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魏知悦用手指支撑着略有些圆润的下巴, 好奇又惊讶地看着矣姀, “嫂嫂你怎么忽然问起他？”
矣姀把那日遇见魏知绶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这才用平常的语气道, “我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后来听到府里的侍人说了些碎言碎语, 我不太确定真假, 便过来问问你。”
“原来是这样。”魏知悦叹了口气，“二哥哥他……”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魏知悦浅浅地皱起眉头, “其实我觉得一般人不太能理解二哥哥的想法的。”
矣姀没有接话，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然后听到魏知悦继续说道, “小时候, 哥哥和二哥哥都很照顾我的。他们会带我去玩, 看好看的，吃好吃的，得到什么好的东西，我若是看到了想要, 他们也会忍痛割爱……总之, 那一段时光,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美好。”
“后来，后来……大概是哥哥进了宫里当太子伴读以后吧，二哥哥便对我冷淡下来了。好像也不该这么说……”魏知悦眉心间蹙起点点纠结，“总之, 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二哥哥便不怎么理我了。”
“不仅仅是对我，二哥哥对很多人都很冷淡。听那些下人说，二哥哥可能是因为嫉妒哥哥能够进宫去当太子伴读，所以才对我们这样的。我不太相信这样的说法，因为我知道，二哥哥他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是抚琴。”
“可是我也知道，二哥哥他如果坚持要成为一个乐师，不会有人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的。”
“哥哥出士以后，父亲也希望二哥哥能出士，但是二哥哥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某日里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气得在书房里摔碎了他最喜欢的一尊青瓷。”
“自此以后，二哥哥待人更是冷淡了。”
“阿娘对二哥哥一直视如己出，看到二哥哥和父亲的关系弄得那么僵，便想着借外出踏青的机会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没想到那天，二哥哥不知道因何和哥哥起了争执，冲动之下竟然把哥哥从山崖上推了下去！”
“哥哥在那次差点丢了性命，幸好他吉人自有夭相，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也就能下地走路了。”
“不过，由此以后，阿娘和二哥哥的关系算是彻底坏了。”
“二哥哥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他认为……他居然认为是我娘亲当年执意要处罚他的娘亲才害死了他的娘亲，所以，他明面上对娘亲恭敬有加，但是实际上对她怀恨在心……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他连带也讨厌我与哥哥，每次见面都是冷眼以对……”
“唉，嫂嫂，我并不觉得，阿娘当初那样做是错了，她不过是遵从了府中的规矩罢了！若真的要说错，那错的也应该是那妄想攀上高枝的家伎才对！如果不是她心图不轨，勾/引父亲，也许便不会……”
魏知悦说完，脸上露出一抹嫌恶的神情。
“嫂嫂，这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我们不说了好不好？越说便越糟心……”
魏知悦扯着矣姀的袖子，朝她眨眼睛，“嫂嫂，过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沐雨，快去把柜子里最上面的盒子拿过来。”
“是，小姐。”
沐雨取了盒子过来后，回到一旁站着。
魏知悦清咳一声，“沐雨，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小姐。”
沐雨走后，矣姀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给她看的时候，连贴身丫鬟都不能在场。
魏知悦没有明说，打开盒子后，她对矣姀露出一种看好戏的表情。
盒子里只有一幅卷轴。
矣姀微微挑眉，“这是？”
魏知悦甚是热情地催促，“嫂嫂你打开来看就知道了……”
矣姀不疑有他，拿起卷轴缓缓展开，只一眼，她眉心便急急地跳了跳。
没想到魏知悦拿给她的竟然是……
春宵秘戏图。
留意到魏知悦一直在看她，似乎是很期待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矣姀很淡定地把卷轴卷起，然后……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没有看到矣姀惊讶失措的表情，魏知悦心里有点失望，但是看到矣姀低头时，白皙的后颈上竟然有零星的点点微红，她瞬间又开心起来，“哦，我知道啦……”
她声音故意拉得长长的，看到矣姀神色羞赧地偏过头去，她在心中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正想要笑矣姀两句，魏知悦眼尖看到矣姀脖子前竟然也有微粉色印记，她抿唇一笑，故意懂装不懂地问，“嫂嫂，你的脖子怎么红了一小块？被虫子咬了吗？”
矣姀回过头来，伸手摸上脖子，“不会吧……冬天哪里来的虫子？”
话没说完，魏知悦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矣姀动作一顿，知晓魏知悦不过是在故意与她笑闹后，她佯装气恼地瞪她，“我要告诉瑄和你今天偷吃了……唔……”
猝不及防地魏知悦捂住了嘴。
矣姀没办法说话，只好继续瞪她。
魏知悦嘟起嘴，“好嫂嫂，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瑄和，你要是告诉他，我后天估计不能出门了……”
“我可是求了瑄和好久，他才答应我带我去郊区赏梅的。嫂嫂，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魏知悦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
瑄和不愿意她出门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在的，只是太久没有踏出府门，魏知悦也很是郁闷。
好不容易让他松口答应带她去赏梅，她可不希望会出现什么意外。
矣姀把魏知悦的手拿下来，笑道，“知道啦知道……”
魏知悦也笑了。
笑着笑着，她的笑容忽然变淡了。
矣姀察觉她的异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魏知悦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语气有些惆怅地慨叹道，“一晃几年过去，嫂嫂还是以前的模样，面容姣好，身姿纤细，倒是我……”
魏知悦伸手抚上自己的脸，眉头轻蹙，“感觉比以前老了许多。”
矣姀抓住魏知悦的手，“悦儿……”
魏知悦的眼睛骤然红了，“嫂嫂，其实我也知道不应该这样想，但是一照镜子，丑态藏无处可藏……我有的时候，甚至会害怕照镜子。”
魏知悦挺着个大肚子，矣姀本想要抱抱她以示安慰，但是碍于此，便只好用力地握住她的双手安慰道，“悦儿，生老病死都是人间的常态。你只是比我先进入到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而已，有瑄和伴着你，你不必害怕的。”
顿了一下，矣姀轻声问道，“瑄和他……”
“嗯？”
“他……让你伤心了吗？”
魏知悦愣了愣，“没有啊，我们……挺好的。只是我觉得自己变丑了许多，而瑄和依旧是和以前一样好看，我，我有点……着急。”
“你爱他，为他生儿育女，鬼门走了一回还有一回，他以后若是敢有半分嫌弃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魏知悦眼眸微微睁大，回过神来后她笑了，只是眼睛也更红了。
“这天色也不早了，哥哥怎么还不来接你？难道是今日政事堂里的事情太多了？要不嫂嫂你今日在我这里住下吧，我们可以说多点话……”
魏知悦的话音才落，沐雨便走了过来，“小姐，王爷和公子在前厅了。”
“……看来只能是改天了。”魏知悦言语间有些惋惜，但还是带着矣姀往前走，“走吧，嫂嫂，我送你过去。”
矣姀拉住魏知悦，“不用了，陪我说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吧，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和你说话。”
“那好吧。沐雨，你替我送嫂嫂过去吧。”
“是，小姐。”
“盒子记得拿上。”
“是。”
矣姀站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悦儿！”
她真的不想要那幅卷轴。
若是普通的画作还好，里面的可是……
魏知悦凑到矣姀耳边，“嫂嫂，有些事情是会食髓知味的，你不妨和哥哥试一试，若是真的不喜欢，到时候再送回来给我也不迟……”
矣姀：“……”
往前厅去的时候，矣姀好几次听到沐雨的笑声。
瞥见她手里捧着的盒子，矣姀尴尬地清咳一声，“沐雨，待会儿你记得把盒子拿回去给悦儿，我不要……”
“可是小姐说……”
矣姀默默地盯着沐雨看。
沐雨憋笑，“……好吧。”
“沐雨，悦儿最近是不是……”矣姀斟酌着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来比较适合的时候，沐雨很快便给了回答，“夫人你也发现了？”
矣姀点了点头。
女子心思细腻，只要不是故意忽略，总是能够发现点什么的，只是……有些事情，明知道了，不怎么好开口罢了。
沐雨低头，“小姐最近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对别的事情也不怎么提得起劲来。王爷他……”
“他怎么了？”
“王爷最近比较忙，陪小姐的时间没有以前多了。”
“是真的比较忙，还是说另有他人？”
沐雨猛地抬头，只一瞬，她又低下头去咬紧了嘴唇，“奴婢不敢多言。”
“我不会与他人说的，你可以放心与我说。”
“小姐她……”沐雨的神情有些无奈，“前几天，府中的一位美人勾引王爷，王爷那时候正好喝醉了，所以……事情就成了。”
原来如此。
矣姀想起魏知悦先前露出来的那个嫌恶的表情，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她抿了抿唇，低头若有所思。
到了前厅，矣姀一眼便看到魏知隶和楚瑄和并肩立在台阶上，两人正在说话，嘴角皆带着一点微笑。
矣姀还没有走到魏知隶的身边，魏知隶便朝她看了过来。
时机恰巧得似是有感应般。
楚瑄和的眸光在矣姀脸上掠过，笑意和善地朝她点了点头，矣姀以同样的举止回应，看他扭头和魏知隶说了句什么，然后带着随从离开。
魏知隶朝矣姀走过来，未语先笑，“夫人……”
自然地把矣姀的手收入掌心后，发现她的手指有些冰凉，他皱了皱好看的眉，“怎么不带手炉？”
“来的时候忘记带了，在屋子里不觉得冷的。”
魏知隶用双手把矣姀的手包住，看矣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他笑着要说话又猛然注意到沐雨还在站一旁。
见魏知隶朝自己看过来，沐雨连忙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大人，这是小姐送给大人的。”
魏知隶伸手要接过来，矣姀拦住了他。
“沐雨……”
矣姀的神色有些懊恼，方才在路上她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沐雨怎么……
沐雨笑着把盒子递到魏知隶的手上，“雪天路滑，公子和夫人慢走，奴婢回去了。”
“好。”
沐雨走后，魏知隶要开盒子，矣姀神色紧张地按住他的手，“不可！”
魏知隶微微挑眉，“为何不可？”
矣姀把盒子抢过来，视线躲闪，“这是……我与悦儿之间的小秘密，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可是沐雨方才说这是给我的。”
“那是因为我不要她才给你的！现在，现在我，我改变主意了！”
美人恼怒，脸绯而耳红。
魏知隶边笑边拉着矣姀往马车停靠处走去，“好好好，这盒子就给夫人了。”
上了马车，矣姀才坐好，魏知隶便伸手过来拿她手里的盒子，她心中一惊，五指用力瞬间把盒子按紧，“你，你做什么？”
“夫人难道要一直拿着这个盒子？”魏知隶眼眸中泛起一丝探究的波澜，“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竟让夫人如此青睐有加。”
矣姀略有些紧张地把盒子放置在自己的身侧，“没什么……”
“哦？”
“就是，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罢了。”
“是吗？”
“是！”
“过来。”
“嗯？”
魏知隶手上用力，把矣姀拉到自己腿上坐上后，他俯首在她脖子间，细嗅到熟悉的香气后，他心满意足地轻舒了口气。
大约是呼出的气息让矣姀感觉到痒，她动了动。
魏知隶低笑一声。
“今天都做了什么？”身子放松下来，男人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松懒。
“没做什么啊……”矣姀依旧没有放松下来，视线时不时看向那个木盒子。
“嗯？”男人的声音低了一度。
矣姀回过头来对上男人映着灯火的黑眸，呼吸微微一窒，“就是和悦儿说话啊。她现在身怀六甲，我们即便是想要出去玩也要等悦儿生……唔……”
亲吻虽然来得突如其来但却很温柔。
直到矣姀皱着眉头发出细细的喘息声，魏知隶才离了她的唇，还给她呼吸的空间。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木盒上，想起矣姀神色的异常，他微微侧身把盒子取了过来。
手指挑开盒扣，指尖拨开画轴，只看了画中事物一眼，男人的嘴角便已经扬起了愉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