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还有郑老这会儿也正好下完一盘棋,走了过来。
郑老一走近, 就吸了吸鼻子, “什么味道?”
范存仁靠在路小乔旁边, 早就闻到了沉香的香气, 这会儿抢着回答,“师公,这是小师妹去桑国捡的漏!价值两百万左右的沉香木雕,她买回来才花了五百块钱, 厉害吧?”
范存仁挺了挺胸,一脸的骄傲。
赵挚听了也惊讶的看过来, “就是我们走了之后, 你们捡的漏?五百块钱换了两百万?”
“哎呀!错过了!”赵挚一脸错过好戏的惋扼。
“哦?那小乔确实不错。”郑老夸了路小乔一句, 又看向范存仁,“那……你呢?去桑国买了什么东西没有?”
“嘿嘿!”范存仁抓了抓头发,“我在桑国买的那几件都是小漏,都给我爸鉴定过了,小赚一笔不成问题,不过比起小师妹的漏, 还差得远!”
“不过师公, 今天我给您还有赵老带来我新得的一件宝贝!”
范存仁拿出一个大号的锦盒, 放在郑老他们下棋的石桌上。
打开一看, 里面手机四个杯子。
郑老和赵老也不着急着看,朝着路小乔招了招手,“小乔, 你先过来看看。”
老一辈的人就是这样,一般看东西,都是让小辈先看,也是一个锻炼小辈的机会。
路小乔也不推辞,上前拿起一只杯子就仔细看起来。
这是茶杯很漂亮。
釉色白中闪淡青,釉厚处闪深绿,釉面莹润精细,晶亮透彻。看着倒好像是一块青白色的玉石雕刻出来的。
路小乔把茶杯举起来,对准阳光。可以发现,透过阳光,杯壁上呈现出莲瓣纹。
路小乔眯了眯眼睛,“这应该是……影青瓷?!”
影青瓷这三个字听起来颇具神秘感,但其实质为青瓷的一种——青白瓷。
这种瓷器创烧约在北宋早期,它的最大特征,就是其釉色白中闪青、青中带白,加之其瓷胎极薄,器物明暗雕之花纹于光照下内外均可映见,如同临水照影,故后人予其“影青”一称。
范存仁拍了拍手,“没错!就是影青瓷。我这儿刚到手还不到两天,正好拿给师公还有赵老看看!”
路小乔这边看完了,师父范云庭也拿着另一个杯子鉴定好了。
两人都没说话,就轮到两位老爷子鉴定了。
看了几分钟,两人几乎同时把杯子放下。
郑老问道,“这杯子……哪里得来的?”
看到小师妹、父亲、师公和赵老都不说话,范存仁就有些紧张。
这会儿又听到问东西是哪儿来的,范存仁就越发的开始怀疑起来,“难道……东西是假的?”
看到范存仁这手足无措的模样,郑老就失笑,“哪里来的这么多想法,这套杯子虽不是宋代的,而是明代的。但是四个杯子能完整的传到现在,实属难得了!”
赵老也笑眯眯,“存仁很不错,就是啊……有些不太自信!明明你的判断是对的,别人不说话,你怎么就怀疑了呢?”
范存仁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哝了一句,“这要是放别人身上,我当然会觉得他有眼无珠!但是这不是师公还有赵老您嘛!我紧张啊!”
不管怎么说,范存仁得了这四个影青瓷的茶杯,绝对是赚的!
说起这四只影青杯子,来的也真的是巧!
那天,因为来了之后一个人无所事事,范存仁就去了琉璃厂闲逛。
范存仁没逛多久,就看见一对夫妻在一个店门口吵架。
那个女的一个劲儿的说要离婚,那个男的非说不离!
——在古玩店门口说离婚也是挺有意思的。
范存仁在旁边凑热闹听了一会儿,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一对夫妻里,老公姓蔡,就叫他蔡先生,老婆姓朱,先叫她朱女士。
蔡先生喜欢古玩。
他并非专业的古玩鉴定师,充其量也就是个业余爱好者!
古玩这一行大家也是知道的,就算是专业人士也免不了偶尔打眼,更何况仅仅是一个业余的爱好者呢!
蔡先生要是只是喜欢古玩,光看不买也就算了。
但是他属于那种看上什么了,总觉得是好东西,忍不住要买回去。
但等到买回来呢,找人鉴定又大多是假的,要不就是不值钱!
每到这个时候,蔡先生就会被老婆骂一顿,但是蔡先生挨骂归挨骂,依旧是屡教不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四五年。
蔡先生在古玩上花的钱也不多,平均一个月一两千,他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的,一两千块真的不算多。
加上蔡先生平时工作也挺努力,偶尔还会找兼职来做,朱女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就在前两天,蔡先生被朋友撺掇,去了一个据说祖上有宝贝的老人家里看东西。
一下子就看上了这一套四个影青茶杯。
那老人说一个杯子二十万,不单卖。蔡先生一咬牙,花了整整八十万才买下来。
这么大的一笔钱,当然不可能瞒过朱女士。但是等朱女士匆匆赶回家,交易已经完成了。
第一时间,朱女士要求丈夫把杯子去退了,要不两人就离婚!
朱女士觉得,她不能把自己的未来压在这么一个迷恋古玩到影响了家庭生活的人身上。
蔡先生不愿意,一个劲儿的说杯子真的是好东西。
怕老婆不相信,蔡先生还拉着朱女士来到琉璃厂,说要找个老板帮着鉴定。
而朱女士,一心觉得老公已经入了魔瘴,就跟吸毒赌博一个道理,无论怎么解释都不肯听。毕竟陪着老公过来找人鉴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她不想再尝试了。
在旁边听了半晌,范存仁凑上去一看,张口就道,“好东西呀!”
范存仁直接表示自己有兴趣买下这一套四个影青茶杯。
当时朱女士还不肯信,以为范存仁是老公找来的托儿。
蔡先生看到这场景,发了狠心,问范存仁,“你愿意出多少价钱?”
范存仁估摸了一下,说,“一百五十万。”
相比于蔡先生买回来的八十万,几乎就是翻番了呀!
即使蔡先生特别喜欢这套影青茶杯,面对老婆以离婚威胁,他一咬牙,还是卖了!
一直到钱打到账户里,朱女士才相信这都是真的,老公买了四个杯子再卖了就赚了七十万,愣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
等到回过神来,朱女士也不提离婚的事儿了,乖乖跟着蔡先生回家了。
***
这夫妻因为古玩吵架的事儿范存仁说的有趣,配合着他一会儿演丈夫,一会儿演妻子,路小乔他们一直笑的停不下来。
等到众人渐渐缓过来了。
路小乔才开口说话了,“师公,赵老,这回我也想请你们帮我看两样东西。”
这事儿看路小乔带来的包裹就知道了,郑老直接问道,“什么东西?先拿出来看看!”
路小乔道,“一件就是之前二师兄说的沉香木雕,据说品质接近于极品沉香,但是我觉得香味中似乎……带着些别的味道。”
“哦?”郑老伸手,“东西拿来,我看看。”
路小乔把熊叼鱼木雕递过去。
郑老看出来,这沉香木雕的底部前不久被取过一部分,那里的香气应该是最浓厚的,于是就冲着那个口子闻了闻。
“噫?”郑老似乎也发现了,“这东西……还真有些与众不同!”
他思考着,把木雕递给旁边的赵老,“老赵,你闻闻看?”
赵老也闻了闻,眯起眼睛想了想,道,“味道有些淡,为了确认,咱们还是要用加热得办法试一试。”
路小乔本来就是为了搞清楚木雕的问题的,闻言也没什么意见。
一行人进屋坐着,赵老让赵挚去自己的书房拿些东西。
片刻之后,赵挚回来,手里拿着的是一盏酒精灯,以及一个竹筒。
竹筒打开之后,里头放的似乎是针灸用的那种长长的针。
把东西交给范云庭操作。
只见师父先点燃酒精灯,等到酒精灯的火焰稳定之后,取出一根银针,把针头在火焰上炙烤。
等到感觉差不多了,拿起银针对准沉香木雕就这么直直的扎了进去——感觉沉香的香气似乎浓郁了不少。
而就在师父把银针拔出来的一瞬间,感觉到“啵”的一声,好像鱼在水里吐了一个泡泡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股带着清凉味道的、融合了药香和花香的、带着点微微的苦涩的香气扑面而来。
香味吸入鼻腔,感觉到这股凉意上直通百会,下直达胸腹深处,让人瞬间精神一振。
再然后,香气似乎稍稍有些变了,变得越发的幽远,它所包含的甜味不像一般沉香所散发的香甜那么突出,正是在药香、苦味与凉意的交融下,这种香气显的恰到好处,带来通体舒适。
渐渐的,随着温度的恢复,这种香气也消失不见了。
“看起来……咱们没有猜错!”郑老感叹道。
“是啊!”赵老点了点头,“真的是难得的好东西!”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
范存仁着急得很,“师公,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们神神秘秘的干什么?我上次在桑国闻到的味道似乎不是这样的?”
范云庭拍了范存仁的脑袋一下,“傻小子!以前曾经祸害过我一盒朋友送的奇楠香,被我揍了一顿,你居然还能把这味道给忘了?!看来是当初打的不够疼啊!”
范存仁这才激动起来,“我说闻着怎么好像挺熟悉的,原来是奇楠的香气啊!”
感叹之后,他又立马想起来,“这这这……你们是说,这块沉香木里有奇楠?!我去!那价值就远不仅仅是两百万那么简单了!”
要说奇楠,也算是沉香的一种,是最最最顶级的沉香。
沉香的构成,要经受外部伤害,真菌寄生等一系列复杂过程。而奇楠的构成,不仅仅要经过真菌的寄生,往往还要经过虫蚁的刺激,或者沉香油脂在土壤中的发酵,过程要复杂的多,世界上的存量也稀有的多!
说起这个,就连郑老也不得不感叹工匠的好手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块沉香木雕里,应该包裹着一整块奇楠。并且其实沉香的外壳非常薄,再往里几寸就能看到里面的奇楠了。”
工匠需要找到一块完整的沉香,可能偶然间判断出里面可能存在奇楠,能在完全不确定奇楠大小的情况下,雕刻这块沉香而完全没有把奇楠裸露出来。
这样的技艺,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豆实属难得!
从师公的科普中回过神,范存仁呼出一口气,“我去!还以为小师妹捡漏的是那幅卷轴!到头来没想到居然是这块沉香啊!”
他掰着手指头,“我算算,这么一块沉香包裹着奇楠,算它便宜一点也要八百万左右,买来也就五百块……整整一万六千倍啊!”
“小师妹,你这回报率也太高了!”
范存仁说着,眼睛一转,趁着路小乔不注意,干脆拿起手机,“卡擦”一声,抓拍了路小乔的一张照片。
路小乔被拍了,一脸莫名,“二师兄你干啥?”
“不用管我!”范存仁第一时间把路小乔的照片设置成屏保,“小师妹你的运气这么好,我把你的照片设成屏保,保佑我以后也能多多捡漏!”
一边说着,范存仁已经沉浸在捡漏捡到手软的美好幻想之中了。
路小乔无语:……二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不过说起卷轴,郑老他们也都看见了路小乔手里的另一件东西。
“这卷轴又是怎么个说头?”范云庭先开口问道。
说起卷轴,路小乔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师父、师公,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幅普通的字帖,但你仔细看过去又觉得不一般?”
路小乔说的含含糊糊的,大家都没怎么听明白。
路小乔就干脆把卷轴打开,让他们自己看。多看一会儿,总能发现一点不对头。
赵挚也就这两天刚学了点古兵器的知识,本身也不喜欢书法,当然看不出什么。
范存仁上次鉴定的时候是看过这幅字的,当时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会儿既然小师妹说了这画有问题,认真的看起来,越看……嘿!还想还真有点不一般啊!
郑老伸手在自己上摩挲了几下,若有所思。赵老也笑呵呵的,似乎看出了什么。
师父范云庭也是看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郑老,半信半疑,“师父,这是……锦上添花?”
“啥?”三个年轻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向范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