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兰芝就和爹娘说了要随着赵郁出门的事。
她的爹娘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这次她不准备让爹娘再跟着她奔波了。
秦二嫂听了女儿的话, 默然良久, 只得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这几日,秦二嫂一直在忙碌着给兰芝阿犬收拾行李。
正月十四这日下午,兰芝正在秦二嫂的监督下给翡翠看脉息, 马三娘却和章大嫂的大儿媳妇钱氏一起来看她了。
兰芝笑眯眯道:“你们且等一等啊!”
马三娘和钱氏得知她在学着看脉息,不由都笑了起来。
钱氏这小媳妇素来害羞,掩口而笑。
马三娘笑吟吟道:“你忙你的, 我们等着就是!”
看着兰芝煞有介事的样子, 翡翠也笑个不停。
兰芝十分认真, 一本正经道:“翡翠,不要笑,等你脉息定着,我再看你脉息好了!”
秦二嫂在兰芝身后站着,见状不禁也笑了起来。
翡翠忙深吸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 待呼吸平顺了,便道:“姑娘,我脉息定了, 你快看脉息吧!”
兰芝伸出三根手指头按在翡翠脉上, 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过了多时才收了回来, 睁开眼睛。
屋子里众人都不敢吭声,生怕耽误了兰芝第一次看脉息,此时见兰芝睁开眼睛,都松了一口气。
秦二嫂含笑道:“兰芝,你觉得怎么样?”
兰芝按照自己的感受说了几句。
秦二嫂又亲自看了翡翠的脉息,含笑道:“对了!”
她也不藏私,当着众人的面和兰芝说道:“所谓看脉息,其实就是通过浮、数、滑、实、洪、紧等阳性脉象,诊出伤风、上感、发热等病;通过测芤脉,诊出急性失血之症;通过测动、促、结代脉,诊出心症;通过测弱、微、散脉,诊出病重病危征兆——但是,单纯的看脉息并不是完全的准确,必须要结合结合望诊、问诊和闻诊,四诊结合,才能做出最准确的诊断!”
兰芝认真地听着。
如今很多名医都是强调看脉息,可是秦二嫂则一直主张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秦二嫂见屋子里众人都默不作声,不由笑了起来:“兰芝,你陪客人说话吧,我去看阿犬!”
阿犬正在楼上里屋睡觉,储秀在楼上看着。
兰芝陪着马三娘和钱氏在一楼明间内吃茶说话。
说到明日便是上元节,晚上灯市有灯,钱氏便问大家要不要去灯市看灯。
兰芝端起桂花茶饮了一口,待清香甜蜜的气息在口中散开,这才含笑道:“宛州上元节灯市,摩肩接踵全是人,谁敢出去逛啊!”
钱氏却笑了,细声细气道:“我家如今要搬家了,我公公在灯市街买了个临街的宅子,我们明日上午搬家,白日拾掇一下,明晚就可以在灯市街看灯了。”
她邀请兰芝和马三娘:“兰芝,三娘,你们明晚也去吧,咱们先在我家楼上看灯,然后再一起走百病!”
马三娘笑了:“我就算了,兰芝你若是能去,倒是可以去逛逛!”
兰芝虽然很想去凑热闹,可是想了想,还是含笑道:“待晚间我相公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再说吧!”
自从回到梧桐巷,赵郁每日早出晚归,忙个不停,进出时大都戴着帷帽,而且基本都是从西隔壁赵宅出入,因此外人竟也没察觉黑里俏赵穆换成了小白脸端懿郡王。
钱氏笑着点了点头,拈起一粒瓜子剥了皮吃了。
兰芝趁机问钱氏:“你家要搬走了,梧桐巷的宅子有什么打算?”
钱氏含笑道:“我家三弟要成亲,须得准备一笔聘礼,因此我公婆的意思是这个宅子要卖掉。”
兰芝眼睛一亮:“你公婆确定是要卖掉,不是典出?”
大周的房屋买卖分为典房子和买房子。
典房子是把一笔典金借给房主,典房人和房主共同请房经纪做中人写一张契书,写明房主姓名、典房人姓名、典房几间、典价几何、出典日期和回赎日期。
在典房人居住期间,这笔典金归房主所有,典房人不用交房租,房主也不用出息金,房屋依旧是房主的,典房人拥有的只是居住权,契书到期后,房主须把典金一文不少还给典房人。
买房子买的则是房屋的所有权,因此价格要贵不少。
钱氏点了点头:“我们在灯市街买的房子,花了五百两银子,还欠原房主一百两呢,因此我公婆急着卖梧桐巷的宅子。”
兰芝笑容越发甜美:“不知你公婆打算要价多少?”
钱氏想了想,道:“当初买的时候花了三百两银子,又加盖了花园三间卷棚,花了五十两银子,约莫三百五十两就可以了!”
兰芝当即道:“我家人口越来越多,我正想再买个宅子呢,不如我去见见你婆婆!”
钱氏见兰芝想买,忙道:“既如此,我公婆此时都在家里,我和三娘陪你去吧!”
兰芝吩咐翡翠叫上孙秋,和马三娘一起去了东隔壁的章家。
章大嫂正在和章捕头在商议请房经纪帮忙卖房之事,听兰芝说要买房,自也欢喜,因是多年邻居,也不加价,只要成本价三百五十两银子。
兰芝让小厮阿福去请梧桐巷学堂的蔡先生当中人,当场和章捕头写了契书,交付了三百五十两银子的房钱,给了中人蔡先生包了一两银子红包做谢礼,又拿了往州衙登记要交的五两银子,算是把东隔壁章家的宅子给买了下来。
章捕头和章大嫂夫妻俩没想到兰芝小小年纪,做事却如此阔利,不由暗自道:人都说兰芝从王府出来带了大批银两,看来不假!
不过个人自有命数,这是人家兰芝的福分,妒忌不得。
兰芝在小事上从不小气,当场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让人去杭州酒楼订了个上好席面,送到章家来,权当谢礼。
买方卖方皆大欢喜,约好明日腾房,就各自告别了。
钱氏送兰芝和马三娘出门,想到明日自家就要搬走了,依依不舍道:“你们两个有空的话,一定要去灯市街看我!”
兰芝也有些舍不得钱氏这个腼腆温柔的小媳妇,便道:“我过些日子要陪我家汉子出一趟远门,待我回来,带了礼物去灯市街看你!”
钱氏听了,更加恋恋不舍,再三和兰芝说道:“那你一定记得要来看我呀!”
兰芝和马三娘慢慢走回去。
马三娘想到兰芝又要出门,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叹了口气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守在梧桐巷,可是你就像那大雁一般,今日飞进了王府,明日飞去了西北,后日又要出门......”
兰芝心中也有些怅然,伸手挽住马三娘的手:“可是不管我飞多远,我都还会回梧桐巷啊!”
她想了想,道:“待我回来,我请你去运河泛舟吃全鱼宴!”
马三娘笑着“嗯”了一声:“好在我们总有团聚的日子......”
秦仲安去拜访老友回来,正在院子里陪阿犬玩,见兰芝回来了,便笑着道:“兰芝,爹爹给你袖了包,在堂屋里放着,你快趁热吃吧!”
兰芝很是好奇,便进了堂屋。
一进堂屋,她就闻到了扑鼻的烤红薯的香气,当即笑了起来,顺着香气去寻,果真在白杨木长案上发现了两个用玉米衣裹着的烤红薯,便拿了一个,一边剥着吃,一边走了出去:“爹爹,怎么有两个烤红薯?我一个就够吃了!”
秦仲安正扶着阿犬在桂花树下的石桌上玩,闻言便道:“还有一个是给阿犬的啊,太热了,等凉一些,我再喂阿犬!”
阿犬似能听懂外祖父的话,“嗯嗯”着用力点头。
他已经满八个月了,生得小仙童一般,虽然不怎么会说话,可是大人说的简单些的话,他已经能听懂了。
兰芝不由笑了起来。
阿犬见娘亲站在石桌边吃烤红薯,便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乌溜溜大眼睛专注地盯着兰芝手里金黄的烤红薯。
兰芝见他馋成这样,便拿了喂阿犬喝水的小银汤匙挖了一小块烤红薯喂给阿犬。
阿犬吃了甜滋滋软绵绵的烤红薯,美得大眼睛眯了起来,脑袋歪着,十分享受的模样。
兰芝见状,心里实在是喜欢,便又喂他吃了一小口。
阿犬手舞足蹈,吃了好些口烤红薯,又喝了些温开水,这才和外祖父玩耍去了。
兰芝吃着剩余的烤红薯,把自己买下东隔壁章家宅子这件事说了。
秦仲安闻言,一下子呆住了:“兰芝,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兰芝笑眯眯道:“是阿郁给我的家用啊!”
秦仲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道:“买下章家宅子也好,阿犬一天天长大,以后得有自己的屋子,你以后还会再生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
兰芝再喜欢孩子,可是听到老四老五老六,也有些头皮发麻,忙笑着道:“爹爹,我和阿郁都忙,章家搬走之后,宅子你来收拾,好不好?”
她如今有了阿犬,觉得人生已经圆满,对于再生孩子已经没那么期待了。
秦仲安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满口答应了下来:“放心吧,我有一个好友极善园林,我和他商议着先画图,再开始修建,等你和女婿回来,一定能看到新宅子!”
晚上赵郁回来,得知兰芝买了章家宅子的事,也是喜欢,便道:“咱家如今还是太小了,明日我请人去问问,看章家东边那户人家卖房不卖,若是肯卖的话,我愿意多出银子!”
兰芝闻言,眼波流转看向赵郁:“你是打算长期在宛州安家?”
她想知道赵郁对未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