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姀正要回答赵徽聿问题的时候, 她吐了, 。
口里有浓重的甜酸味道也有浅淡的血腥味在泛滥开来, 矣姀低头看向自己吐出来的秽物, 发现那些秽物竟然是紫红接近于红色的, 有些像血……
她微微睁大眼睛。
她这是把……先前吃下去的葡萄给吐出来了?
“你……怎么……”赵徽聿的声音中带着些显而易见的颤抖。
矣姀偏头看他, 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
“没事。”矣姀口齿有些含糊。
神色自然地拿出锦帕擦了擦嘴, 又用茶盏里的茶水漱完口,矣姀这才开口说话, “我先前吃了很多葡萄,吃撑了……”
“可是这个有血混在里面!矣姀, 实话实说,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赵徽聿的眉头几乎是要皱成了一个“川”字。
矣姀心中一颤, 但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笑道, “你多虑了,这个……看起来是很像血,但是其实是葡萄肉的颜色……”
“矣姀,我不是傻子。”赵徽聿忽然凑近她, 鼻尖闻到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我闻到了……你的唇边, 有血腥味。”
矣姀伸手把赵徽聿推离,脸色平淡如水地坚持道,“你闻错了……”
赵徽聿站在原地,虽然不再言说,但是那直视的眸光却让矣姀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矣姀偏过头去, “你该……”走了。
“宣太医来看一下吧,好不好?”
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说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
矣姀回头看赵徽聿,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让太医来看一下的,你先回去吧。”
“你……”
赵徽聿忽然走过来。
弯腰,双手掌住椅子的两侧扶手,把满脸不安的矣姀困在椅子上。
看着她眼底的无措,心知她某些细小习惯的赵徽聿眉目微沉,他低声问道,“你已经让太医来看过了?”
矣姀不说话。
“太医如何说?”
矣姀不答,赵徽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太医是如何说的?”
矣姀见瞒不过,只好说,“太医确实是来看过了,只是头痛,并无他疾。”
赵徽聿沉默地看着矣姀,看着她眸光微闪,故作镇定实质忐忑地回看他,良久后,他轻叹,“你若是要骗我,也要用心装得像一些才好。”
矣姀立即反驳:“……我没骗你!”
赵徽聿笑,“可要我指出你露出的马脚?”
矣姀:“……”
“想知道吗?”
矣姀抿了抿唇,认栽,“你说……”
“我不告诉你。”赵徽聿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道,“若是告诉了你,下次我就分辨不出来了。”
矣姀:“……”
“太医到底是如何说的?”赵徽聿终是旧问重提,“很……严重吗?”
矣姀摇头,“不严重。”
赵徽聿的神色有些无奈,淡淡道,“心口不一。”
矣姀:“……”
“好吧……”矣姀终于老实,“其实太医并没有确诊。”
“没有确诊?”
“对,他只是说我的脉象有异,目前还判断不出来是什么病症。”
“换一个太医看看?”
“我会的。”矣姀满口应承下来,“现在夜深了,还是明天再让太医过来吧。”
“……好。”
“谢谢你能来看我,你该回去了。”一事毕,矣姀立即客客气气地对赵徽聿下逐客令。
赵徽聿又是摇头,“你还没有给我回答。”
矣姀呆了呆,“什么?”
“忘了?”赵徽聿微微眯起眼睛。
矣姀迅速回神,“没有……你让我,好好地想一想,可以吗?”
赵徽聿沉默了一会儿,微微颔首,“……好,你慢慢想。”
“嗯……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此行去北际,你要多加小心。”矣姀客气地嘱托。
赵徽聿笑了,“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矣姀一愣,“……诶?”
赵徽聿站起来,“我走了……”
“好。”
“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矣姀,不管太医怎么说,我……我不会放弃你的。”
“……”
赵徽聿他到底走不走?
这么多话说……
矣姀有些无奈。
她正要催促他快些离开,谁知道往离开方向走了几步的赵徽聿忽然又折返了回来,在她有些措手不及的时候,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她,笑着一脸的……心满意足?
矣姀睁大眼睛,一边往旁边躲,一边道,“流/氓!”
赵徽聿笑了笑,伸手摸摸矣姀的头,“我走了……”
矣姀抓住他的手,扔出去,“……你赶紧走!”
她动作粗鲁,赵徽聿也不恼,依旧是笑着,“抱歉,刚刚实在是没忍住……公主莫恼,下不为例。”
矣姀:“……”
他居然还好意思说!
这脸皮……实在是厚得堪比城墙砖石!
赵徽聿笑看矣姀一脸的懊恼,虽然嘴上说着要走,但是他还是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清亮的眸光牢牢地锁住缩在软椅上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的矣姀,似是要把她此刻的音容笑貌刻入心里一般……
“你……还不走?”
赵徽聿点头,“就走,你多保重。”
“……你也是。”
“我走了。”
“……嗯。”
赵徽聿走后,矣姀窝在椅子上,看着脚下那一小摊已经将近干涸的紫红痕迹,心中一滞,忽然再次大声咳嗽起来。
这一咳,便是咳了好一会儿。
等她从咳嗽中平静下来的时候,她的脚下又多了一小摊紫红色的痕迹……
矣姀看着那一摊颜色发呆时,被咳嗽声引过来的小桃匆匆地走到了她身边。
当看到软椅脚下的颜色时,小桃惊呼一声,有些慌张地看向矣姀,“公主,你,你这是怎么了?”
矣姀淡定地用手帕擦唇,“我没事……吐出一些,肚子好像没有那么撑了。”
小桃不疑有他,迅速地松了一口气,“原是这样,公主你刚刚吓坏奴婢了……”
矣姀笑了笑,“胆子这么小?”
小桃一脸无辜,“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可担待不起……”
矣姀的笑容浅淡下来,“让人来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是,公主。”
宫人打扫的时候,矣姀去了后殿里沐浴。
沐浴完后,肚子里的饱滞之感终于是彻底消失了。
矣姀在小桃的伺候下净面漱口完毕,要就寝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宫人来禀,“启禀公主,魏大人在外求见。”
矣姀:“……”
这个时候……魏知隶因何要见她?
她已然更衣沐浴,此时见他很是不便。
矣姀一边往床榻边走一边道,“夜深了,让魏大人先回去吧,明日我再见他。”
宫人应声退下。
床帷放下,宫灯渐弱。
矣姀仰躺在榻上,一刻钟过去后,依旧是毫无睡意。
如今她面临的,有两大问题。
一是夫婿的人选,二是……她身上未知的病症。
夫婿的人选当是以谢远岫优先,若是他已经娶妻,那她……选择赵徽聿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吧?
平心而论,她心里有些害怕。
即便赵徽聿表现得他是真的喜欢她,她却不敢草率地再次把自己交到他的手上……
上辈子,一场梦……真假难辨。
这一次,她却不是害怕他不喜欢他,她害怕的反而是——他对于她的执着。
她不喜欢他。
他的执着对于她来说,可能最终会演变成一种困扰。
其实,她本应该语气决绝地回拒他……
不过,他开出的条件……
矣姀轻叹一口气,这样的条件,自然是熟人之间会比较好操作的。
从这个层面来说,如果她选择了赵徽聿,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
所以,她应该选择……
算了,这个问题暂且搁置到一边去吧,她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要想。
身上的未明病症。
吐血。
蛊毒。
岁云山。
巫渺。
……
要去岁云山,估计等等到她嫁人之后?
那时候,她才能有出行的自由……
她的身体真的是出了问题吧……
刚刚她吐了两次。
次次都带着少量的血。
小桃没发现,赵徽聿却是心细如尘……
矣姀拥着被子坐起来。
若她真的病了,时日无多,接下来的日子,她该如何度过呢?
这是一个范围很大的问题。
矣姀想着想着,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本以为魏知隶会在第二天的时候来见她,谁知道矣姀在殿里等了他一天,他都没有出现。
不但那一天没有出现,后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有出现。
矣姀看等不来,也就不再等,每天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如此一来,时间如飞梭,眨眼间便过了大半个月。
这天矣姀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窗外那一树开得正好的白兰花描摹,小桃一边给她换新茶一边道,“公主,魏大人来了。”
“哦……”矣姀笔下没停,“快请他进来吧。”
“是。”
白兰只画了半枝,矣姀一时也停不下笔来。
等她动作迅速地把另外半枝给画出来,想着怎么没听到半分动静,魏知隶是不是没有来的时候,她抬头往前一看,魏知隶站在她平日里学琴的地方旁边,正弯腰察看摆在琴桌上的古琴。
矣姀最近喜欢在刺绣之余弹弹琴。
本来她无聊时候的消遣是看一些话本志怪的,但是某日里她心血来潮的想要学弹奏古琴,小桃也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到了一位宫中乐伎,矣姀由此开始每天花一两个时辰来学琴的日子。
学了十几天,她现在也勉强能够弹奏几首简单的曲子了。
如今看到魏知隶在看琴,矣姀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魏大人?”
魏知隶回过身来,笑容温润,“画完了?”
矣姀点头,“魏大人怎么忽然来这里?可是陛下要你来传达事情?”
矣姀的语气很是公事公办,魏知隶闻言笑容浅了些许,“陛下遣我来问公主,是否已经择出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