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到达翡凉城的时候, 矣姀见了赵徽聿一面。
得知矣姀与魏知隶的约定时, 赵徽聿温和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
他本来是坐着的, 听到消息后猛地站了起来。
矣姀看着他紧绷的脸色, 有些不知所措, “你, 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赵徽聿定定地看着矣姀, 直到矣姀受不住移开目光时,他才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
良久, 他沮丧万分地开口,“对不起。”
矣姀:“……”
“赵徽聿, 我之所以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并不是为了听你的对不起的。”
矣姀微微蹙额, “再说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必要为此自责。”
她选择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她不知道她于赵徽聿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她不会高估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不过, 为了避免不需要的麻烦,她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告知他一声。
以免他再次卷入此事中。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赵徽聿的声音涩涩的。
矣姀认真地想了想,“以后的打算?这件事情完后,我打算找个地方开一间布庄。”
“什么地方?”
“还不知道。”
或许不会在国都城就是了。
“你们的契约,能让我看一看吗?”
赵徽聿的要求让矣姀有些意外, 不过她思索须臾,很快便把那张契约递到了他的面前,“你看吧。”
看着赵徽聿面无表情地把那张契约看了很久,矣姀心里有些忐忑,“如何?”
不会是契约有什么纰漏吧?
他的脸色……也太差了些。
赵徽聿把契约书折叠起来交还给矣姀,“把这个收好。”
“我会的。”
矣姀接过契约书的时候被赵徽聿顺势握住了手,她愣了愣,想要把手往回收的时候却收不回来,她淡定且不解地看向赵徽聿,“怎么了?”
赵徽聿的眼眸里带着深情,“矣姀,从魏大人身边离开后,到我的身边来吧。我,我陪你一起开布庄。”
矣姀:“……”
矣姀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没什么情绪地道,“你该走了。”
“矣姀……”赵徽聿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受伤,
矣姀选择忽视,“你走吧,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赵徽聿叹了一口气,“你不愿意选择我的方法,却接受了魏大人的方法,原因为何?”
“你一定要知道?”
“是。”
“你的方法,代价是你的终身大事,魏大人的方法,于我而言,代价要小一些。”
“你的代价并不小……”赵徽聿的声音闷闷的。
矣姀看他一眼,平静道,“有得有失,这很公平。我可以接受。”
无论代价有多大,终究是在她可以承担的范围内。
可如果赵徽聿真的为她娶了常乐公主,她知道她这辈子是别想安心了……
赵徽聿一脸无奈,“你如此坚决,我也不再好说些什么。”
“我只希望你记得,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在的。”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力所能及地帮助你。”
矣姀一怔。
回过神来后,她笑着点头,“好,谢谢你。”
相比矣姀的笑靥如花,赵徽聿的脸上是愈发的无奈。
他无法帮得了她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她和魏大人……
矣姀喜欢魏大人,但是魏大人……他喜欢矣姀吗?
真希望他也是有那么点喜欢矣姀的,否则矣姀和他在一起可能会非常的……辛苦。
大昭的翡凉城和北际的九连城相邻。
过了今晚,大昭的送亲队伍将会与北际的迎亲队伍碰面,彼时,两国的队伍将会合二为一,一同护送“常乐公主”前往北际的都城九沥……
矣姀自顾自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没留意到魏知隶已经在一旁看了她许久,直到魏知隶拉过她的手,他掌心里传过来的暖暖的温度让她忍不住微微一颤,她才有些茫然地把视线转向他,“怎么了?”
魏知隶的大手把她的手背完全包裹住,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的手好凉,你冷吗?”
矣姀摇头。
“那为什么会这么凉呢?”
“……我不知道。”
“要不要让陈太医来看一下?”
“……不用了。”
今天傍晚的时候才麻烦陈太医为她看脚伤,现在又要麻烦他真的不大好。
魏知隶眼神灼灼地看着矣姀,“要不去床上吧?”
矣姀蓦然警惕,声音顿了顿,“……什么?”
明白刚刚所说的话有歧义,魏知隶清咳一声,“床上有被子,盖着不会冷。”
矣姀不自在地转移目光,“不用,我现在还不想睡觉。”
“……好。”
“魏大人,你,你能去帮我把拿绣篮过来吗?我想做一会儿刺绣。”
与魏知隶相处的时候总是莫名尴尬,矣姀急需要一些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自从有了那一纸契约书后,魏知隶总是会在晚上的时候过来她这里。
他会和她交谈。
他依旧风趣,依旧善谈,依旧博学……可矣姀听他说着说着却会不由自主地走神,再也不如以前那样专心致志,沉迷其中。
魏知隶察觉到矣姀走神后,他开始减少自己说话的时间,引导矣姀多说话,可是矣姀没有与他闲聊的兴致,虽然会依言说一些话,但是她很快便会露出疲态,魏知隶看到了,便会让她去休息……
等到魏知隶离开房间的时候,矣姀整个人才会真正地放松下来,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思绪回到当前。
矣姀半躺在美人榻上,魏知隶坐在她脚边的位置,她刚刚拜托他去帮她拿绣篮,可是魏知隶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这是……不愿意?
莫非是她的语气太随意,魏大人……
是了,他是魏大人,估计也没有谁指使过他做这些事情……
她好像对他有些太随意了……
想到这里,矣姀清咳了一声,“那个,魏大人,我,我累了……”
与其在这里与他面面相觑,她还不如去床上休憩……
魏知隶默不作声地把她抱起来,走到床榻边,把她安置好的时候,他俯身看她,曜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矣姀,我今晚可以留下吗?”
矣姀:“……”
好半晌后,矣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惊讶地看着魏知隶,言辞不复先前的流畅,“你,你要留下来?”
魏知隶点点头。
“留,留下来做什么?”矣姀说话忍不住结巴。
“你对我太疏远了,我希望我们可以更加亲近一点。”魏知隶一脸认真。
“……”
“疏远吗?”矣姀干笑,“我怎么不觉得呢?”
她觉得目前的状态还不错啊……
除了偶尔会觉得尴尬以外……
魏知隶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沉着镇定,但他的语气中却有种莫名的委屈和指控,“你宁愿自己一个人发呆和刺绣都不想和我说话。”
别以为他不知道。
矣姀:“……”
虽然知道瞒不过他,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矣姀有些尴尬,但是为了挽回他的面子她还是选择连忙否认,“不是的,我只是……累了。”
怕魏知隶不相信,矣姀继续胡扯,“说话很累的,它与发呆和刺绣不一样。发呆只要放空自己就好,刺绣于我来说,就是熟能生巧,也不用花费多大的精力,但是——说话,它既需要想又需要说还需要说得对,所以……”
“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不想说话的,对吧?”
魏知隶自然能看得出来矣姀是在应付他,或者说,敷衍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坚持道,“矣姀,我想留下来。”
不但今晚要留下来,以后的每一天晚上都要留下来。
矣姀:“……”
听出魏知隶话语中的固执,矣姀知道这样的时刻即便她眼下逃过了,但是以后她肯定还是逃不过的,只是现在……
她却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于是她小心地与他打商量,“魏大人,能不能等到我脚伤好了以后呢?”
“为什么?”魏知隶的声音明显带着些不乐意。
“因为……因为我睡觉不老实!”矣姀急中生智,“你若是睡在我旁边,我或许会在睡梦中踢到你……”
“我的脚伤又还没有好,若是踢到你,你疼我也疼,这样很不好……”
矣姀柔着声音,说话听起来就像是撒娇,模样也是难得的娇俏,魏知隶心里一动,嘴上却依旧是拒绝,“不能。”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她愿意再向他撒娇一次,那他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她这一次……
可事与愿违的是,他拒绝以后,矣姀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矣姀小心地往床榻里侧挪去,留出了半张床给他。
魏知隶:“……”
被子被她拉高,藏在被子里的矣姀只露出一双漆黑的杏眸,眨了眨,她有些纠结地看向他,“魏大人,我睡觉不老实,你让山茶给你另拿一床被子吧……”
虽然无法阻止与他共床……但是她总可以阻止与他共被。
魏知隶挑了挑眉。
矣姀紧张地睁大眼睛,“是真的!若是不信,你,你可以问山茶……”
她睡觉的时候老喜欢卷被子……因为那样会很暖和。
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习惯。
现在要改也来不及了。
看着魏知隶往外走的身影,矣姀默默地转个方向,面向里侧躺着。
她闭上眼睛,想到魏知隶今晚要在她旁边躺一个晚上,她平稳的心率开始失衡。
她觉得她今晚可能会睡不着了。
魏知隶很快便抱了被子回来。
当看到矣姀背对着他,他无声一笑,然后把手里的被子轻放到床上……
听着身后传来的细小声音,矣姀把眼睛闭得更紧。
她努力暗示自己她已经很困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可是她眼睛闭得愈紧,她听到的声音变愈清晰。
终于,矣姀忍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却忽然一黑……
魏知隶把房间里的灯火吹熄了。
矣姀听着魏知隶的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手指情不自禁地揪紧手里的锦被,她的心跳也在不知觉中开始加速……
脚步声不急不缓,行至床边,停了。
然后是身旁的床榻承了重量,发出细微的声音……
再然后,那声音消失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矣姀清晰地听到了另一道和缓的呼吸声……
魏知隶居然躺在她身边。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矣姀睁着眼睛发呆。
“不用紧张。”
“诶?”
魏知隶怎么忽然对她这么说?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安心睡吧。”
“……”
“……我没有紧张。”她只是在发呆。
“可你的呼吸很急……”这便是证据。
“有,有吗?”掩饰不下去了。
“有。”他的声音带笑。
“……”
作者有话要说: 魏大人(╭(╯^╰)╮):美人在侧,谁是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