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香的到来是谁都没想到的。
包括虞挽浓, 也包括季佑霖。
少女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对着呆滞的季佑霖打了招呼,同时毫不客气地走进屋里,对着阳台上的虞挽浓,好不诧异地微微一笑。
虞挽浓立刻明白了对方为何会来。
——那通电话。
一定是那通电话被薛丽桦和程香听到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除夕那天晚上,对程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和睦的日子,本来之前就因为程香被开除的事情,闹得家里阴霾一片。
而程昌坚打出去的那通电话,更是让家里本不和乐的氛围,雪上加霜。
当听见程昌坚要找虞挽浓,却和季佑霖通上话的时候,敏.感如薛丽桦,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虞挽浓会和季佑霖在一起。
还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不管是孤男寡女,还是虞挽浓去了季家过年, 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噩耗!
说明虞挽浓和季佑霖已经发展出了她不能预想过的关系!
不行,季佑霖必须是程香的。
这是她给自己女儿留的丈夫人选, 也是将来女儿能攀到的最好婆家, 怎么可能让虞挽浓半路截胡?
学历没了, 程香只能随随便便找个工作, 而如果再没了有钱的夫家, 将来的日子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尤其不能让虞挽浓半路捡便宜!
当天晚上, 薛丽桦和程昌坚大吵一架,从他准许并暗中帮助虞挽浓出国留学开始责怪起,一直念叨到虞挽浓和她妈一样, 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为止。
言辞越来越粗俗,让一向顺从惯了的程昌坚也忍无可忍,干脆搬出了卧室。
年过不好就算了,薛丽桦难受得一整晚睡不着觉。
就怕虞挽浓在国外勾.引了季佑霖,两个人干柴遇烈火,弄出什么不可把控的事情来。
那程香就等于被三振出局了!
她辗转反侧了一.夜,很快想到了一个主意。
反正程香也不用读书了,为何不干脆去美国陪季佑霖呢?
一来可以离间虞挽浓和季佑霖,阻碍人家的发展。
二来也是为自己求一个机会,好吃好喝将季佑霖侍奉着,还怕这个男人逃出香香的手掌心吗?
当然了,能生米煮成熟饭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直接就有了和季家谈婚事的条件。
像季家那样的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不可能不给她女儿一个说法。
到时候,虞挽浓就算再作妖,都扳不回这一局了!
主意打定,和程香一通气,程香果然言听计从。
虽然这个女儿不爱学习,但在干活上,那是没得挑。
程香急急忙忙收拾行李,直奔美利坚。
就是冲着搞定季佑霖去的!
在出国的机场,薛丽桦反复叮嘱,一定要把握机会,挑拨季佑霖和虞挽浓的关系。
抓紧时间上位,就算用点非常手段也没关系。
只要结果满意,没什么好害怕的!
程香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也赞同薛丽桦的点子。
讨好男人她最擅长了,像虞挽浓那样大小姐脾气的人,怎么和她这样从小服侍男人的女人比。
带着满满自信,程香吭都没吭一声。
直接找到了季佑霖的公寓!
看着突然出现的世家女儿,季佑霖显然很是意外。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程香笑着将行李提进来,“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才来的。”
季佑霖顿时有些尴尬。
只见过一次面,谈什么想不想,这话有些过火了。
不过他很快瞅了一眼阳台上的虞挽浓,见她神色淡定,也就放下心来招呼程香。
“你先坐,我去泡杯茶来。”
“不用不用。”程香立刻拉他袖子,“泡茶这种事我来就好了,哪能让你做家务呢,佑霖哥。”
程香看了看阳台上的虞挽浓,转了转眸子道。
“挽浓姐,你来泡茶吧,顺便我还带了好多家乡的美食过来,要给佑霖哥做了尝尝的。你帮我一起。”
这还是第一次从程香嘴里听见姐这个词,虞挽浓简直要大笑三声。
也就是在季佑霖面前,程香还装一下,平时恨不得都用喂来称呼她。
就这样一个抢走自己入学资格,厚颜无耻,图表现,还得硬拉上别人的人,她才不会给好脸色。
“不好意思。”虞挽浓从阳台上起身,对所有强迫她做的事情绝不遵从,尤其是拉着她献殷勤,强调女德的这种表现,格外反感。
“我约好了去给tom补课,另外,晚饭也不用做我的,我不在这吃。”
她说完,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姿态聘婷地出了门。
季佑霖本来想去送她,可程香初来乍到,实在是不能丢她一人在新房里,显得招呼不周。
刚才虞挽浓像一只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季佑霖直觉觉得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小姑娘并不对盘。
是啊,听程伯父说,程香曾经冒名顶替虞挽浓,取代了她曾经考取的清北大学的位置,这才间接逼得她流落异乡。
如果是这个原因,这份怨恨,倒是情理之中。
看着程香带来的大行李箱,季佑霖怔了怔,问道。
“马上要开学了,你不用去学校报到吗?”
带这么多的行李,怕是要住上半个月不止……
程香干笑两声,她这次来就是要住很久的,为了攻略季佑霖,把握她人生中最好的一块跳板,读不读书才无关紧要。更何况,她才被学校开除了,哪还有机会读。
程香对不用上学可是隐隐高兴的,她本来就不适应大学那种严苛的学术氛围,去了几天感觉格格不入。
每天早上被起床早读的同学扰得觉都睡不好,上课时一看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就双眼发麻。
更不用说听懂了。
听说大学还有期中期末考,就她这个初中毕业的文凭,能过就奇怪了。
她反正是庆幸早早就被学校唰下来,也就是薛丽桦愤愤不平,老在家抱怨而已。
这头程香脑袋转得飞快,听季佑霖这么问,看来季家并不知道自己被学校开除的事情。
是啊,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没传到国外,她就乐得装下去。
“这不是放假么?”程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想出来玩,顺便看看你就过来了。”
虽然季佑霖觉得自己和程香交情并不深,也只是因为父母世交的关系见过一次面,但她好歹是薛阿姨的女儿,还是得尽力招待,才是待客之道。
既然如此,他扫了一圈身后另一件卧室的房门,有些为难。
他这间公寓是个小两室,虽然有两间卧室,除去虞挽浓占的那间,的确还剩一间空房。
但两人不和,住在一起的确不太好。
他想了想安排道,“那我先送你回我家,我妈在家,她会给你安排好。”
眼看着季佑霖要将行李提起来,程香蓦地拦住他。
“别别别,佑霖哥。”
要真去了季家住,那还怎么拆开虞挽浓和季佑霖两个人,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甜甜蜜蜜,自己去跟季母睡么?
她扭捏着不肯走,“我这趟来没告诉季伯母他们,是偷偷来的。我妈特意交代不能麻烦她的,我就住这好了。”
“住这?”季佑霖愣了愣。
“对啊。”程香率先一把抢过行李箱,推开卧室的门。
“你看这间不是没人住么,我刚好住这。都是年轻人,和你们在一块才好玩嘛。”
既然如此,季佑霖也不好再强求。
他心不在焉的想,但愿这个程香,不要搞出什么乱子来,也不要住得太久。
不然,他还真不好对程家交代。
程香打量着卧室,这房间比季家也差不了多少,不管是装饰还是绿植,都是她没见过的品类,看着高档又清爽,一如季佑霖给人的感觉。
如果这间房和这个男人,都是属于她的就好了。
只可惜,被虞挽浓先入为主。
这样的好房子,和季佑霖,也是她能觊觎的么?
不就是在美国读了几个月的书,哼,还拽起来了?
刚才对自己撂脸子,别以为她没看出来。
想到这里,程香忙不迭将包里带来的水果拿出来,走到厨房去洗。
季佑霖正在泡茶,看着男人挽着袖子将一壶热水冲进茶杯,侧脸下颌线棱角分明,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文雅。
程香看得都快呆了。
要是能天天和这样的极品男人在一块,那该多好。
可不能让虞挽浓得了便宜。
程香甩开脑袋里旖旎的想法,忙上去帮忙,手接过茶壶,作势要斟茶。
“我来我来佑霖哥,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做呢?哎呀——烫!”
她故意将手贴在茶壶上,接着被“烫”得一哆嗦,覆上了季佑霖本来踮着茶壶把的手。
“滋——”
没想到季佑霖往后退了一步,茶壶一倾斜。
倒了程香半裤子的开水。
“疼!啊烫死我了!”
这回,程香是真的被烫疼了!
裹着厚棉裤也不起作用,开水淋了大半进去,还是烫疼皮肤。
“你没事吧?”
季佑霖刚才本来就心不在焉,程香突然过来帮忙,这些倒好,直接弄伤了她。
程香咬牙,脸色煞白,打死不承认这是刚才自己强行调.情引来的悲剧。
“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季佑霖松了口气,去拿拖把。
程香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快能干,怎么可能让季佑霖干活,她干脆一把将拖把夺过来。
“我来吧。”她瘸着腿拖干地面,“在家都是我弄的。”
“你在家也经常干活?”季佑霖随口一问。
如果没记错,程家应该有保姆才对。
何况刚找到的女儿,薛阿姨舍得让她干活吗?
季佑霖对此表示怀疑。
不过他倒并不关心,又不是封建时代的男人,没必要让女人把家务事都包圆了。
他思想开明的很,男女平等,谁有时间谁就多做点。
何况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家务,还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当然,这是他对以后婚姻的看法,和程香没法交流,自然没必要多说。
“当然了。”表现的机会来了,程香一听便打开了话匣子,“挽浓姐在家从来不干活的,看你这段时间照顾她应该受累了吧?这以后她要是长时间住这,可不得你操劳啊?”
程香有意地试探着,其实就是想营造出虞挽浓很懒的印象。
她的话,倒是第一次让季佑霖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和虞挽浓的相处来。
虞挽浓懒吗?
他倒不觉得。
每次来都能看到她很有情调的在生活,也许她并不擅长做饭。
但依旧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她的确没有太多交集,她看起来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有些人爱好厨房,有的人爱好旅游,但虞挽浓也有自己的爱好。
她的时间,更多的花在了看书学习上。
她好像没什么口腹之欲,总是吃的清淡又简单。
就连吃沙拉,都是伴着书下咽。
很有些出尘的味道。
季佑霖对此表示理解,刚出国,又是名校,压力固然很大。
把自己全部的时间用来追求进步,是再正确不过的。
不过在他眼里,不会家务并不是罪过。
她那么聪明,学会这些不用动脑的事情很难吗?
她只是把脑子花在了更需要的地方。
虞挽浓不擅长这些,正说明她的舞台不在那三寸灶台。
她会精读原版名著,会鉴赏名画,业余时间喜欢泡图书馆,游览历史名迹。
在聊天时得知,她把能去的美术、历史博物馆都去过了。
她懒吗?
不,有兴趣爱好并乐于为此奉献余力的人并不懒。
除此以外,明明拿到了奖学金,她还坚持打工挣钱。
用有价值的体验,安排满了自己的人生。
该经历的一点都没落下。
可以说,她的生活,绝对比同龄的人丰富的多。
事实上,在和虞挽浓相处的这段时日子,两人也从来没因为家务琐事而争吵过。
都是知礼数的人,他来布置新家的时候,虞挽浓也不会干坐着,偶尔会帮忙。
和她沉默不语的干活比起来,他更喜欢和她聊一聊最近看的书,或者学校的所见所闻。
她总能用一些调侃又诙谐的话,将那些本该是琐碎的生活,娓娓道来。
渐渐地,他越发喜爱和她聊天。
以前三不五时的过来看看,变成了日常登门。
也还好这房子是他的,才不至于显得太过刻意。
他会找一些看起来非常合理的借口,过来打扰。
例如抱着几束花或者几副油画,打着装修新房的借口,深入虞挽浓的独居生活。
不知不觉,这变成了他的寄托。
每天要是不来看看,反倒少了点什么。
季佑霖越想越觉得自己最近很异常,内心的喜悦甚至比前年考取研究生时还大得多。
要不是程香此刻出口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和虞挽浓,在这间不大的新房子里,竟然把日子过得如此和睦,安宁。
“佑霖哥,佑霖哥?”
一道急促的女神打断了季佑霖的神游天外。
季佑霖回过神来,看清面前的人是程香,一时有些怔忡。
他抬手看了看表。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他拉回思绪,总觉得没有了虞挽浓的房间,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让他并不想多待。
“记得等挽浓回来再睡,晚安。”
说完,季佑霖穿好外套,走出了自己的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