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程昊猛地坐了起来, 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环顾左右, 他还在自己的公寓里,床头的小夜灯静静亮着,窗没关,有风, 窗帘被吹得呼啦啦作响, 窗外鬼影重重。
他闭了闭眼睛,后背汗津津的湿了一大片, 他掀开被子,到客厅倒了杯水。
冷水入喉,程昊才把梦里的惊惧给压了下去。
他刚才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唐咪被关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小地方,长发剪短了,乱蓬蓬地顶在头上, 眼神空洞洞的,她盯着头顶的铁窗, 旁边的壮女人打她, 骂她,可她一动不动。
他一急, 就醒了。
程昊又喝了口冷水, 才把泛到喉咙口的反胃压了下去,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可怕。
他回到房间,摸出枕边的手机, 一点,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
可程昊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睛,全是唐咪,调皮的,古怪的,可爱的,最后……变成了那张枯黄干瘦的脸。
程昊在床头柜摸了摸,没摸到烟,才想起唐咪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刻,他就戒烟了。
想要生个健康的宝宝,是不能抽烟的。
他拿了块戒烟糖,放嘴里嚼,却不自觉地去搜“唐咪”,第一条,又是和泊溪——
程昊盯着泊溪那张小白脸看了会,实在太憋,没忍住,就给孙特助去了个电话。
彼时无辜的孙特助,在女朋友肚皮上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女朋友摸了摸他脸。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孙特助摇摇头,不想了,好不容易准时下班,再不哄哄女朋友,恐怕女朋友就得给飞了。
怕什么来什么。
放床头24小时开机的手机响了,专属程boss的手机铃音,在咯吱咯吱摇晃的床边激情四溢地唱:“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真是讨厌,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快滚一边……”
女朋友按住他手:
“不许接。”
“可——”
“你boss有病,大半夜的没性生活吗?
“还真没。”
孙特助格外怀念唐小姐在的日子,那段时间,他不仅能每天按时上下班,还不用做好事做到一半没叫起来。
“你接咱们就分手啊。”
女朋友威胁。
孙特助看了看女朋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圈在他腰间细长细长的腿,对比七十万年薪加年底各种奖金和分红,终于还是冷血无情地拨开了她:
“别闹。”
“你上次看中的包……”
女朋友不闹了。
孙特助接电话:
“程总?”
“今天的事,你办得很好。”
……大半夜的抽什么风。
孙特助用被色迷得只剩下一小半的脑袋想了想,大约是指四五个小时前,帮唐小姐把舆论扭转回来的事儿了。
秦小姐发一条微博,三张与少年影帝的合影,岂止是给她带一点流量这么简单。
网友们都是“大家来找茬”的高手,当然,也不乏想趁机黑一波唐小姐的黑手,毕竟唐小姐在娱乐圈异军突起的太快,中花、大花里,很有几个跟她走相同路线的狠角。
秦小姐跟泊影帝是相扶相持的青梅竹马了,还有点糟糠不嫌弃的意味,对比将人毫不留情拒绝了的唐咪,纯善美的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而这秦思思,分明跟程先生传了一阵儿绯闻,虽然后面澄清,绯闻女主角纯粹是被娱记们张冠李戴了,可大众不关注这个,他们往往记得的,还是一开始那波:
苍蝇还不盯无缝的蛋呢。
怎么瞧,都像是秦小姐受了人欺负,唐小姐手段这么高端,初中拒了丑胖的泊虫虫,毕业蹬了穷逼何昊正;谁料前一个逆袭成了影帝,后一个逆袭成了霸总,她就又吃起了回头草,重新把跟秦思思暧昧的霸总撩回来了,还顺带重新偷走了影帝的心。
而秦小姐呢,这时还任劳任怨地给影帝澄清丑闻呢。
孙特助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能歪楼歪成这样,不过还好,程总让人一直盯着,及时发现不对,扭转了舆论,将“秦小姐受欺负”,转成了“唐小姐够优秀”。
“有件事,你去办。”
“这个营销团队,虽然挂在我名下,但是得独立出去,你明天去丰通大厦,去那里挑一层,给安置下来做办公室,东煌的齐瑞,以及梦艺的单均天一个正,一个副,这两人脾气挺杠,你得调停好了……”
孙特助按住女朋友在他身上画圈圈的手,连连称“是。”
齐瑞和单均天都是重金挖角过来的,在业界是出了名的网络推手,手上出过许多成功的案例。
孙特助知道,这个团队,年初就开始准备了,只是程总要求高,选来选去老看不中,最近才把人凑齐了,估摸着是给唐小姐准备的,只是这大半夜地打来……
“要事先将营销团队的事儿跟唐小姐通个气吗?”
“不用,等她什么时候独立出来再说。”
唐咪目前还是盛大的人,再稳一年,成了大花,注册个私人工作室,挂靠在盛大那边,程昊才会考虑将两者合并,否则,光养这个团队,她就够呛。
“那您……”
孙特助欲言又止。
程昊轻轻哼了一声:
“她不是想炒吗?那就帮她炒,甭管花多少水军,把泊溪那边压下去。”
“您的意思是……让您跟唐小姐的新闻占大头?”
孙特助不愧是孙特助,立刻领会了顶头上司的意思,“可唐小姐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听说唐小姐是跟人签了合同,这边程总的新闻起来了,那边的效用相应就要减弱了。
程昊拧了拧眉心,刚才兴起的冲动又突然下来了,潮退了兴致就懒怠了,好半晌才开口:
“罢了。”
“程总的意思是……”
“就这样罢。”
他总是强不过她,大学是,现在也是。
程昊转头看向窗外,今夜无月,只有几颗星子,像她的眼睛,明明多情得很,可凑近了,就能觉出无情了,冷硬冷硬的。
他总想着,等她来靠一靠,可左等右等,她总吝于开这个口,瞒着他,绕过他,从没想过……也许能靠一靠他这个男朋友。
“明天的会开到几点?”
“peter教授那新出了个配件,产品会开完,估计还要做个现场测试,估计要到下午两点才完。”
“两点后,给我联系下私人航线,我……去一趟温市。”
孙特助很想问一声:boss你要竞选铁人三项吗?
三天两回地飞,不累吗?
程昊累。
他从身到心都累,可做了这么个梦,就忍不住想赶快飞到她身边,去摸一摸、碰一碰,用真实驱散噩梦。
————
新配件测试很成功。
保守估计,最多一年,无人驾驶汽车就可以进行实地测试,程昊上飞机前,心情还是相当美妙的,甚至下飞机,去酒店,见到亲亲女朋友像只小鸟儿一样欢快地奔到他怀里时,也是美妙的。
“你怎么来了?”
唐咪歪着脑袋,将冷冰冰的双手往他怀里塞。
外边天已经黑了,剧组的工作人员扛着三三两两的道具器材经过,郁姚还跟两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程昊矜持地颔首,敞开的羽绒服里,被她小手抓了一把,冻得“嘶”了一声,却还是不舍得放,将人重重抱紧转了个圈,两人在酒店门口就肆无忌惮地大笑,让门口的迎宾小哥看了一眼又一眼。
司机去泊车,程昊搂着旁边“小鸟依人”的准未婚妻往里走,经过迎宾台时,唐咪还朝目露歆羡的前台挥了挥手。
“你认识?”
“脸熟,她可是日唐cp粉。”
程昊“哦”了一声,转头,难得朝对方纡尊降贵地弯了弯嘴角,唐咪打他:“还笑,小姑娘要被你迷晕了。”
“支持下我的粉丝。”
程昊按下电梯,没怎么等,电梯就下来了,两人上去时,整个电梯间,除了煞风景的保镖们,什么都没有。
“转过头去。”
保镖们训练有素地转过头去。
程昊立刻低下头来,捧着她的脸,投入地亲吻,像是沙漠中饥渴的旅人吮吻一朵花,一棵草,以求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生命之源。唐咪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
电梯反光镜面里,保镖们,只能看到,这两人吻得像是偶像剧里的一副画,明明是深吻,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色情。
出电梯时,唐咪忍不住拿指腹按了按嘴角,脸颊不只是缺氧,还是羞的,红扑扑的,像水嫩嫩的桃子。
程昊也不说话,就是笑着看她。
等进了门,保镖全关在门外,程昊反倒不像之前那么冲动了。
只是环着她的腰,一下一下地亲,唐咪被他胡子磨得样,转来转去地避开他。
“你不是说,在北城等我?”
“我还有三天就回去了。”要拍广告。
“等不及。”
唐咪狐疑地看着他:“你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做了个噩梦,很坏的梦。”
程昊有一刹那的恍惚。
“很可怕吗?”唐咪嘻嘻笑,“是被饿狼追着跑,还是找了个丑姑娘做老婆?”
程昊难得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丑姑娘。”
确实,梦里的穿着囚服的唐小姐,一点都不漂亮。
“老实说吧,到底什么梦?”
唐咪才不信,区区一个丑姑娘能吓得他六神无主,主动呵他痒痒,程昊就这么个弱点,平时人五人六的,一呵痒就秒变傻嗨。
程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举手:
“我投降,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梦见,你住了牢。”
唐咪嘴角的笑停了一下,又立刻带起来,她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啊?我坐牢?ohgod,你平时都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做这么个梦。梦里的一切都很逼真,我还记得栏杆有一块铁皮掉了,是被你抠掉的。”
程昊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心有余悸地把玩着她的双手,滑溜的保养得宜的双手,音拍戏需要,没有涂花里胡哨的美甲,修得干干净净,十指漂亮得就像艺术品。
可他分明记得,那双手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烫斑,就像是和尚头上的戒疤,布满了不大的手。
程昊没法想象,一向爱美爱享受的唐咪,怎么跑他梦里,变成了那么个落魄模样,他最近明明没有看法制节目。
“如果,我是说如果,”唐咪抬起头,睁大眼睛看他,“如果这次我回来,你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你……会对付我,像对付仇人一样吗?会送我进监狱吗?”
程昊温柔地看着她,摸了摸她漂亮的眉毛,漂亮的眼睛,
“怎么这么说?”
“比如,我做了许多坏事,而你又不爱我了?”
程昊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说什么傻话呢。”
“我是说如果。”
唐咪的执拗感染了他,她眼底的一丝紧张,让程昊觉得,不慎重回答这个问题,简直是对不起她。
“如果那时候我不爱你,而你又做了很多坏事……”
他摇摇头:“我想象不出来。”
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为她跳动,没有一刻停止过。
“除非……那个不是我。”
程昊眼神,像唐咪孤儿院楼前每晚每晚都亮着的灯,温柔的,虔诚的,让她想哭出来。
唐咪没有哭。
她只是很想,很想亲亲她。
她亲了他的眉毛,又去亲他的嘴唇,最后在他滑动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记。
程昊“嘶”了一声,然后感觉到,身上的姑娘,用柔若无骨的小手,解开了他的皮带,将他双手绑了,他动了动喉结,唐咪慢条斯理地脱了套头毛衣,丢到一旁:
“说好的噢,你不是他。”
程昊愣愣地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