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咪临走前, 给阳台上的花儿浇了点水。
程昊昨晚还在这儿住, 茶几上落了一支派克笔, 笔头看得出磨得有点旧了,牛皮笔记本随意地摊开,扉页上还有她调皮时画的一个爱心,与程昊的名字并排列着。
她去了衣帽间。
格子抽分成了两块, 一块给她, 一块给他。
内衣裤被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小豆腐块,这些私密的东西, 程昊从不肯假手于他人,常常在她睡醒的当口,已经洗了晒了。
睡衣,裙子、外套,分门别类地挂好, 此时与程昊的西装外套紧紧地挨在一块。
就像两人还未分开。
想一想,他们在去年夏天重逢, 在今年冬天分手, 时间悄然无声地过了一年,可她想起来, 一切, 都仿佛还在昨日。
他在灯红酒绿姹紫嫣红里,端着酒杯朝她一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唐咪捏了捏鼻子,又有点酸了。
她本来是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收一收,留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 可最后发现,并不那么容易。
构建生活的东西,琐碎而繁多,一个纸袋压根装不完,只能随便捡了几件私隐的东西带走,其余的,等空了再来说——或者干脆不收。
唐咪拎着纸袋,在楼道里站了站。
声控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保镖们将自己站成了三座雕像,唐咪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上一段感情的馈赠,而她显然是付不起八十万一人的工资。
“你们去找程总,就说,物归原主。”
“是。”
保镖们左右看看,干脆地应了下来。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位美丽的年轻姑娘已经跟他们的雇主分开了。作为非物质“遗产”,显然也是要处理掉的。
“唐小姐再见。”
唐咪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转头开了自家密码门,门一开,她发现半夜三更的,客厅灯还开得敞亮,她家老头老太打扮得贵气千条,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跟李蓉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这是?”
唐咪将纸袋留在了玄关,踢开鞋,趿拉着绒毛拖进门、
客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敢说话。
“闺女啊……饿吗?妈给你下疙瘩汤。”
老太太不说,唐咪还感觉不出饿,这么一提,肚子倒是骨碌碌叫了起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点头:
“饿。”
唐妈妈起身去厨房给女儿煮疙瘩汤,唐爸爸一会一个表情,圆脸上完全藏不住事儿,像毛毛虫一样,在沙发上左蹭右蹭就是不说话。唐咪看着都替他累:
“爸,你想问什么,就问。”
“闺女啊,你是不是从哪儿……得了消息,所以才没去的?”唐爸爸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我可听蓉蓉说,阿正说你带着保镖跑出城了?”
唐妈妈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
“虽然这么说挺对不起昊昊那孩子,可我觉得,闺女还是不去的好!”
“你这话怎么说的?!”
一直对程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唐爸爸这回反倒替他说话了:“烧你的疙瘩汤去!”
唐妈妈缩回头去了。
“小猫啊,这事,是你办的不仗义,咱人呢,得一言九鼎,你答应了人程昊去吃饭,咋没去?咱关起门来可以跟男人耍横,但外面……总要给面子的嘛。”
唐爸爸苦口婆心。
唐咪转向李蓉:
“你怎么想的?”
“程昊说你临时出了城,我猜……要么你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儿,急得连通电话都顾不上,既然程昊没联系上,我肯定也联系不上,或者联系上,会耽误你功夫,就干脆没打电话。还有一种可能——”
李蓉探究地看着她,“你就是从哪得了消息,临时反悔了。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虽然吧,那时候买戒指你是挺反常的。”
“……哦?”
“感觉呗。”
李蓉耸了耸肩,“你确实挺渣,但守时观念还是不错的。”
时下很多女孩都奉行一个说话,约会一定要迟个几分才显得矜持尊贵,但唐咪不一样,她说几点就几点,极少在当面给人难堪,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
“还是你好。”
唐咪坐到了李蓉那头,将脑袋往她怀里塞。
李蓉推开她:“我是你朋友,屁股呢,是天然歪的。不过,你好歹交代清楚,匆匆往外跑,放弃这么一座金山银山矿石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后跟你说。”
唐咪不想在父母面前讨论阿呆。
唐爸爸支棱着耳朵听呢,谁料女儿说了一半不说了,抓心挠肺得不成。
“所以,小猫不是反悔?”
“不是,我不知道。”
唐咪告诉他们,“就临时有急事。”
唐妈妈端着碗疙瘩盆出来,拿了几只青瓷碗,一人给舀了一点:“你爸啊,本来火急火燎地想给你电话,把你叫来,可被给我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唐咪喝了一口疙瘩汤。
暖意从喉咙一直往下,流入肚腹里,让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咱们家,充其量就是个小康。我原来以为,昊昊呢,是想将两方家长叫过来,亲亲热热做个见证;可到现场一看,嘿,好家伙,搞得跟电视台拍节目一样,一样样的东西,那是看得人眼花缭乱,连地下的瓷砖,我都不敢瞎踩,生怕弄坏了赔不起,哪哪儿的不自在。”
“人说是高门嫁女,低头娶妇,可这门第啊,差了太多,就是不行。程昊他爸爸什么样?就跟新闻联播里的国-家-领-导-人一个气势,妈就一农妇,跟他说两句都犯憷,怕给你丢人,你爸也一样。”
“你说以后,昊昊要是欺负你,或者你在那家呆得不自在了,妈是能靠这身板子去抢人,还是给你撑腰?”
唐咪笑了。
“您以前不就知道程昊的家境了?”
“知道,和见到能一样吗?一个求婚,搞得跟订婚一样,那是能过日子的人?”
唐妈妈有她朴素的认知,虽然她觉得闺女干得不厚道,可这也不妨碍她旗帜鲜明地认定程昊不是良配。
“咱门第差太多了……要怪,你得怪爸妈没给你一个好家世。”
唐咪揉了揉眼睛,今天眼睛特别不听话,老是不受控制,像攒了好几年的醋给打翻了:
“妈……”
她不嫌油腻地拿那双刚拿过筷子的手抱住老太,摇了摇:“有你跟爸,我这辈子过得特别幸福,真的。”
唐咪嗅了嗅鼻子。
唐妈妈拍了拍她,这闺女啊,独,小时候主意就正,不爱跟人亲近,长大了亲密的举止就更少了。
她摁住她爸,不让他打电话,也是怕女儿叫回来,被赶鸭子上架地结婚,有钱人嘛,丢人不能丢面子那套,她懂的。
“闺女,妈当时想,不管啥原因,总归老天爷也不看好你们这一段,才让你没去成。经过这一遭,你跟昊昊啊,就更加不可能了,人父母恐怕也不能再要你,毕竟你让他们丢了大人,你收一收心……”
唐咪将脑门摁老太太怀里,重重地“恩”了一声。
“我俩分了。”
语气轻描淡写的。
客厅里,顿时谁都不说话了。
虽然知道,走到这一步,分手是必然的,可李蓉仍然不免替她可惜。程昊这样的男人,真的是稀有到像大熊猫一样珍贵了。
“行了,上去刷了牙早点睡。”
墙上的座钟已经敲过了十二点,经过这么急急忙忙的一天,谁都很疲惫了。
唐妈妈催唐咪上楼,太晚,李蓉回家不便,也跟了上去,跟唐咪睡一屋,两人洗漱干净,肩并肩时,唐咪才将阿呆的骚操作告诉了李蓉。
“艹!这神经病有病吧?”
李蓉狠狠地拍了下枕头,“你以后离他远点。”
“恩。”
唐咪只是可惜,又少了个朋友。
“难怪叫阿呆,脑子缺根弦吧,你等着,我明天就找人给他套麻袋去。”
“算了。”
唐咪没什么力气谈这个,她眼睛涩,脑袋疼,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是我识人不明。”
就是这一觉,也睡得不怎么安稳。
程昊的脸,总在她梦里晃荡来晃荡去,笑的,发怒的,前一刻,还在厨房里给她做早餐,后一刻,就拎着她脖子大喊大叫,最后,怀里揽着个女人转头走了。
唐咪猛地坐了起来。
扒扒头发,李蓉已经不在身边了,窗帘被拉开,阳光无遮无拦地照进来,她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这一清醒,昨天才消下去的伤心,又悄悄地起了来。
顶着沉甸甸的脑袋起床,刷牙洗漱,做了套基本功,出了身汗才好过些,没下楼,窝着脚坐床边,拿着ipad在刷:什么消息都没有。
搜关键字,还是唐咪、泊溪、程昊的三角恋,昨夜的求婚失败,媒体压根连一个字儿都没提。
压下来了。
这就是金钱与权势的魔力。
唐咪发了会呆。
在她的世界里,舆论的破坏力,是巨大无匹的,本该爆炸的一条新闻,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没下去了。
反倒是东煌,像倒了血霉,去年宁影帝恋-童-癖的事件,再一次被挖坟,沸沸扬扬地被人作为谈资,将热度炒上了去。
东煌数得着的高层,一个个陷入酒店门事件,连着最近几个新捧出的生花,都卷入了淫媒事件。
东煌娱乐,一时摇摇欲坠,整个娱乐圈,都刮起了飓风。
杜家这次没发申明,一反常态地表示缄默,唐咪的三角恋事件,一下子没了热度,迅速沉寂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点半,准时更啦!
还有一章,要很晚更了,明天起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