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魏府, 矣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用锦帕捂着自己的嘴。
小桃向她投过来奇怪的眼神, “小姐, 你怎么了?”
矣姀的声音从锦帕中透出来时变得有些模糊, “我没事。”
“没事你为什么要用锦帕捂着自己的嘴啊?”
矣姀不怎么想回答小桃的问题, 只默默地进了府门往听竹园走去。
小桃连忙追了上来, “小姐,你走慢一点, 等等奴婢……”
目送着两位主仆走远,凌胥偏头看身旁的魏知隶, “大人, 现在是否去书房?”
“岁云山有消息传来吗?”
“有, 那信属下已经送到书房, 大人回去便能看到。”
“好,去书房。”
“是。”
矣姀赶在小桃回到听竹园之前描好被魏知隶弄花掉的唇妆,正要放下手里的小刷子,小桃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只见小桃傻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然后……咧着嘴笑了。
模样有些傻气。
矣姀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怎么了?”
“小姐, 你和大人这算是和好了吧?”小桃隔空指了指矣姀的唇,“你这里……被大人亲肿了。”
矣姀:“……”
“今天要教你一种新的绣法,你快去把小篮子拿来。”
小桃捂着嘴笑,“小姐,你是害羞了吗?”
矣姀:“……”
矣姀清咳一声, “之前教你的绣法你都掌握了吗?要不今晚上我考考你?”
“啊?”
小桃脸色一垮,快速地捧着小篮子回来后,她讨好地朝矣姀笑,“小姐,我错啦……你不要恼羞成怒好不好?”
矣姀被茶水噎了一下,“……我才没有恼羞成怒。”
“好好好,小姐你没有恼羞成怒,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调侃小姐,还请小姐你高抬贵手,今晚就让奴婢能睡个安稳觉吧……”
虽然明明知道小桃脸上那可怜兮兮的神情都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但是矣姀在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那……”
“谢谢小姐!”
“……”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矣姀微微一笑,“考察绣法一事,就放到明天晚上吧。”
小桃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
脸色再次垮掉了。
把新的一种绣法教会小桃后,矣姀坐在书桌后,继续画画。
右手边的画稿已经是极厚的一沓,可是……还是没有画完。
矣姀算了算,大概还剩下十几种绣法,待她把剩下的绣法都画出来后,这本画册才算是真正完成了。
画了两种绣法后,侍人在屋外禀告,“夫人,凌胥说有信要交给夫人。”
矣姀把笔搁在笔架上,颔首道,“让他进来吧。”
“是。”
“夫人,这是岁云山送过来的信。今天刚到的。”
凌胥双手把信递了过来。
矣姀接过,“谢谢。”
“夫人客气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属下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
“好。”
凌胥走后,矣姀看着信封上的“矣姀亲启”四字,好半晌都不敢去拆信封的封条。
……这封信,应该会给她带来好消息的吧。
万一不是好消息……
矣姀的心砰砰直跳。
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情平静些许后,矣姀把信封翻转过来,动手去撕信封上的封条。
封条撕掉以后,矣姀往信封里看,发现里面只有一份折在一起的薄薄的纸。
取出来,展开。
纸上只有三句话:岁云山的风景不错,一切安好,勿念。
把这三句话反反复复地看了数十遍,确定就只有这三简单的句话后,矣姀把信折好,原封不动地装回信封里。
虽然有些失落,毕竟她当初给穆长豊写的可是一封长长长长的信,可是……从这信来看,这到底是一个好消息。
那就足够了吧。
犹豫着是否要再给穆长豊写一封信的时候,想到魏知隶曾对她说,他会在半个月后送她去岁云山,矣姀干脆利落地放下了手里的墨笔。
既然半个月后就能相见,那有些话,她就等到与他见面的时候再与他说好了。
“小姐,那封信里写的什么啊?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啊……”
矣姀看着小桃,失笑道,“你是不是又想要偷懒了?”
小桃被人看穿,不好意思一瞬,立马又理直气壮起来,“小姐,今天重阳节,我们登高回来,舟车劳顿的,奴婢觉得好累啊……”
“这绣法我已经学会了,其他的,能不能等明天再绣啊?”
“这……”
“小姐小姐你最好了……”
“小姐,我明天一定会认认真真地绣的……”
“小姐,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
矣姀想说不可以,但是一看到小桃那耍赖皮的模样……
她轻叹一声,最后点了点头,“好。”
小桃得了空闲,欢天喜地地跑去找莉香玩了。
矣姀看着安静下来的屋子,低头继续画画。
第二日,矣姀和小桃过去阅明园的时候,两位管事已经在屋子里了。
矣姀在往日里常坐的位子上坐下,例行问了几个每日都会问的问题,两位管事一一作了回应,矣姀亦表示满意后,两位管事便齐齐地离开了。
解决完昨天因重阳节而滞留下来的事务,吩咐侍人把事情交代下去后,矣姀终于得了些空闲。
她喝了一口微温的茶,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昨天里收到的那一封信。
矣姀亲启。
岁云山的风景不错,一切安好,勿念。
都是些寻常句子……
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就好像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可是她还没有及时地察觉到。
莫名地,她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把昨天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矣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在窗前踱了几个来回后,矣姀忽然听到小桃喊她,“小姐,奴婢终于把蔷薇绣好啦,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矣姀盯着小桃,神色紧张,“你刚刚说什么?”
小桃被矣姀的模样吓到,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矣姀放柔声音,“小桃,你把你刚刚说过的那一句话,重新说一边好不好?”
小桃缓慢地点了点头,“小姐,奴婢终于把蔷薇……把蔷薇给绣好了,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看?”
矣姀愣在原地。
小姐……
她好像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诶……小姐,你要去哪里啊?你等等我呀……”
矣姀突然快步地走出了屋子,小桃呆了一下,赶紧跑着追了上去。
一路随着矣姀回到听竹园,看到矣姀一语不发拉开妆奁找寻什么东西时,小桃在一旁干着急,“小姐,你找什么东西啊?奴婢帮你一起找好不好?”
“不用了。”矣姀站直了身子,“我已经找到了。”
矣姀手里拿着一封信。
小桃认得,那是昨天凌胥拿来的,说是岁云山的来信。
矣姀的面容冷凝,小桃心有疑惑,但是也不敢多问些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矣姀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信,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开始红了。
小桃心里一惊,“小姐,你,你别哭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信封上就只有四个字,小姐她为什么光看那四个字都能看哭啊……
矣姀把信收入袖子,抬脚往门外走。
小桃要跟上,被矣姀阻止,“你不用跟着我,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可是……”
大人可是叮嘱过不要让小姐一个人的……
“小……”
小桃张大嘴巴。
她不过是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再抬头时,房间里已经不见了矣姀的身影了……
矣姀从听竹园里出来后直接去了究墨园。
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来究墨园,那是因为她发现——凌胥转交给她的这封信,有可能,是假的。
也许,这封信并非来自岁云山,也并非是穆长豊亲手所写。
因为某种原因,它极有可能——出自于魏知隶之手。
信封封面上的“矣姀亲启”四字并没有错,唯一的错处大概在于,冒写这封信的人大概不知道——穆长豊从来就不会称呼她为“矣姀”。
忆起北际初见,穆长豊客气地称呼他为“夫人”;
后来为报答魏知隶,在魏知隶的授意下,他半真半假地认她为妹妹,期间对她的称呼,一直是“长锦”;
再后来,在燕国皇宫滞留之时,她到千山殿里去看他,因为身份的暂明,他便客气疏离地称呼她为“公主”,即便她让他称呼他为“矣姀”,他也只是随口应下,并没有改过来……
既然从来不曾唤她为“矣姀”,又怎么可能会在回信的时候写上“矣姀亲启”四字呢?
如果他有看信,他有回信,又如何会违背习惯回以“矣姀”?
……
魏知隶的书房门近在眼前,矣姀伸手要推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拦住了她。
霜华直视矣姀,带着些许微笑地把话说完,“夫人,大人的书房如果没有大人的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矣姀看着霜华,往后小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道,“那你现在进去通报一声,我有事要找大人。”
“大人现在不在书房里。”霜华寸步不让,“今日非休沐日,大人早上已经进宫去了,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但是大人偶尔也会提早回来,不是么?”
“夫人说的是。只不过今日,大人并没有提早回来。”
“夫人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矣姀:被拦在门口,不开心……
作者君:没事,让魏大人下班后跪搓衣板,没什么是跪搓衣板解决不了,一次不行那就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