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队伍到达北际国的都城九沥。
矣姀随着魏知隶一行人住进了北际国的皇宫里。
相比于大昭皇宫的气势恢宏, 北际皇宫显得精巧而雅致。
魏知隶所住的宫殿名为雅秀殿, 里面的陈设都很秀气, 像曾是女子居住的宫殿。
矣姀对此觉得有些奇怪, 在雅秀殿里住了几天后问起在雅秀殿伺候的宫人, 她们却都是笑了, 说这宫殿虽然在摆设上秀气,但是它作为他国来使休憩的地方已经很多年了。
怕是各国待客习惯不一样, 矣姀听过理由便把此疑放下。
作为代表大昭的一方,魏知隶等人需要在看到“常乐公主”和北际皇成亲后才会离开。
此时距离观礼的日子还有好几天, 矣姀闲着无事也不能四处闲逛只能待在殿里。
魏知隶也在。
他在看书, 她在刺绣, 两人偶尔说上一两句, 相处倒也还算和谐。
过了一会儿后,魏知隶放下手里的书卷朝她走过来,俯身看她刺绣一会儿,他忽然问, “你绣的是什么?”
矣姀手下不停, 头也不抬地答道, “这是一幅画。”
“什么画?”
“你看旁边那个瓷瓶,我觉得上面的图案不错,便打算绣出来。”
她以前没有绣过这样的图案,现在又闲着无事,便想着绣一绣。
权当是尝试解闷了。
魏知隶顺着她在指示看过去, 看到了一樽青瓷。
那青瓷的颜色翡翠欲滴,流畅的周身上泛着柔和的亮光,瓷身上还带着些裂状的纹痕,看起来确实是漂亮。
矣姀绣出来的与之相比,绣绷上的翠色要浅淡一些,大约是没有找到同色丝线的缘故。
“你对刺绣也感兴趣吗?”
感觉魏知隶盯着她看了好久,矣姀有些尴尬地开口问道。
他这样看着她,她无法集中精神。
“不感兴趣。”
魏知隶说完后笑着在她一旁落座。
“不感兴趣你还看那么久?倒不如去看你的书。”矣姀随口接话。
说话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她抬眸看向魏知隶,发现魏知隶正在笑着看她,只见他好看的嘴角轻轻上扬些许,薄唇轻启后,声音被他刻意地压低,“可以看很久的。毕竟,我看的不是刺绣,是人。”
矣姀:“……”
矣姀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
她低下头去看手下的刺绣,捏着绣针的指尖却有些发抖。
微微偏转了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再看不到他,矣姀勉强专心于手里的刺绣。
如果无人打扰,她再绣几个时辰,便能够把那樽青瓷完全地绣好。
如果有人打扰……
嗯,她会无视他的。
魏知隶好笑地看着矣姀的小动作。
她当真以为她做的动作小他不知道了么?
这么躲着他,难道他会抢她的绣花针不成……
魏知隶无奈地摇摇头,拿起一旁的书卷看了一页,要翻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宫人来禀,“魏大人,穆相来了。”
魏知隶点点头,“快请。”
穆长豊来了?
矣姀把绣绷放置与绣篮上,站起来识趣道,“我去里面。”
她转身要走,魏知隶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有些急切地道,“不用。”
“可我在这里,你们要谈事情不方便……”
“我和穆相不谈事情。”
“啊?”
“他是来带我们去出宫游玩的。”
“游玩……哦。”
——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穆长豊带他们去看了九沥城里或是好看或是好吃或是有历史故事的地方……
穆长豊风趣幽默,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在与魏知隶对话,但是偶尔接到他看过来的目光,矣姀还是会礼貌地回之以笑。
虽然至今不过是见到他的第二次……
但是莫名其妙的,她总觉得看到他时她心里会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很合她的眼缘?
手心忽然被人用力地捏了一下。
矣姀回过神来,看着魏知隶的眼神有些迷茫,“怎么了?”
魏知隶的唇抿得有些紧,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是走累了吗?怎么突然发起呆来?”
矣姀还没有来得及回应,穆长豊便看了过来,善解人意地道,“我们也走了一段时间,找个地方休息吧。前面就是桃花流水,他们家的冻酥花糕和樱桃毕罗很出名,我们去尝尝吧……”
魏知隶点头,“好。”
矣姀自以为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魏知隶身边的婢女,可是……
当她被魏知隶温柔而强势地拉着坐在他身边时,穆长豊那一脸的淡定如常,矣姀忽然觉得有些沮丧。
……似乎婢女这样的身份,只是得到了她一个人的承认而已。
魏知隶虽然不反驳她,但是他的言行举止从来就不曾把她摆在女婢的位置。
而且,魏知隶表现得那么的明显,穆长豊在一开始的惊讶后,似乎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不是事实的事实。
矣姀有些无力地想,在他的眼里,她或许就是那和魏知隶闹了矛盾然后到目前为止都还闹着不肯与夫君和好的小女子?
……
冻酥花糕和樱桃毕罗相继地被酒楼里的小二送上了桌面。
魏知隶伸手夹起一块冻酥花糕,放在碟子上后递落在矣姀的面前,满眼温柔地道,“尝尝,看喜不喜欢……”
矣姀:“……”
脸颊慢慢地染上了一层粉色。
矣姀不自然地清咳一声。
魏知隶……
他为什么非得要对她这样亲密?
穆长豊还在这里,他这样……会让她很不好意思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害羞,魏知隶笑了笑,然后与穆长豊说起了别的事情。
待四周有了谈笑的声音后,矣姀紧绷的心神终于放轻松了些。
她认真地端详起眼前的冻酥花糕和樱桃毕罗来。
碟子里的冻酥花糕呈浅粉色透明状,中间镶嵌着几瓣娇嫩的桃花瓣,式样清淡而素雅。
而樱桃毕罗的馅身是红红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朵纹样,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朵娇艳的花,美得如玉如画 。
恰好穆长豊对魏知隶说起樱桃毕罗的做法,矣姀凝神细听。
“……樱桃毕罗的做法要比冻酥花糕要复杂一些。”
“樱桃毕罗是以樱桃果为馅料,小心控火蒸熟馅皮,在皮内的樱桃果色还能保持不变前取出,食用时可见那紫红如鲜的樱桃果肉……”
“是和透花糍一样的做法吗?”
念头才起,矣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心里想的那一句话说了出来。
四周忽然一静。
矣姀懵了一下咬唇低头,正想要道歉的时候,魏知隶和穆长豊却是同时笑了。
“夫人说对了。”穆长豊笑声朗朗,“确实如此。”
“不过,也还是有细微的区别的。相比起来,还是樱桃毕罗的做法要复杂一些,因为它的火候需要控制得十分的微妙才可以,否则里面的樱桃果很容易就会变色……”
虽然穆长豊对矣姀的称呼让她颇不适应,但是他平易近人,笑意满面,矣姀心安地大着胆子回话,“听起来……似乎还是很有难度的。”
“经验十分重要。”穆长豊认同地点头,“我府上的厨子倒是十分的擅长于此,他做出来的这些甜食,私以为要比这桃花流水里的更好……”
“真的?”
“嗯。”
“夫人想不想尝一下我府上的樱桃毕罗?”
矣姀:“……???”
问她?
难道不是应该问魏知隶吗?
穆长豊……为什么要这么期盼地看着她?
矣姀无措地看向魏知隶,眼神带着些疑惑和不安。
她该不会是……给魏知隶添麻烦了吧?
熟料魏知隶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想吃?那就去吧……”
矣姀:“……”
穆长豊在一旁抚掌大笑,“好好好,甚好……”
矣姀:“……???”
看着眼前两个都在笑着的男人,矣姀是一头雾水。
他们……为什么都在笑着?
有什么好高兴的吗?
“夫人有所不知……”穆长豊笑道,“我与魏大人相见恨晚。先前我曾多次邀请魏大人到我府上去,但是他都不愿意去,说是夫人脚腕伤了,不宜多走动。”
矣姀:“……”
……这恐怕都是借口吧。
想必是魏知隶自己不愿意去,又怕太过直白拒绝对方会让对方伤情,便故意地拿了她当借口。
“如今夫人答应去,算是帮了我的一个大忙,穆某感激不尽。”
穆长豊随手招来随从,低声说了几句话后,然后才笑着看矣姀,“夫人,难得来北际一趟,不如也顺道尝尝这桃花流水的冻酥花糕和樱桃毕罗吧……”
矣姀微笑,“好。”
穆长豊等着她拿起筷子,可是矣姀只是笑着却没有动作。
他不由得好奇,“夫人为何不起筷?”
矣姀的笑容有些发僵,“因为……因为穆相你还没有起筷。”
“哦……”穆长豊恍然大悟。
看着穆长豊拿起筷子,夹起冻酥花糕低头在尝……
矣姀无可奈何地看向魏知隶……
魏知隶也在笑,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好像有些奇奇怪怪的……
矣姀忍不住瞪他,无声地做着嘴型,“你放手。”
他的手……
魏知隶勾了勾嘴唇,不置可否。
矣姀:“……”
就在不久前。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里,魏知隶修长的手指忽然拉过她的,摩挲几下后,他开始缓慢地把玩起她的指尖来……
或是揉或是捏,或是摸或是点……
种种奇怪的动作带来种种奇怪的感觉。
矣姀浑身僵着,表面上虽然不动神色但是身子却紧绷如弦。
她想要挣开魏知隶的手。
但……魏知隶的力气比她的大,他握着她手的角度和力度又有些刁转,无论她怎样挣她都挣不开。
或许她再用力一些就可以……
但是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
可是动作幅度不大她又使不上力气……
就这样,她与魏知隶之间陷入了僵持。
矣姀有些无措地看向魏知隶。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对他,但是……
当他的手指紧紧地纠缠着她的手指,当他掌心里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传送到她的手心里时,矣姀后知后觉,她的脸颊……好烫。
“夫人?”
穆长豊的目光再次关切地看过来,矣姀迅速地回神,“嗯?”
“可是这冻酥花糕不合口味?”
矣姀扯出一个微笑,“不是……”
“那是因为?”
矣姀再次笑僵了脸,“因为……它们的模样都太好看了,我想多欣赏一会儿。”
“原来如此……”
“……”
总算不失礼数地把事情遮掩过去了。
矣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右手再次试着挣脱,感知到那缚依旧没有丝毫放松时,矣姀犹豫一下,用自己的左手拿起了筷子……
才拿起,矣姀便听到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夫人是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