哄他。

沐浴歇下之后,在黑暗中躺了片刻,蒋徽又起身点亮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记起他曾抱怨,她不留等他回家的灯。

郭妈妈歇下之前,看着寝室里的灯光,莞尔一笑。

在她心里,某些方面来讲,蒋徽就是她的孩子,对这孩子再了解不过。

与蒋家长房起冲突、对峙之前,蒋徽便将诸事详尽告知于她。

她听了心头火起,说既然如此,你要做的,便该是让蒋、谭、丁三家名声扫地,为何要委屈自己?

蒋徽就笑,说那是迟早的事,但不是如今该着手的。随即,耐心地给她摆明轻重。

她释然,说那就随你。

蒋徽握住她的手,说放心,你不会被我连累,我有法子让你和儿女过的更舒心。

她听了,险些落泪。她最想要的,是蒋徽和自己的一双儿女一样,诸事顺遂,哪怕日子苦一些,有家人给予关爱。

但是没有,寻常人最容易得到的几乎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亲情,蒋徽一直没得到过。

后来,蒋徽与家中决裂之前,便给了她一百两银子,随意寻了她一个错处,把她打发掉了。蒋家的人大抵觉得蒋徽就是生性凉薄之人,对此并无意外。

她按照蒋徽的安排,闲在家中。

两个月之后,谭家的管事找到她,引荐她到付大学士名下的别院做管事。

那就是个凡事不需费心费力且白拿一等管事妈妈月例的差事。她意外,但是欣然接受。虽然相信,蒋徽一定能拿捏住谭家,但是连她都能得到这般的好处,便是不曾想过的事儿了。那差事,是她想做就做、想辞就辞的。

两年多的岁月,蒋徽只是偶尔写给她一封信,她没法子回信——那孩子那时候居无定所,四处游走。

蒋徽说,就算只是为了你,我迟早也会回京。但眼下还没到回去的时候。我在外很好,真的很好,不要记挂。

只身在外漂泊,怎么可能过得好?她始终是这么想,又怎么能不记挂。

当差期间,她留意着蒋家长房的动静,看到他们的情形一日不如一日——是被谭家为难所致。

蒋徽离京之前,程府的人一言不发,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蒋家便以为程府对蒋徽心寒了、失望了、再不理会了,不然也不敢把蒋徽逐出家门;

蒋徽离京之后,蒋家老太爷、老太太遇到窘境,几次前去程府,求见程夫人、程二夫人、程阁老,这三个人一直懒得理会,从来是以一句“没工夫”回绝。

谭家的人观望着,觉着程府是将蒋徽及其亲人一并责怪了,便愈发地不留情面——如果程府肯照拂蒋家长房,谭家不论如何都会手下留情。比起人单势孤的蒋徽,他们自然更怕程府看自家不顺眼、出手整治。

蒋家每次陷入困境之后,便会跟谭家来一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戏。不得不承认,这一招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很奏效——谭家到底是怕蒋家把一些生意上见不得光的事儿捅出去。

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谭家、蒋家一直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她冷眼旁观,心里唯有快意。但是,日思夜想的,还是蒋徽回来。

稍稍有点儿脑子的人就看得出:蒋徽那般整治谭家,谭家怎么会饶得了她?明里听凭她的吩咐为难蒋家,暗里一定会聘请高手追杀。她自认不是太聪明的人,但也绝不太蠢笨。

私心里,她最担心的,是蒋徽在外遇险,甚至……性命不保。有一段时间,这成了她的梦魇。

终于,蒋徽在沧州落脚,与董飞卿成亲之前,写信给她报喜。

她初时惊愕:京城最能折腾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在外面重逢并且定下了姻缘?这婚事,是草率的决定,还是他们疲惫之余对自己、对生涯的迁就?

让她说心里话,她真不认为董飞卿和蒋徽是适合携手的人。在她看来,那是最不该结缘的两个孩子。

但是,他们终究是成亲了。她就算再担心,还是会往好处想,盼着他们能给自己一个最美的意外,打消她先前的顾虑。

重回蒋徽近前的日子,不过是这几天而已,时时处处的,她看到了董飞卿的好处。

为人处世,他给了所有人不会有涵养的直觉,其实却是最有涵养的做派。

任她怎么想,都不会认为他能包容、纵容谁,但是,只这几日间她就能看出,他包容、纵容蒋徽的时候居多。

至于蒋徽,这在她眼中最美最聪慧的孩子,迁就、忍让董飞卿的时候其实也不少。

不管是因何而起,这都是让她最为喜闻乐见的情形。

董飞卿晚间出门的时候不少,蒋徽从来都不会留灯。她总觉着不妥,却又不知怎样规劝:劝说总得有个由头吧?但面对着蒋徽的时候,怎么样的由头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那孩子就是那样的,有男孩子都不见得比得了的率性洒脱磊落,亦有寻常女孩子都及不上的柔软温柔的一面——但是,不肯展露这些的时候,便只是一只蓄势待发随时能给人一爪子的猫或小老虎——那么矛盾的性子,也真挺让人头疼的。

今晚,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蒋徽在这细节处有所改变了。

真好。

她就想着,这小两口的日子,不愁越过越好。

邱老板的家离福寿堂不远,宅子并不大,珍贵之处在于,是闹中取静的地段。

有两个仆人早就等在宅门外,待得董飞卿跳下马,一个殷勤地笑着上前,接过缰绳,另一个则躬身请他进门,在前面带路。

邱老板等在花厅,桌上有几道精致的小菜,一壶陈年梨花白。

见礼落座之后,邱老板遣了仆人,亲自执壶倒酒,“没你爱喝的陈年烈酒,但是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人去北地寻来一些。”

“寻来备着灌我?”董飞卿笑问。

“自然。”邱老板笑道,“再就是唐小侯爷,他并不到福寿堂用饭,但唐侯爷、唐夫人喜欢福寿堂的野味火锅,他隔一阵就让人定一桌席面。去年有两回,亲自问我有没有北地上好的烈酒,说你以前带回京城的那些,一直省着喝,但爷儿俩还是喝完了。”

董飞卿失笑。

邱老板又道:“我就打趣他,说你去程阁老家中偷几坛不就得了?谁不知道程阁老的藏酒最多?他说我可不敢,我师父宁可送人笔墨,也不肯送人好酒,飞卿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那些酒,他一直当宝贝似的存着呢,逢年过节才取出一坛来喝。”

董飞卿哈哈地笑,“是三四年前的事儿了吧?”有些事情,他不是很有时间概念,不记得确切的年月。

“四个年头了。”邱老板笑看着他,端起酒杯。

董飞卿随之端杯,与他碰了碰,一饮而尽,继而起身倒酒,“你倒比我记得更清楚。”

“你和唐小侯爷、程阁老等人的轶事,我想不知道都不行。”邱老板笑道,“随意在福寿堂转一圈儿,就能听到人们谈论。到如今也是。”

董飞卿莞尔,“人们说起我,大概都是不着调之类的话吧?”

“那你可就想错了。”邱老板摇头,“说起你,都是钦佩不已。”

当初的董飞卿,在军中以随从的身份先后跟着唐栩、唐修衡父子二人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皇帝几次给封赏,他一概婉言谢绝。回京那一年,下场参加乡试,第二年参加会试、殿试,高中探花。

没过几个月,又轰轰烈烈地与家族对峙,辞去官职。

——昔年的小董探花,皇帝都青睐有加,惋惜不已,何况别人。

董飞卿的过人之处,除了文武双全,还有那份孤绝。

又喝尽一杯酒,邱老板问道:“有句话,一直想问你:后悔过么?”

董飞卿就笑,“有什么可后悔的。不想要的东西,就是不适合我的;不想走的路,就是走着太累心的。”

“这样看起来,有些事,你只是给程阁老一个交代。”邱老板猜测道,“程阁老虽然没正式收你为徒,但那么多年,其实就是把你当徒弟、孩子一般教导着。”

“这么说也行。”董飞卿一笑,并不瞒他,“从文,是程阁老的功劳;从武,则是唐小侯爷的功劳——他一身绝学,从不对我藏私。说白了,唐小侯爷要是下场考试,定能高居榜首,只是,他战捷回京之后,地位已经在那儿,要是跟我一样胡来,皇上就第一个容不得。”

“的确。”邱老板笑道,“治国□□,皇上离不了程阁老,关乎军政,则离不了唐意航。”这种话,他平时自然是不会与任何人说起的——容易让有心人多思多虑做文章。但是,董飞卿在他心里,从来不是外人。

董飞卿赞同地颔首一笑,“你就想吧,有这俩人摆着,哪儿还用得着别人居安思危?”

邱老板哈哈一笑,“有点儿明白你当初为何无所顾忌地辞官了。”

董飞卿绝不是没正形的人,相反,是心怀家国天下并且能力卓绝。如果首辅、沙场奇才都不是一心为民的性情,他不会毅然决然地放弃锦绣前程。

放弃,正是因为太放心——自己的抱负,从来就是程询、唐修衡正在做的事,而且,那师徒两个一定会做到,并且做得出彩。

之后,邱老板提及一事:“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儿子最仰慕的人,不是首辅,不是唐意航,更不是你,而是你的结发之妻,对她的文采、字画,推崇备至。来日若有机会,能否让我儿子当面给尊夫人请个安,能讨得笔墨的话,再好不过。”

讨笔墨?哪里就用讨了?给那小崽子一万两,要字要画,她大抵都会毫不犹豫地应下。——董飞卿腹诽着,面上只是微笑,“行啊。以后少不了碰面的时候。至于笔墨,我就不好说了。”

“明白。”蒋才女的孤傲,谁人不知?字画从不会轻易赠人,谁想时时鉴赏她的笔墨,不是要费尽心思,便需得花费大笔银钱,通过一些门路买到手中。

董飞卿说起关于书院的事,“这事儿我定下来了,怎么样也要像模像样地办起来。”

邱老板笑着指一指博古架上几幅堪舆图,“早给你准备好了。那几个地方,你和尊夫人挨个儿看看。有合心意的,跟我说一声就行。没有合适的,也跟我说一声,不论如何,我都能给你踅摸到适合的地方。”

董飞卿莞尔。

邱老板又道:“我可不是白帮忙,到时候,得让我儿子到书院长长见识。”

董飞卿爽快应下,“这好说。”叶先生对开设书院的初衷,就是没有门槛儿,只要人想去,只要书院容得下,便是来者不拒。他深以为然。

“再就是银钱。”邱老板道,“你存在我这儿的银子,我已经备好了。”

董飞卿摆一摆手,“不用。过一阵我要用的时候,再让刘全过来支取。你继续费心吧,到时候找人做出账目。我眼下的日子还行,能过。”做正事的银子,他一向是与自己分开来的。

邱老板晓得他的性情,也不推诿,爽快应下。

踏着如水的月光回到家中,走进内院,董飞卿立时留意到了寝室中的灯光。

他站在天井凝望片刻,笑了。

他走进寝室,她翻了个身,含糊地说:“回来了?”

“嗯。”

“哦。”蒋徽又翻了个身,语声变得清晰,“去沐浴吧。”

董飞卿把带回来的几幅堪舆图放到妆台上,转去沐浴更衣,折回来,熄了灯。

歇下之后,他发现她又犯了老毛病:跟他各睡一床被。

刚一蹙眉,要挪过去,她却已转过身形,来到他这边。

他撩起被子,等她到了臂弯之间,放下去,给她掖了掖被角。

“她们习惯这样铺床。”蒋徽解释道,“你又没个准成,睡里边外边的时候都有。而我习惯睡里边。”

“今儿怎么这么乖?”他语带笑意。

“理亏呗。”

她的小脑瓜拱了拱他胸膛。他心里的不痛快,到了此刻,真的烟消云散了。

蒋徽抬眼看着他,“今晚我一直在等你,但你回来的也太晚了——我等到半道睡着了。”

他扬了扬眉,“真的?”

“嗯。”蒋徽点了点头,“不生气了,好吗?”

“好。”又怎么能说得出‘不好’,“你什么心思,我也琢磨明白了。这次,我就什么都不说了,往后不会再给你这种机会。记住了?”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记住了。”

“一直在等我回来?”他把玩着她一缕头发,“有事?”

“等你回来跟我算账。”蒋徽语带笑意。

“知道就好。”董飞卿轻轻笑开来,低头捕获她的唇,欺身压住她。

温柔缱绻,那是他只有在特定的情形之下才有的。热情、强势才是他一贯的路数。

溃不成军时,她聆听着他焦灼的呼吸,感受着他的气息。

到了最要命的关头,她吻上他耳垂,继而啃啮着。这般缠绵悱恻的情形下,他迅速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她亦在寻找着他的软肋。

他低低地笑起来,加速,又加力,声音低哑地说:“小兔崽子……你怎么就没老实的时候?”

她没法子说话,身体迎来的震撼让手指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低而急促地喘息着,愈发地放任,末了,身形微微颤栗之后,伏到她身上。

身形收起来,她温柔地缠住他。

蒋徽在小书房里闷了两日,作了几幅画,让郭妈妈寄放到字画铺子。

随后,与董飞卿先后到访三个书院。

董飞卿不把考中过的功名当回事,但在三位山长心中,他仍是昔日的探花郎。

蒋徽也从不把自己的才名当回事,但在三位山长眼里,她仍是当初那个名动京城的才女。

是以,对夫妻二人礼遇有加,有问必答。

书院的规模,其实都不大。

一位山长解释道:“名儒姜道成的淮南书院,收的学生都不多,我们又怎么可能多收学生。便是想多收一些人,也没人肯来啊——名气没有姜先生大,学识更是不如姜先生,不少人家其实都不放心,担心我们误人子弟。”之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您二位要是能在这儿挂个名,那就什么都不需愁了,一定有不少人争先前后地前来。”

董飞卿和蒋徽一笑,前者道:“那可不成。一时的热闹之后,我们兴许就会连累您。思来想去,还是连累熟人更好。”

那位山长听了,笑容爽朗,“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等看。不管您二位‘连累’谁,我到时候都要前去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这日,两个人策马回返,在宅门外跳下马,就见友安笑逐颜开地迎出来。

“发横财了不成?”董飞卿打趣道。

友安一乐,从他们手中接过缰绳、鞭子,“您二位快回屋吧,来贵客了。”

“谁?”

友安道:“唐家小侯爷、黎郡主。”

董飞卿和蒋徽俱是讶然挑眉。明明听程叔父说过,修衡哥离京巡视,要过三两个月才能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当即压下这疑问,快步回往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