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天之后,路小乔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黄玥打来的。
她现在好像还需要处于官方的监管之中, 但是好在官方找人看着她, 却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打电话、上网……她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只不过她前几天刚刚在医院做了腿部的恢复手术, 想要站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估计也只能在医院上上网了。
黄玥在京城举目无亲, 她的哥哥黄珏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个时候,就只能找唯一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路小乔来看看她了。
路小乔当然一口答应了,正好她想问清楚黄玥和朱大先生到底有什么关系。
路小乔独自来到了黄玥所在的医院。
进去之前, 还有一个便装的兵姐姐询问了她一些基本信息,倒是没有搜身。
路小乔进了病房的同事, 没有发现, 负责询问她的兵姐姐转头就进了隔壁病房。
隔壁病房里, 躺着一个兵哥哥,显然也是负责黄玥安全的人。
“就这么放她进去,没问题吗?”兵姐姐问道。
“那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且对郭嘉做出过贡献!最重要的是,她是顾怀安的师妹!”兵哥哥依然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声音却很低沉。
“毒蜂, 我希望你明白, 我们接到的消息是保护黄玥, 也不是监视控制她!”
兵姐姐毒蜂呼出一口气, “对不起,老大。我只是一想到他哥哥所在的那个组织……害的我们损失了那么多人,我就忍不住!”
兵哥哥一脸严肃, “犯罪的不是她!她哥哥也是协迫参与犯罪,我们的目的,是把那个组织给一网打尽!”
“再说了,这小姑娘,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说,看来还在怀疑我们的目的。允许朋友来看看,让她知道我们并不是要关着她,才能让她放下心和我们合作。”
毒蜂点了点头,“我会注意调整我的心情。”
另一边。
“黄玥,你……还好吧?”路小乔问道。
黄玥明明是十六岁的小姑娘,比路小乔小了好几岁,因着经历的多了,眼神看着比路小乔还成熟几分。
看到路小乔担心的看着自己,不由的露出一个笑,拍了拍自己已经开始有知觉的大腿,“我很好,之前下了飞机,他们第一时间送我来医院帮我治腿。”
“也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只要有人跟着,去哪里都可以——我就当是多了几个保镖嘛!”
看到黄玥真的丝毫不带勉强的这么说,路小乔才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提醒,害的一个姑娘好不容易从一个笼子里逃出来,又进了另一个笼子。
路小乔开了口,“黄玥,我想问问,你,还有你哥哥,是不是和……朱大先生有关系?”
这句话问出口之后,路小乔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
面对路小乔,黄玥其实根本就没准备隐瞒。
甚至对于官方,她现在不说,也只是想要等他们把哥哥救回来再说。
“没错,我们一家子都和朱大先生有关系。我哥哥……就是朱大先生!”黄玥一下子就放了一个大雷。
路小乔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大师兄要这么着急的把黄玥送回国,而自己却不回来!他肯定是是要把黄珏带回来!那可是朱大先生啊!
陡然知道这么一个消息,路小乔还有些结巴,“你哥哥?朱、朱大先生?!”
毕竟路小乔一直以为的朱大先生,应该至少有三四十岁。
黄玥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哥哥不是自愿做那些事情的!他都是为了我!”
“我们家有一本代代相传的各代瓷器的制作秘籍,从瓷土到釉料配方,从器形到画工,都有详细的分析。”
“但是我父母从来没有准备学这个来造假!”
“父母去世之后,没有亲戚愿意管我们。哥哥为了我们兄妹俩的生活,才学了秘笈,开始造假瓷器,卖给一些古玩街的摊贩。”
“做的越像,得到的钱就越多。哥哥遵循古训,在造假的瓷器上,留下朱字印记。”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发现了,找到了他们兄妹,要求合作,对方愿意提供资金和材料,让黄珏的手艺进一步提升,条件是黄珏需要按照他们的要求造假一大批珍贵的瓷器。
黄珏不愿意做,他之前也只是拿一些价值一般的的瓷器造假,赚的钱已经够他们生活了。
后来黄玥被抓了,黄珏才无可奈何的听从那个组织的吩咐。
差不多了解所有的经过之后,路小乔越发的觉得这兄妹俩不容易。
陪着黄玥聊了许久,走之前路小乔偷偷往黄玥的手里塞了个手机——她怕之前黄玥说的自由活动都是骗人的,留个手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可以方便联系。
黄玥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手一缩就把手机藏进了被窝里。
***
路小乔离开病房,进了电梯里。
黄玥住在十五楼。
电梯下到十三楼的时候,路小乔看到有个中年大妈推着一架轮椅进来了。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
大妈的嘴巴里絮絮叨叨的讲个不停。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大年纪了还受这个罪!”
“我早就告诉你了,做人还是要留点余地,平时也不要做的太过分,你看这就把人给惹急了!”
“还有那个天杀的农民工!明明是钱货两清!只能怪他不懂行嘛!那画给别人看说不定还卖不到三万呢,凭什么过来闹!还捅了人抢东西!”
“要不是老公你运气好没有伤到重要器官……我还有儿子,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大妈就哭了起来。
路小乔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老廖、捅了一刀、三万块钱的画、抢东西——这不是前几天那个琉璃厂被捅了的店铺老板嘛!
当时地上血淋淋的路小乔没敢看,所以也没认出轮椅上男人的脸就是那个老板老廖。
看这架势,都能坐着轮椅出病房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这老廖运气倒是挺好啊!
老廖对这事儿也懊恼的很。
声音还带着虚弱,“谁能想到那人会为了画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呢!也不知道警察查的怎么样了,抓到人了没有?!”
“唉!我记得那幅画上沾了血,真是可惜了!”
几百万的一幅仇英的真迹,这么一来估计就要大大的贬值了。而且那个农民工要是抓不到,那幅画估计也会被列为赃物……
“这个时候你还念叨着那幅画!”哭了几声的大妈立马又开始吼了。
“我告诉你啊,这次养好了伤,你立马就给我把琉璃厂的店给转租出去,咱们以后就不干这行了!太危险了!”
……
电梯到达一楼,大妈推着轮椅渐渐的走远,路小乔还能隐约的听到夫妻俩,哦,是大妈单方面吼人的声音。
***
路小乔从医院回到自家四合院。
一进院门,就看见自家奶奶和邻居的苏老太太正在院子里唠嗑着。
苏老太太一脸的气愤,一边说着,一边还数落着旁边站着的高树安。
那架势,那气势,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七十多岁温文尔雅的老太太!
二师兄范存仁在一旁嗑瓜子,满脸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路小乔忍不住问道。
“囡囡回来啦!快来喝口茶!”路奶奶招呼着路小乔坐下休息。
苏老太太先是和善的对路小乔打了个招呼,“小乔回来啦!”
又瞪了高树安一眼,“你问问他!真是白瞎了我一件好东西!”
路小乔还满头雾水呢!
拍卖会在周末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今天是周二,路小乔刚刚看到高树安,还以为拍卖行的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把钱给送来了呢!
高树安苦着一张脸,“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小员工,他们都是上面有关系的!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把我给开除了,我有什么办法?!”
好嘛!原来人家卸磨杀驴,把高树安给开除了!
高树安委屈的很。
他知道罗哥不安好心,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要脸!!!
上回过来重新和苏老太太签订了协议,高树安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也不准备追究,只要等着拍卖会结束之后拿奖金就可以了。
没想到啊!
拍卖会一结束,高树安就被经理叫进了办公室。
经理也不含糊,直接道,“小高啊,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一呢,是你主动写一封辞职信,咱们就好聚好散。”
“二呢,是我以你在拍卖行工作期间调戏女职员的原因,将你辞退,并计入档案!”
高树安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辩驳,“经理,我、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冤枉啊!我调戏谁了?!”
经理看着他露出一抹笑,“你不承认?那我让当事人来跟你谈!”
等到经理打了内线,又叫进来两个人,他才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头。
“小米,是你说的,高树安在工作期间试图调戏你,是不是?!”经理“义正言辞”的问道。
小米,就是那位为了拍品跟了黄老板的同事,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抹着眼泪点了点头,“经理,就是他!”
“小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高树安觉得自己要疯了,“我从进了拍卖行,跟你说过的话是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我怎么就调戏你了?!”
小米只是捂着嘴哭,一脸受了委屈不敢说的表情。
这个时候,站在小米旁边的罗哥咳嗽了两声,“小米说的没错!我看见过不止一次,高树安在小米下班的路上堵她!”
高树安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是彻底的明白了!
闹这么一出,就是想要让他自动辞职啊!
但是高树安知道自己被冤枉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个底层的小员工,就算他去告状,有人会听他的吗?有人会为这么一个小虾米抱不平吗?
别异想天开了!
沉默了许久。
高树安才张嘴说话,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哑了,“我……现在就写辞职信!”
经理直接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过来,“现在就写!”
高树安就这样被强逼着写了辞职信,已经从拍卖行里离职了。
人都走了,奖金什么的也都轮不到他了,顶多也就领了半个月的工资。
苏老太太现在生气,气的不是有关于那对插屏。毕竟就算高树安离职,插屏依然是苏老太太的东西,卖了的钱拍卖行会送过来的。
苏老太太生气的点在于,她特意贡献了一件藏品,为的就是帮助高树安稳定他的工作,没想到到最后却害他丢了工作!
她嘴里怪高树安不争气,其实也是在怪她自己好心办坏事。
但是苏老太太能做什么呢?
拍卖行也没有违反规定,钱也是打给她的,交易成立了,她什么都不能做啊!
叹了一口气,苏老太太问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高树安笑的轻松,“重新找个工作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和拍卖行那几个人本来就理念不合,勉强在那里呆着也不会开心的,还不如趁着年轻,重新找个喜欢的地方。”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苦中作乐,他们也不拆穿。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考量着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高树安一把。
苏老太太觉得自己给高树安帮了倒忙,想着高树安现在还是在租房子住,并且在京城就算是一个二十平的小房间那也是不便宜的。
当机立断,苏老太太就让高树安先住自己这儿,并且不收租金,直到他找到新的工作为止。
高树安有些心动,但是完全不收租金他是不同意的。
最后双方妥协,高树安每个月付三百块钱租金,并且负责打扫院子。
***
在医院碰到被捅的老板的事儿,路小乔聊天的时候也跟范存仁说了两句。
等到再过几天。
路小乔和范存仁无所事事之下,再次逛到琉璃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意珍阁的门紧紧的关着。
两人进了随心阁,老板郑仁显然对他们俩记忆深刻,立马就过来打招呼了,“哟!二位又过来看东西啦?”
范存仁转了一圈,才没几天,随心阁柜子上摆着的东西都没怎么变,看起来郑老板没有进新货啊!
路小乔倒是问了一句对门的意珍阁,“老板,对面的店是要关门了吗?”
说起这个郑仁就气,“可不是嘛!”
“老廖,就我的朋友,对门的老板。这回是运气好,命大,拿刀捅的位置正好避开了重要器官,人才好好的活着。”
“不过人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他们一家子都怕了,不敢再做古玩这一行。这不,准备把这店给租出去呢!”
范存仁也问了句,“那捅人的人呢?抓住了没?”
郑仁叹了口气,“抓实抓住了……只不过,唉!那人是真的啥都不懂啊,听别人说自己的画值几百万,就捅了人把画抢回来……可画上沾了血,那还有谁敢要啊!”
“他本来准备带着画跑路,去其他地方把画给卖了。没想到被警察在火车站逮了个正着!”
范存仁疑惑,“这人都抓住了,你叹什么气啊?”
“我那是为了那个罪犯叹气嘛?!我是为了那幅仇英的《雪栈图》!”说起这个郑仁气的都要发抖了。
“多好的画啊!被警察抓住的时候,那人就跟疯了似的,把画直接给撕了,说宁愿撕了也不给他们!”
“不会吧?”路小乔和范存仁一阵可惜,“那画的碎片呢?”
郑仁摇了摇头,“那人还在碎纸上头倒了一桶热腾腾的泡面,彻底没救了!”
真的是太可惜!
好好的一幅传世的古画,就这么被毁了!
直到出了随心阁,路小乔二人的心里还沉甸甸的。
两人继续逛下去,进了一架专营笔墨纸砚的墨轩坊。
“噫?”路小乔惊讶的看着店铺里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范存仁也惊讶的不行。
很久不见的封景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方砚台正在鉴定,听到声音转过头才看到路小乔二人,不禁露出笑容,“好久不见啊,小乔,阿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