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歹徒踹开门的瞬间, 屋里“嘭咚”扔掷出一张厚实木桌, 携带着凌厉破空的劲势,直砸得门外当头几人晕头转向,不待黑衣人们反应过来,里头人瞬即挟着一柄锋利长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几人横劈而来。
楼下的林青穗姐妹也正处于生死存亡关头。贼人挥刀来砍,林青穗几乎条件反射般提起凳子砸了过去,黑衣人轻松闪身躲过,而林青穗的目标正是他几人身后的蜡烛,噗呲一声, 灯烛坠地熄灭, 客栈里半边大堂彻底陷入黑暗当中。
下一瞬林青穗再摸起身侧的实木长凳, 先发制人朝那三人齐齐砸去, 这回有一人额前中招, 其余两人一脚将长凳踢了回来, 林青穗迅疾扭身避开, 凳子咔嚓一声砸在屋壁上。
林青芜惶恐之下, 有样学样地抱起后排的粗陶酒坛,接二连三扰投过去扰乱贼人视线,林青穗再扔过去一条重椅, 刻不容缓地往后门逃窜:“二姐,走!”
姐妹俩站的位置靠近后门,危难当中激出巨大力量,林青穗顺手将一条桌子拖到门边, 而后用力甩上后堂木门,黑衣人正待踢飞桌椅再追,却听楼上传来一声痛斥:“别追了!杀主谋!”叮叮哐哐的兵刃相接声不绝于耳,林青穗那风雷云雪四位护卫也加入了战局。
姐妹俩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抵着后堂厚重的木门,双脚似钉死在了地上,心跳如擂鼓般砰砰跳着,粗喘声一阵赛过一阵,濒临死亡的危机让她们惊恐到头晕耳鸣。
“呼呼呼,”林青穗感觉自己心脏似要爆裂一般。
“呜呜,别来了,”林青芜被吓到无意识呜咽了起来,里头传来的打斗声不断,可心惊胆战地等了半晌,却并未发觉有人再来踹门,她俩面对面鼓眼看着,丝毫不敢松懈。
“没..没追来吗?”林青芜张着双唇,声音嘶哑地埋在喉咙里。“没,没,”林青穗低头往胳膊上蹭了蹭额前虚汗,嗓音亦是粗嘎难听:“好像,不是要杀我们的。”
“要不,我们去那边,柴火堆里躲一躲?”压了压哽咽,林青芜偏头朝厨房那边示意道。“可是水信她们,应付的过来吗?”林青穗整颗心仍提在嗓子眼里。
“小大夫的人,应该,应该有真本事的,咱们也帮不上忙,”林青芜抖索着身子,语声带着哀求。“行,走,”林青穗松开紧推在门闩上的手,拉着林青芜拔腿就跑。
一阵呼号阴风扫过,两人蒙头蒙脸往厨房方向奔逃,腿脚发着软打着颤,才跑出几步,林青穗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脚步一个急刹,身子往前栽下:“完了!俏俏呢!”
姐妹俩又是齐齐一抖:“俏俏还在屋里!”
“怎么办?”林青芜手足无措的又要哭,电光火石之间,林青穗陡地想起,自己那间房有一扇靠西的大窗。
“来!”她拉着林青芜往林木道那边跑,凭着感觉一口气走到房间下首,这时能隐隐听见客栈里头的人仍在打斗拼杀。林青穗慌张捡了几颗石子,奋力跳起来朝窗子上扔,小声喊:“俏俏,俏俏!”
可朱俏却似乎是惧怕窗外也是歹人,林青穗怦怦咚咚扔完一捧石头,她都死活不肯开窗,“朱俏!是我们,”林青芜急着拔高嗓子喊。
“咯吱”一下窗扇被推开,朱俏探出头来,惊恐地捂着嘴喊:“穗穗,芜芜,是你们吗?”
“是是,”林青穗一阵惊喜,急急地低声回:“你没事吧!”“没没,”朱俏费力撑着窗台,慌张答:“对了,你俩先别上来,外边有人在打架!”
“我知道,那群人刚刚差点杀了我们,”林青芜嘴一快道,她朝朱俏挥挥手:“你快把门关严实了,躲好!”
“杀人?”朱俏陡然听到这消息,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穗穗,你们没事吧,呜呜,怎么办,你不在我好害怕啊。”
“要不,要不你也跳下来,我们去厨房躲着,”林青芜情急之下胡乱出主意道,“好好,等着我,”朱俏闻声就要爬出窗户往下跳。
“等等!”林青穗一声呼止,“这儿这么高,摔了怎么办。”朱俏一愣,林青芜又道:“我有办法,”她傍晚开着窗看风景时,恰巧见着有花木匠架着高高的长梯,在高木樟树上打理多余的梢桠,走时他图省事,就把梯子横放在墙角边。
傍着稀疏的月光,林青穗姐妹俩跌跌撞撞找到那架梯子,齐力搬到屋檐下,朱俏双股战战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一落地三人顿时抱成一团:“快走。”
梯子打倒,三人转身就跑,刚跑出不远,只听哗啦一声 ,临边窗户直接从上头摔下来一团黑影。
摔下来的那人当即蜷缩在地上,嘴里溢出了痛苦哀吟声,林青穗三人倒吸一口凉气,瞬即被吓得没了命的往前逃。“公子!”楼上有道粗粝的男声惊呼,接着又是一阵锵锵打斗声。
林青穗三人头也不敢回,一气直跑到厨房里边的柴垛房,挤进柴禾堆,关了房门,林青穗想起那抓耳的男声,才喘着气道:“好像,好像刚摔下来的,是隔壁那位公子。”
“呼呼...别,别管了吧,”林青芜扶着胸口:“我们又不会打架,那群贼人可是有刀的!”
朱俏得知详情被吓得颤抖不止:“驿站怎么会进贼呢?”“对啊,客栈的护院呢,为什么打了这么久都不见出来?”林青芜惊魂未定的问。
林青穗脑子还发着懵,瘫坐在门边静滞了许久,而后干着喉咙道:“只怕,不是普通的毛贼,”她想起方才的情形,眉心紧紧拧着:“二姐,你刚才注意没,咱们砸桌子砸凳的声音那么响,柜台前那守夜的堂倌,愣是没有被惊醒来。”
“对...对啊,”林青芜隐隐回忆起来,本来还高声呼喊过,指望堂倌帮她俩挡挡,谁知那厮竟一直趴在台面上睡觉:“别是吓得不敢动弹了吧。”
“不,不会,如果是胆小,被忽然吓醒,也该钻到柜台下躲着,哪里会从头到尾一动不动,”林青穗推测:“定是被打晕过去了,或者...”
脑子里无端冒出个念头,她从前听说过,江湖上有种迷魂散,只需往屋里吹进一点迷烟,便能使人酣睡如昏迷般,电闪雷鸣都打不动,下三滥的贼人最常用这种伎俩。
“不会是被杀死了吧!”林青芜误会了她的意思,啊的一声叫道。“嘘,噤声,我们先别管那么多,躲过这场再说,”柴屋门框上糊着的墙纸有破损,林青穗站起身来,透过空隙凝神关注着外边。
柴屋里又黑又静,空气混浊,沉闷得可怕,一时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林青芜和朱俏在身后紧紧攥着林青穗衣摆,心里仍是七慌八乱。
过了片刻未有动静,林青穗脑子里紧绷的弦正要松缓几分,屋外又忽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瞬时间三人紧紧抱作一团,都瞪大着眼睛瞧着外边!
待来人走近,隐隐可见只有孤身只影,那人正撑着肚腹,佝着身子往厨房这边逃,很快那人朝这边靠拢,可厨房门是锁了的,他便也折身往柴房而来。
林青穗三人自是咬紧牙关死死抵住了房门,那人费力推了几次不见门开,竟出声喊道:“姑娘,是我。”
声音低醇急促,三人一愣:“是方才摔下来的公子,”手脚下意识一松,那公子很快推门躲了进来,他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三人被吓得不敢说话,林青穗连忙再次合上门扇,并且极快地将几捆柴垛搬到门边。
还没来得及歇气,门外再一次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屋内几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只祈祷着贼人不要发现这处!
但很快的,他们便听出了端倪,外边闹出的声响,似是有两拨人在打斗,林青穗竖直了耳朵细听,紧张得快要晕厥过去。
好在未过多久,一方似是顶不住了,有男人粗声喊:“大鱼跑了,撤!”
脚步声迅疾不停的渐行渐远,余下的一伙人也没再去追,有人点起火折子,似是有女子忍痛闷哼了一句,接着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风莲,你伤势如何?大伙儿都没事吧!”
“啊,是水信!”朱俏高呼道,林青穗心底涌现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人忙不迭地扒开柴垛,林青穗带着哭音喊:“风莲,水信,我们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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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露出鱼肚白,晨光微熹,驿站守卫们才迟迟赶到客栈来,上上下下的取证查案。
客栈里被打得一片狼藉,所幸并未闹出人命来,护卫统领便草率的定了案,道是仇人上门报复,而被寻仇的那位,是林青穗隔壁房那位戴帷帽的公子。
原来昨晚贼人意图用迷药将客栈的人都迷晕,以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下杀人,好巧不巧,其他房间都被投了迷烟,正轮到甲字十来号房间时,恰被起夜的林青芜姐妹撞破了诡计。
那公子连同手下几人,或是怕惹上麻烦,或是身份也有些隐秘,未多在客栈逗留,趁着官府人的不备,竟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可查清,那几位姑娘是何人?”车厢内闭目养神的公子问。
“那几位姑娘身份不明,”随后赶来的属下在马车单膝跪下,拱手呈上一柄利剑:“但是,这剑器有迹可循,似乎是,”侍卫犹豫了声:“似是京城苏府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