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姀在房间里接受红袂的礼仪教导时, 笙月正带着矣姀给她的信在驿站里寻找赵大人的住处。
因为在路上问过驿站里的侍人, 是以笙月很轻易便知道了赵徽聿的住处所在, 不过, 当她到达侍人指示的那片区域时, 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间房间, 她抓不住注意开始发懵……
她绝没想到她遇见的居然会是一左一右完全相同的两个房间……
赵大人究竟会在哪一个房间里住着呢?
左?还是右?
好像……都有可能。
要不她随便敲响一个门, 等房间里的大人开门后,她再随机应变?
如果是赵大人, 那她便直接把信交给他;如果是魏大人……那她就说她不小心敲错了门?
对,就这样应对吧。
想到应对之策后, 笙月心里稍定。
她左左右右地看了一番后, 犹豫地敲响了赵大人最有可能在的左边的房门。
“吱呀……”
房门很快便开了。
魏知隶清俊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是在见到魏知隶的那一瞬间, 笙月心里还是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说话时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结巴,“大,大人……”
魏知隶的神情也有些意外, “笙月姑娘?”
笙月紧张得手指都在发抖, “大, 大人……”
魏知隶看到她的异样,以为她是因为见到他而紧张,便笑得愈发温和,“何事?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笙月猛地摇头,“不, 公主没事……”
魏知隶善解人意地猜测,“那……是你找我有事?”
“不不不,不,奴婢也没事……”没想到魏知隶竟然如此详细地过问情况,笙月更加不敢看他,眼神也是开始四处躲闪,“奴婢……奴婢就是不小心敲错门了,没想到打扰了魏大人,奴婢知错。奴婢,奴婢这就走……”
笙月说完,也不待看魏知隶时何反应,转身便走。
她走得匆忙,连袖子里的东西跌落下来都没有发觉……
“等等……”魏知隶开口叫住她。
笙月身子僵硬地停下脚步。
魏知隶弯腰把地上的纸张捡起来,不经意间看到纸上的墨色线条,再联系到笙月那慌慌张张的神色,想到某种可能,他清冷的眸子微沉,但是语气却依旧温和,“这是什么?”
笙月心里本就害怕,回头一看魏知隶手里的物事,脸上的害怕更是收不住了,“这是,这是,这是……”
见她重复了好多次都没法把话说完整,魏知隶语气浅淡地猜测,“公主写的?”
“不!不……不是!”
笙月的反应太大,魏知隶皱起了眉头,“那是你写的?”
笙月点了点头,“……是。”
魏知隶看她一眼,发现她的神情太过慌张……
心里有了些计较,知道事情必不如她所说的那般。
她在说谎。
魏知隶的声音忽而沉了下来,“当真是你写的?如何证明?”
笙月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道,“……我……我就是写了几个字在纸上。”
“只有字?”
笙月身子一抖,“……是。”
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魏知隶的语气还算温和,“笙月姑娘,由信纸反页上的墨迹可以看出来,信纸上写的并不是字。”
“啊……”笙月睁大眼睛,“怎么会……”
魏知隶的声音不再温和,冷冷的似乎还夹带着冬日里的冰雪,“再问你一次,请务必如实回答。这信是公主画的?”
画?
笙月猛地跪下来,身子抖如筛糠,“……是。”
“给予何人?”
笙月不敢有所隐瞒,“……赵,赵大人。”
魏知隶微微挑眉。
犹豫一瞬,修长的五指微动。
他把信纸展开,纸张上流畅的墨色线条在瞬间映入他曜黑的眼眸……
纸上粗略地描着一幅画。
绵延的山,成片的林……
最近处则是一棵无叶的树,光秃秃的枝丫流畅地指向天空……
别人在信纸上写字,她却在信纸上描画……
这幅画,难道隐藏着她要传递给赵徽聿的消息?
……会是什么样的消息呢?
山,木,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
魏知隶猛地把纸张合起,眼底深处是压抑的黝黑一片,细看其中又似有隐隐翻滚的乌色云浪……
魏知隶忽然大变的脸色吓了笙月一跳,就在她不明所以地看着魏知隶的时候,魏知隶忽然朝她看了过来,笙月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须臾之后,一封折叠好的信纸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笙月抬眼看去,魏知隶正弯腰把信纸递给她,言辞极其的冷淡地说,“回去告诉公主,你没见着赵大人。”
“是。”笙月颤着手把信接回来。
魏知隶站直身子,低垂的眸光冷如冻霜。
好一会儿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不如往日的温和,言语中蕴含着的清晰的冷意不用刻意就能听得出来,“不要对她说起你见过我。”
“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发生。”
“……是,奴婢遵命。”
——
“公主,今天的礼仪便学到这里,剩下的一些,明天我们到达络央驿站的时候,我们再来学。”
红袂一边说话,一边给矣姀端过来一杯茶。
矣姀接过茶盏,点了点头,“好。”
“对了,公主可知道笙月去了哪里?都快半个时辰没有见到她了……”红袂忽然皱眉。
“快一个时辰了?”矣姀故作惊讶,“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吗?”
“对啊……”
虽然面上惊讶不已,到那时矣姀心里却在暗暗担心:笙月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毕竟,赵徽聿也同在驿站里,笙月要给他送信,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
她只要是遇见他,把信就交给他……
又或者是询问侍人找到赵徽聿的房间,然后敲开他的房门,然后把信交给他……
半个时辰……
笙月去了那么久,也确实是久了些。
难道……
笙月遇到了什么突发的状况,例如,她遇上了魏知隶?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遇见谁都好,遇见魏知隶,这是不幸中的不幸。
正担心着,房门被推开,笙月出现在门外。
矣姀的视线在与笙月的对上的瞬间,便知道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如果事情顺利,笙月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看她苍白的脸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遇着了谁,被吓得如此厉害……
红袂并没有发现笙月异常的神色,一看到笙月,她便朝她招了招手,说道,“笙月,你去了哪里?以后可不许出去那么久了……”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过来服侍公主就寝吧。”
笙月怯怯地看一眼矣姀,迈着小步子走过来,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红袂去整理床榻的时候,矣姀看了笙月一眼,做嘴型问,“事情如何了?”
笙月摇了摇头。
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才恢复些许血色的脸一下子又变得苍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心有余悸一般。
瞥见红袂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矣姀干脆地把笙月拉过来,把声音压得极低地问,“遇到魏大人了?”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笙月摇了摇头。
“那信呢?”
笙月摸了摸衣袖。
矣姀明白她的意思后,皱起眉头,“可是没见到赵大人?”
笙月点了点头。
“那……”
矣姀还想要说些什么,红袂忽然转过身来,笑道,“公主,床榻已经铺好了……”
矣姀定了定神,右手随意地搭上笙月的手背,“我的脚还有些痛,你扶我过去吧……”说完这句话后,她又用一种极小的但是又确保笙月一定会听得到的声音说,“明天再找个机会交给赵大人。”
笙月眉尖一紧,低低地应了声是。
——
第二天一早,被红袂和笙月唤醒的矣姀在梳洗过后,睡眼惺忪地坐在梳妆台前。
看着镜子里的笙月拿起梳篦,矣姀的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连忙道,“笙月……”
“公主有何吩咐?”
“那个……我们今天可不可以不画这么浓厚的妆容,也不要梳那么复杂的发髻?”
笙月不说话。
倒是红袂朝笙月点了点头,“一切如公主所言。”
笙月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回道,“是。”
矣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笙月也太听红袂的话了……
这于她的计划而言,是个很不好的兆头。
半个时辰后。
矣姀看着铜镜里施着淡妆,挽着简单发髻的女子盈盈一笑,镜子女子也对着她回了一个同样的笑。
“如果可以,以后每天便这样吧。”矣姀对此颇为满意,笑着对一旁的笙月和红袂说。
红袂和笙月同时点了点头,“谨遵公主吩咐。”
用过早膳,即将出门的时候,矣姀被红袂拉住。
为矣姀戴好帷帽后,红袂姿态恭谨却又带着些许强硬地说,“公主,今日踏出此门,一切言行都需要按照公主的礼仪来,望公主谨记。”
矣姀大概地回忆了昨晚红袂所教导的内容,心中有数地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红袂微笑地为矣姀打开了房门。
因为依旧要带着帷帽,矣姀看不大清楚脚下的路,红袂和笙月便一左一右地挽着她往楼下去。
没想到走到楼梯处,正好看到赵徽聿。
他已然下了楼梯,看见她们,便停下来,在楼梯上朝她行礼,温文尔雅地道,“微臣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矣姀透过垂纱看他,面容有些难掩的欣喜,但是声音却依旧平稳道,“赵大人不必多礼。”
红袂距离她太近了,矣姀想,她不能让红袂察觉到她的情绪。
否则事情会难上加难。
赵徽聿礼让到楼梯的一侧。
红袂和笙月虚扶着矣姀往楼下走去,快走到赵徽聿站着的地方时,矣姀抓着笙月的手指微微收紧。
笙月似有察觉,但是却并没有看她。
矣姀再次用力,笙月却出人意料地无动于衷。
矣姀心中一凛,忽然意识到一个现实:不好,不过是一夜之间,笙月竟然叛/变了……
现实如此突然……
可机会就在眼前。
她该如何抓住这个机会呢?
矣姀透过垂纱去看赵徽聿,他又如上次她看到他那样,低着头安静地站在一旁。
不知道是不敢抬头看“常乐公主”,还是不愿意抬头去看“常乐公主”……
眼看着就要错过他,情急之下,矣姀猛地一咬牙,放任自己脚下踩空……
“啊……”
红袂和笙月的惊呼此起彼伏。
矣姀因为踩空往下摔去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半分害怕……
前方的赵徽聿在某个瞬间里终于舍得抬头,看见摔下来的她时,他下意识伸出手来一拦……
几个眨眼的时间过后,一番天旋地转间,矣姀摔倒在了赵徽聿的身上。
因为下落的趋势,两个人甚至还一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24号的三章~
每次写完后,稍作修改,发的时候基本都是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