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泉, 正要闪身, 身边一只手猛地一拉他, 将他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正是手疾的封睿。
“你们干什么?!”邱明泉怒极大喝,踏上一步。
“不干什么。”为首的人不怀好意地在地上的货物上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爆喝一声, “就是看你这店铺不顺眼!”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棍子就向着邱明泉当头砸了下来, 一阵厉风呼啸而来。
邱明泉和封睿一起动了。
邱明泉飞身一闪, 将身体掩藏在了倾斜的货架后, 而封睿不知何时已经抄起了地上的一根货架铝条, 狠狠向着对面的男人抽去!
“啪”的一声脆响, 那个男人的手腕被抽中,手里的棍棒失去了准头。
还没来得及哀嚎,他脚下忽然一歪, 邱明泉已经伸出了长腿,重重绊了他一跤。
这边封睿哪里客气,眼中厉色一闪,手里的铝条毒蛇般再度抽了上去,正打在那人脸上。虽然有口罩挡着,可鼻梁边也是一道血痕, 打得那人终于“嗷”的一嗓子叫起来。
旁边的几个青年大惊,赶紧飞奔而来,抡着棍棒上来围殴。
邱明泉心里有火, 随手抄起地上一个日用品货架上的钢精锅,迎面就扣在了一个人头上,“咣当”一声。
旁边封睿眼尖,飞身纵起一脚,凌厉悍勇,正踹在对方小腹,那人目不能视,捂着肚子就倒退几步,狼狈摔倒在地。
可另一边,风声骤起,几个人终于扑了过来。
拳风嗖嗖,杂物乱飞。
邱明泉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火焰在烧,一双拳头霍霍生风,精准却狠辣,往往一拳下去,就是正中对方要害,将这几年被封大总裁培训的格斗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
封睿一边灵巧闪躲,一边小心用眼角余光看着身边的邱明泉。
上次在舞厅一战,他就发觉了,邱明泉的打架方式,似乎有点熟悉。就好像,他的一招一式,出拳出腿的角度,和自己一起训练过似的。
就连他俩的配合,都分外默契,仿佛常常会福至心灵、心意相通。
……
那几个青年人高马大,又带着棍棒,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还每每被这两个少年揍得不轻,终于,为首的那人满脸流着血,高喊了一声:“走!”
几个人呼啦啦一散,分别从敞开的大门冲了出去,骑上门口停着的摩托车,呼啸而去。
封睿冷着脸正要去追,身后邱明泉却冷静地叫了一声:“不用追了,先看看怎么回事。”
旁边的店员小张和一个男营业员状况都不太好,先得问问他们。幸好,时间已经晚了,爷爷奶奶白天看店,现在不在店里。
天色已经全黑了,超市亮着灯,现在一看,简直是狼藉一片。
货架被推倒在地,满地的货物散落得地乱七八糟,油盐酱醋的玻璃瓶满地碎渣。收银台也被砸歪了。
小张和另一位男营业员都脸上带伤,看邱明泉过来,小张就直接“哇”地哭出了声。
“老板,他们莫名其妙过来打人……”她梨花带雨,清秀的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正泛着红。
邱明泉紧张地看着她:“你们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男营业员摇摇头,身上脏兮兮的:“我被推到地上撞了一下,没大碍。”
邱明泉这才放下心:“到底怎么回事?”
封睿也皱眉问:“是不是有什么分歧和冲突?”
新型的超市难免有人偷窃,在物质生活尚不丰盛的今天,开这种吃螃蟹的店,就得做好被盗的准备。
邱明泉第一反应也是这个,每个月的失窃金额虽然不小,可是他也一再叮嘱店员,抓住现行才出声,也不要太咄咄逼人。
既不报警,也绝决不允许人身羞辱。万一真的遇上无耻的,宁可忍让,毕竟和气生财为主。
男营业员心有余悸:“绝对没有,我们一直不会和客人起直接冲突。刚刚店里有大概四五个顾客正在买东西,忽然一下子就冲进来这些人,都戴着口罩,直接抡着棒子,就疯狂地打砸。”
小张哭着补充:“顾客们吓得尖叫着就跑光了。我要打电话报警,就被他们打了一耳光……”
刚才的情景还心有余悸,让她到现在都有点儿哽咽。
邱明泉眉头紧皱:“他们没有说什么狠话?留下什么交代?”
小张摇摇头:“没有,他们也不抢钱抢东西,就是乱砸。”
邱明泉困惑地向漆黑的街道望了望,歹徒已经消失无踪,安静的街道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先报警吧。”封睿在一边沉声提醒,看了看小张,“你最好去一下医院,涂点药膏才好。不然明天怕是会肿得厉害。”
小张原本就被打红的脸,好像有点更红了:“谢谢。”
老板的这个同学,看上去真是好看,刚才打架的时候,又狠又酷,现在细看,在灯光下更是面如佳玉、气质冷峻。
男营业员赶紧拿起电话,报了警,还好不是很晚,附近的派出所很快来了人。
可是一番讯问后,民警却也觉得没有头脑。
邱明泉提供不出来最近有什么仇家,滋事的歹徒既没有勒索,也不像是收保护费,甚至没有抢钱。
“行,我们做了记录了。”为首的一个民警热情地拍拍邱明泉的肩膀,“东风哥交代过的,都是熟人,我们一定上心破案。再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图啥,总得有个目的。”
送走了出警的民警,邱明泉直接从收银台里拿了十几张百元大钞,交到两个员工手里:“你们受委屈了,明天不用来上班,去医院好歹看一下。”
两个人连忙推辞,可是邱明泉一再坚持,终于收了下来。
目送二人离开,邱明泉看了看封睿。
惨白的日光灯下,面前的少年微微蹙眉,眉梢全是凝重,正在思索出神。
“今天……谢谢你。”邱明泉真心感激,看着他,“你也赶紧回家吧,这么晚了。有没伤到哪里?”
封睿淡淡摇头:“你接下来怎么办?”
邱明泉看看满地的狼藉,踌躇一下:“我……先留下,整理一下店铺。”
封睿垂下眼帘,走到门口,“哗”的一声,放下了卷闸门。
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了两个人,日光灯照出他们两道长长的影子。
封睿看了看邱明泉茫然的表情,弯腰扶住了一个倒了的货柜,淡淡扬起下巴示意:“那边,一起用力。”
邱明泉“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慌忙扶住另一边,两人一起把货架扶了起来。
一个个货架、满地的货品,一点点被两个人收拾起来。有的日用品还没坏,重新摆放在货架上还能卖,可是食品类的东西大多数被踩坏了,油盐酱醋瓶碎了,还有贵重的白酒,更是刻意被砸得稀巴烂。
邱明泉有心叫他早走,可是封睿却充耳不闻,只不声不响地,闷头干着活。终于,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狼藉一片的店里,总算整洁了许多。
封睿四下望望,神色轻松了些。弯下腰,他背靠着一个货架,挑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你……还不回家吗?”邱明泉轻声问。
封睿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望向他:“有点累,歇歇。”
邱明泉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他也弯下腰,和封睿并排坐在了一起。
身边的封睿,额头上有着细密的一片汗水,黑发微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大概是有点热,他随手撸起了衣袖,可是邱明泉眼光望去,心里忽然就是一紧!
封睿修长的半裸手臂上,显出漂亮的肱二头肌,而那上面,现在正有一道明显的青紫,直直地横在上面!
“你被打到了?怎么样,有没有事,伤到了骨头可就糟了!”他猛地跳起来,可是封睿却一把拉住了他。
“没事,我知道轻重。”他淡淡道,“要是断了,会有感觉的。”
邱明泉真的急了,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哪里真的受过伤,有的伤患,甚至一开始都没有感觉的!
“你不懂,骨裂什么的,往往事后才觉得不对!我以前试过,好多天了,以为很快就好,结果里面都碎了!”他脱口而出。
前世在建筑工地打工时,他就被水泥块砸过一次,胳膊上轻微骨裂,撑了很多天,才疼得受不住去就医。
封睿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神色有点奇异,半晌才低声道:“你以前,受过这些吗?……”
邱明泉一怔,半晌才淡淡笑了笑:“是的,曾经。”
前世的那些记忆似乎有些遥远了,可是却纤毫毕现,面对着眼前这张前世今生的脸,这种时候翻涌上心,似乎更加清晰。
封睿望着他坦然的、温和的笑容,心里莫名地微微震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邱家现在看上去衣食无忧,可他永远记得那次去大杂院时,看到的邱明泉家的家徒四壁。
那是真正的贫穷,超脱他的想象力,叫人触目惊心。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可是眼前的人依旧长成了这样温润柔和,没有悲愤地怨天尤人,眼睛里更没有一点黑暗和阴沉。
就算在这惨白的日光灯下,那双眼睛依旧通透如黑色水晶,里面似乎有星辰闪耀。
“我真的没事。”封睿咧开嘴,轻轻地笑了。随手捡起地上半瓶被打碎的白酒,他满不在乎地冲着几处小伤口倒了下去。
毕竟是有点疼,他微微一蹙眉。
邱明泉急切地凑过去,看着他的伤口:“哎哎,你这人别乱来啊!”
他猛地站起身,想起了店里有创口贴,赶紧跑去找了来,撕开一盒,小心地帮封睿一一贴好。
刚刚激烈斗殴,他也微微有点喘息。这样低着头,和封睿挨得很近,俊秀的脸上全是焦急,微红的肌肤上,泛着点点细密的汗珠。
封睿安静地由着他,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前扑闪,忽然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
邱明泉抬起头:“……”
看着他那茫然又可爱的表情,封睿嘴角的笑意漾了起来,示意他:“你自己也受伤了。”
邱明泉“哦”了一声,低头看看自己,果然,这才看到了自己的裤管上不知道何时,也正悄然渗出了大片的血迹。
卷起裤子,有一道不知道原因的划伤,伤口其实已经凝血了,看上去血糊糊的一大块,有点吓人。
封睿正要说话,邱明泉却学着他的样,同样拿起白酒,“呼啦啦”地倒了上去。
他这是明伤,划痕又长,这一下可真疼得不轻,酒液混着鲜血汩汩流下,激痛瞬间冲上来,小腿就是一抖。
“你这人,别乱来啊!”封睿话一出口,他才忽然醒觉,自己的话和邱明泉刚刚心急时说的完全一样。
邱明泉抬起头,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封睿眉头紧蹙看着他,半晌,才无奈一笑。终于,两个少年互相望着,笑声越来越大。
就像刚才腥风血雨瞬间消弭不见,这一刻,风轻云淡,岁月平安。
好半天,封睿才停了笑,站起身。
“好了,我要回家了。”他潇洒地摆摆手,走到门前,去抬卷闸门。
在邱明泉没看到的地方,他的手臂忽然轻轻一阵痉挛,肌肉重重跳动起来。他用力咬住牙,不动声色用力抬起门,走到了外面。
邱明泉追了出来:“快回家吧,叔叔阿姨该着急了。对了,骑慢点,路上天黑。”
封睿偏腿上车,外面路灯很少,好久才有一盏灯射着微光。公共设施毕竟不如后世普及,在这夜里,他高大颀长的影子显得尤其叫人安心。
“刚刚没机会说,下个月18号,是我生日。”他突兀地张口,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啊?是吗!”
封睿远远地在路灯下看着他,漆黑的瞳仁深沉透亮:“我爸妈非要叫我邀请同学来玩,特别邀请了你。”
邱明泉恍然大悟:也对,封家的家长自从上次的事后,一直对他感激有加,刘淑雁更是经常来刘琴花的美发厅里做客,顺便就隔三岔五地去隔壁的邱氏百货采购一番,邱明泉都遇见了好几次。
那位韦青阿姨,也是常客。
“好,我一定会去的。”邱明泉真心地微笑着,“先说声生日快乐。”
九月的天气暑气刚消,深夜的微风变了凉,吹在他柔软的额发上,轻轻飞扬。
封睿看着他清俊温和的笑颜,忽然道:“你送给向城的那首歌,很好听。”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他转过身,骑着山地车,飞快地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
“怎么回事?!”心里,封大总裁刚刚上线,就被身后的狼藉惊得不轻。
少年版的小封刚走,他才得以冒了出来,现在两个人早已摸清了规律,反正在校园里,邱明泉的视线所及,就是安全距离。
只要玉石吊坠忽然消失,封大总裁被迫五感全失,那就一定是少年封睿霸占了时空的占领权,这一睁眼就到了家,很显然是一路上,少年版的封睿都在附近了?
邱明泉回到店里,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你怎么看?”
封大总裁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那小子真是耽误事,要是他没跟着,我就能亲临现场了。”
很久很久没打架了啊!真想上身活动一下筋骨!
邱明泉无奈地笑了笑:“明明是你叫我和他处好关系的。”
封大总裁恨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啊,能不能不要和你自己吃醋了?”邱明泉随口道,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包没损坏的虾片,“咯吱咯吱”咬起来。
折腾到现在,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什么我自己!我和他现在是两个独立个体。”封大总裁抑制不住自己的哀怨和嫉妒,“他好吃好喝,青春年少,大好人生要过,我呢?我只有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恶心得差点打了个冷战。
呃……这语气,实在有点像深闺怨妇般丢人。
邱明泉挠挠头,安抚地把虾片举到嘴边:“要不,你上一会儿身,尝尝虾片?”
“不要!”封大总裁嫌弃地拒绝。
“那你要吃啥,巧克力还是大白兔?”邱明泉好脾气地问。
封大总裁闭上了嘴,决定不再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
假如面前有墙,他大概能挠出来几道深沟:他不是小孩,不是找人要零食!
沉默了半晌,封大总裁才正经起来:“没有勒索,也没有威胁。是你临时回来遇见,才发生缠斗。”
“对,我平时这时候在家,今天是特殊。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目的就是砸店。”封睿冷冷道,“这比伤人还糟糕。”
邱明泉一愣:“为什么?”
“伤人可能是针对你个人的报复。可是砸店,就更加致命。”封睿一字字道,“别忘了,我们这些店的盈利,可是紧紧联系着贷款偿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封总:说好的那个小屁孩负责恋爱,我负责耍酷和打架的呢?
现在打架都不让我打了,人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