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不上就赶不上呗,我会记得给他寄喜糖的。”满妞去市里送人时, 在火车站正好碰到风尘仆仆回来的魏延安, 倒是碰得正巧,“爱青在那边好吧?”
魏延安累得不轻,拖拉机每突一声他太阳穴就要隐隐跳一下, 还得扯着嗓子回满妞的话, “还不错, 马上就要回来。”
满妞立马就高兴了, 徐向阳回不回来没所谓,林爱青回来就成。
和一般相亲定婚后,依然不常见面的对象不一样,满妞和杨铁蛋因为工作的原因, 几乎天天见面。
这大半年过去,满妞也不自觉就对杨铁蛋上心了,虽然觉得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但满妞也不知道为什么,欺负完人后,会诡异地觉得人还挺憨实可爱。
有时候气得她半死, 有时候又会逗得她笑到停不下来。
最重要的是, 满妞能够感觉得到, 杨家看重她这个未来儿媳妇, 未来婆婆是个难得明理的人,对她非常好,但又不是那种婚前糊弄你的那种好。
因为先前相亲对象那事, 满妞心里其实是有些敏感的,
满妞是个容易知足的性子,杨铁蛋越看越顺眼,未来婆婆人也好,她自然也全心全意地对杨铁蛋好了起来。
想到林爱青回来,要是看到她现在和杨铁蛋在一起的状态,满妞心里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满妞自己脑子里预演了几场戏,等她演完要怎么给林爱青交待,再回头时魏延安坐在工具箱上,已经仰头瞌睡了过去。
结果她一回头,拖拉机正好开过一个小水洼,魏延安头磕在挡板上,醒了。
“……”正好对上眼神,满妞心里一毛。
她其实挺想把拖拉机开得平稳一些,但农村就这路况,再说拖拉机本身就颠簸得厉害,这也不是她的错,但被魏延安一看,满妞就心虚。
她一心虚,话就忍不住有点儿多,自顾自地跟徐向阳讲起来,她到市里是去送她祖姨奶奶家的从表兄弟去火车站。
亲戚关系虽然有些远,但满妞说起自己这位从表兄,语气还是满满地崇拜的,“我表哥是军人,他这次回来还给我捎了身旧女军装呢,可精神了,我要留着结婚穿。”
满妞奶奶走得早,小时候家里大人忙上工没人管她,她经常跑到隔壁公社的祖姨奶奶家玩,跟这个表哥从小玩到大的。
只不过自从她这表哥去当兵以后,回来得就少了,今年回来一趟,听说是要相亲的,不知道怎么地,也没相成,回家过完探亲假,又回部队去了。
魏延安可有可无地听着,其实根本没听进去,话是直接从耳朵里穿过去,根本没在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象,回去这一路上,他几乎都是在闭眼以为自己躺在床上,下一秒立马被颠醒中度过。
满妞不知道,他这位从表兄弟到省城下火车后,没有直接买票回部队,而是先去了趟棉纺厂,但到了棉纺厂门口,却什么也没做,又折返回了火车站,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
三月底,林爱青领到结业证书,心里特别舍不得,舍不得学校,舍不得允许她蹭课请教的各位老师教授,舍不得同宿舍大半年的常湘娥。
虽然给林爱青和自个儿子牵线没成功,常湘娥待林爱青还是非常好,过年回来后,给林爱青带了不少新省的特产,两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忘年交。
说起牵线的事儿,常湘娥看着林爱青,先前她给林爱青和自己儿子牵线,没好意思明着说,不过这次倒是可以直接说了。
也是巧了,过年回去,她无意间说起林爱青,说到林爱青是江省人,正好他儿子有个战友也是江省人,家乡似乎跟林爱青下乡的地方不太远。
“爱青,你知不知道青港公社?”交换完地址,约好以后常联系后,常湘娥问林爱青。
林爱青意外地看向常湘娥,“知道的,就在我下乡的公社隔壁,娥姐你怎么……?”
常湘娥并不是新省本地人,祖辈曾是内地人,当年逃难去了新省才在那边扎下根来,不过常湘娥的祖籍也不在江省,怎么会知道青港?
“你正华哥有个战友,正好就是那里的,年岁正好跟你差不多相当。”常湘娥这个年纪的女同志,人生爱好之一就是给牵红线了。
林爱青一下子就懂了常湘娥的意思,“娥姐,我不着急。”
常湘娥瞪了林爱青一眼,“我知道你不急,我让你正华哥先帮你探探情况,听说是个顶好同志,长相也方正,军人多好呀是不是,先问问再说。”
她都这样说了,林爱青也只能无奈地应了,这天南海北地这么远,指定是成不了的,问就问吧。
林爱青走的时候,徐向阳和陈淮几个同学一起来送她。
这时候陈淮身边已经站了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虽然两人之间有距离,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处对象呢。
见到林爱青,陈淮还有些许不好意思,不过很快这点别扭就被他给抛开了,他是向林爱青示过好,不是被拒绝了么,再找对象也是极正常的事儿,还热情地邀林爱青再来沪市玩。
“到了给我拍个电报,我好放心。”徐向阳提着林爱青的行李,送她上车。
平时火车上人不多,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爱青买的坐票车厢上满满当当的,徐向阳护着林爱青挤进去,把行李放好,把林爱青安置好,才又挤下车。
林爱青点头,“我知道,赶紧回去吧,你下午还有课呢。”
徐向阳点点头,退后了几步,他其实舍不得拔开脚,但理智却控制着他,扭头一步步往站外走去。
始发站火车准点发车,一路平安无事,回到省城后,林父已经站在出站口等着她了。
“爸,你怎么来了?”林爱青没有跟家里说具体回家的时间,就是怕他们耽误工作跑来接她。
林父乐呵呵地接过行李,“你先前说你进修结束了,我算着日子估计是今天到,正好今儿休息,就过来看看。”
其实林父昨天也来了,林爱青下乡到现在,比起那些孩子下乡几年都轮不到探亲假,孩子回不来的家庭来讲,他们家已经很幸运了。
林爱青争气,除了过年不在家,回家的机会比别的知青多了不少。
但当父母的,哪里会嫌跟孩子见面的时间多,林父算着日子差不多,趁着不上班,就会来火车站看看。
基本上就是抱着,接到了是最好,接不到那就回家再见面的想法。
没想到还真给接到了,林父压根不让林爱青碰行李,全给担到了肩膀上,他怕林爱青行李太多,特意带了根扁担来,正好派上了用场。
林爱青就空手在后头跟着。
一路上,林父问的都是林爱青学习上的事,知道林爱青是以优秀的成绩结业,嘴上说着让林爱青不要骄傲自满,要谦虚,但自个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回到家里林母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了,“这次在家能不能多歇两天?”
林母没有别的期望,就盼着林爱青回家能多住几天,别像之前一样,就落个脚,或是到了火车站,都没往家里来。
“后天走。”林爱青也想在家里呆,但是她得赶紧回公社去报道。
林母眼窝一下子就红了,林爱青前几次从公社那边回来,人其实是胖了些的,因为做的事多,吃得也多一些,但这次从沪市回来,人瘦了一大圈。
没办法,林爱青每天晚睡早起地学习,一门心思全在上课和机械上,虽然吃得也不少,但脑子费得多,人不自觉地就瘦了。
这还真应了老一辈的那句话,上学的时候瘦了,肯定是用了心学习的。
“你姐可怎么办呀,你不知道,她死犟着要在学校,居然是想考大学!”饭后林父去上班,林母就把林爱青拉到了一边,忧心忡忡地小声冲林爱青道。
林母也是急得没有办法了,这事她又不敢跟林父说,怕林父冲林卫红发脾气,“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啊!”
高考都停考多少年了,那么多老师教授被下放去了干校、牛棚,林卫红怎么魔怔了似的,一门心思要去高考呢!
要不是破四旧破得没有神婆敢出山,林母真想找神婆问问,林卫红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了。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妈,或许她是想通上推荐上工农兵大学呢,您别瞎想。”林爱青觉得林卫红把心思放到学习上还挺好的。
至于高考,这怎么可能,就连林母都知道没有高考了,林卫红怎么可能会存这个心思。
林母仓皇地摇了摇头,“不是啊,就是想高考,她说会恢复高考,你说这怎么可能。”
现在林母就怕林卫红是被什么人骗了,一门心思走死胡同,心里着急,可惜林卫红那里根本说不通,林卫红还反过来劝她别多想呢。
这怎么能不多想。
林爱青正要想词劝林母,房门就被林卫红一脚踹开了,“妈!你还是我妈吗?我说了,不许你跟别人说的,尤其是林爱青!你耳朵聋了吗?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啪!”林爱青一巴掌,清脆地甩在林卫红的脸上,“跟妈道歉!”
林卫红不敢置信地看向林爱青,“你打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