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苏伤心了一整夜, 一整夜都没合眼,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了一小会。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不让她好睡,肚子越来越痛,她忍不住异样去了趟洗手间,才发现自己下身有隐隐的血丝。
“阿域,阿域。”
秦苏苏惊慌失措,去书房找席域,想告诉他自己出血了。
可书房门大敞,哪里还见得到席域的影子。
她拿起电话拨出去,一遍没人接,两遍没人接,第三次才接通。
“阿域, 我好像流血了,我很害怕,怕宝宝有什么意外, 你回来带我去医院好不好?”
和她的焦急相比, 电话里席域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 他犹豫了几秒, 说道。
“我现在有个会议走不开, 给我妈打电话, 让她陪你去。”
说完便挂了电话。
秦苏苏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一片茫然,还没等反应过来, 对方已经挂了。
她顾不上那么多,赶紧给席母打电话。
还好席母同意派车来,接她去医院。
秦苏苏憋住泪,强撑着身体去换衣服,她此刻只能祈祷,祈祷孩子一切问题都没有,平安健康。
……
“只是太过劳累引起的出血症。”
医生下了结论,“至于会不会流产,要继续观察,你回去好好静养一个月,再来复诊。”
听到孩子安然无恙,秦苏苏到底松了一口气,离开诊断室,和席母一起离开医院。
回去的路上,席母要去参加早午餐会,对秦苏苏道。
“以后不严重的事情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一早给我打电话,吓都被你吓死了。”
“我真的以为孩子有事……”秦苏苏尴尬的解释,“本来想找阿域的,可是他正在忙,所以不能陪我。”
“你知道他忙,这种小事就尽量自己解决,养个孩子多大的事,别搞得像天都要塌了似的。我还有个行程,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席母说完,便上了车,留下茫然无措的秦苏苏,绝尘而去。
……
秦苏苏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很无力,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但心里已经放松不少。
席母不重视这个孩子,她就自己重视,席域那边总是要和他说一声的,万一席域责怪下来。
怪她没有照顾好宝宝……
她想了想,怕席域担心,打了车,直接去了席域那里。
车子沿着柏油路一路疾驰,秦苏苏捂着肚子看着窗外车流,原本面无表情的发着呆……
直到,在楼下看见席域的车。
她的眼神兀自发亮起来。
“师傅,停车。”
秦苏苏连忙下车,朝着马路对岸的席域走去,他正站在车旁,跟穿深绿色工服的小哥说着什么,刷刷刷的签上名字,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束花。
那是一捧娇艳欲滴的大红色玫瑰,数量不小,他拿过来放在副驾,就要驱车而去。
秦苏苏心里一暖,席域到底是关心自己的,或许是因为昨晚两人吵了架,又不欢而散,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现在才要送花表达歉意。
她微笑着上前,敲了敲席域的车窗。
“阿域,我在这里。”
席域偏过头来,看见秦苏苏的那一瞬间怔了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你不是跟我妈去医院了?”
他转了转眼眸,神色尴尬,“怎么这么快就……”
“宝宝还好。”秦苏苏劫后余生似的跟席域汇报情况,恨不得将医生的话一字一句转述给他,“大夫说需要静养一个月,如果没有再出血,宝宝就彻底没事。”
“哦。”席域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瞥了窗边的秦苏苏一眼,“那你现在去哪……”
“我现在来找你,你就不用特意跑一趟去接我了。”
秦苏苏绕过车尾,直接上了副驾驶,捧起鲜花,羞涩的捂嘴笑起来,“怎么想到送我花?”
席域没回答,手不自然的把上方向盘,正视前方。
秦苏苏越发觉得他这个态度很是滑稽,阿域就是这样,从来说不出道歉的话,可是会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歉意。
所以,他应该是在乎她,在乎这个宝宝的吧。
秦苏苏浅浅一笑,善解人意地开了口。
“其实昨晚的事,我没放在心上的,现在宝宝也没事,你可以放心了阿域。”
她心情极好的低头,闻了闻香气馥郁的玫瑰花,在清晨的空气里,是那么的沁人心脾,让她不知不觉就觉得浑身舒爽,阴霾一扫而光。
“咦,这是?”
刚要抬头,秦苏苏突然眼尖的看见玫瑰花束里,藏着一张小小卡片。
粉色背景图案,上面密密麻麻印着“my love”的字样,她月牙似的弯弯眼,迫不及待的拿起来看。
里面竟然是席域的手写字!
【tolove:】
秦苏苏轻声默念,又是羞涩又是感动,可在看到下一行字时,瞳孔剧烈晃动,手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你是我曾经的美好,也是我心心念念的唯一!
挽浓,希望你能再次回到我身边,我会好好爱你。
席域。】
曾经的美好?心心念念的唯一?
虞挽浓??!!
望着一脸挫败的席域,秦苏苏发出不可自抑的尖叫——
车门被猛地拉开,玫瑰花赫然掉在地上,秦苏苏的眼泪如雨,她心如死灰,跌跌撞撞的下了车去。
恍惚间冲上斑马线,一辆小轿车迎面而来。
“啊——!”
秦苏苏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秦苏苏眼帘的,是白色天花板。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萦绕鼻尖,她这才一点一点意识回笼,这里大概是医院,自己应该是出了事。
对了,宝宝!
她猛然惊坐起身子,低下头去检查自己的腹部,连手上的输液管被牵动着剧烈晃动也浑然不觉。
她觉得下腹又坠又涨,湿濡一片,几乎是立即感觉出了不对劲。
一个母亲天生的敏.感,让秦苏苏禁不住往最坏的结果猜测。
“孩子,我的孩子……”她慌乱无措的失声尖叫。
听见凄厉的哭喊声,立刻有护士上来安抚。
“病人,冷静!请您冷静!!”
秦苏苏抓着护士的手臂不放,力道之大,疼得护士都忍不住咬了咬牙。
“我的孩子呢?孩子呢………”她失声痛哭起来,“……是不是没了?”
护士沉默按住她胡乱飞舞的手背,眼神里满是同情,“病人,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不——!”
得到证实,秦苏苏满目凄凉,承受不住的再次昏厥过去。
……
医院的草坪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面容憔悴的病妇在长凳上静静坐着,形如枯木。
她眼神空洞,曾经亮若星辰的眸子现在则是一滩毫无灵气的死水,任何人看见她的瞳孔,仿佛都能看见一个悲伤的故事。
时间过去四十分钟,熟悉的人影还未出现,秦苏苏面无表情的搓了搓发凉的手肘,再次回到枯木的状态。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自从孩子流掉以后,她在医院静静修养了一个月,状态每况愈下,直至今日,身体大不如前,和当时那个楚楚动人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席域说好要来的,可他并未准时出现。
是啊,他连她住院时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怎么能指望他对自己上心呢。
秦苏苏冷着脸,可她又能怎么办?
没有工作,没有钱,还有一家子一心指望她攀龙附凤的家人,只会打电话来指责埋怨!
这一切的一切告诉她,她不能离开席域,只能像菟丝花一样,紧紧的缠着他,大不了,缠个你死我活!
她悻悻的扯了扯嘴角,还好,席域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性,至少他请了护工来照看自己,这就够了,她要的本来就不多,只要席域能给她一点关心,哪怕微不足道,也是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草坪上突然传来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还有众人的喧嚣欢呼……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牵动着秦苏苏早已没有任何波澜的心,砰的动弹了一下。
然后,她淡淡的抬眼,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发出笑声的是一个背影看上去很是年轻的女孩儿,被众人团团围住,她的面前,蹲着一个大型的道具玩.偶。
那是一只巨大的维.尼.熊,手里拿着好多好多粉色的气球,正手舞足蹈配合着一曲音乐,舞动笨拙的身躯。
有人在拍照,有人在鼓掌。
只见那只熊跳完一曲,上前牵住女孩的手,然后单膝跪地,一动不动的抬头,仰视着女孩儿。
女孩儿跟着他的动作转身,动作轻盈,笑颜如花,随风飘逸的发丝都洋溢着幸福。
玩具熊将头套取了下来,露出男人帅气的侧颜,接着他一把拽过气球,将绳子末端的蓝色丝绒小盒取了下来。
男人深情仰望着女生,在众人的惊呼中,掏出一枚戒指,拱手递到女孩儿面前。
女孩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和众人一样,惊诧的咦了一声。
“裴韵,你又套路我!”
女孩儿意外又害羞,但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她到底是安静下来,任由对方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亲一个亲一个。”有人起哄。
男人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围观群众的提议,走上前轻轻拦住女孩的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众人忍不住的沸腾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被幸福感染的模样。
秦苏苏止不住的心跳渐快,她一直死死盯着那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直到他们同时侧过脸来,和周围的人一起合照留恋。
——虞挽浓!!
真!的!是!她!
秦苏苏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
所有的一切,被站在角落里的另一个男人看在眼里。
一束巨大的玫瑰花轰然倒地,溅起灰尘,席域表情剧烈变动,他越过人群快步走到虞挽浓面前。
不由分说抓住了她带戒指的手。
“挽浓,你不能答应他!”
沉浸在喜悦中的裴韵和虞挽浓同时一愣,万万没想到,席域又来了!
裴韵脸色一沉,由晴朗骤然转阴霾。
这段时间席域简直是阴魂不散,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他和虞挽浓面前,明面上是照顾流产的秦苏苏,实际上是对虞挽浓各种大献殷勤。
虞挽浓不堪其扰,对席域连个好脸色都装不出来,可就算这样,席域还是骚扰不断!
等着教训他很久了!
裴韵实在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席域的手,猛地一拳朝他揍去!
……
席域鼻青脸肿,是被一通电话给叫回家的。
席父席母一直在生他的气,不仅已经很久没有召他回家吃饭,也从未主动联系他,更别说帮忙照看流掉孩子的亲苏苏。
这一回,刚打开房门,一个玻璃花瓶就朝他丢了过来,席域躲避不及,被砸中脚尖,剧痛无比。
“妈,你又发什么疯!”
席域咬牙切齿,刚刚在医院挨了一顿揍不说,还被保安赶出了医院,一上车就接到家中电话,急唤他回家。
看见席域身后跟着的怯怯的秦苏苏,席母更加来气。
“我发疯?你也不看看你干的好事!自从你把这个扫把星领回家,我们席家过上过一天好日子吗?”
席母一边指着席域大骂,一边毫不留情的挖苦秦苏苏。
秦苏苏一声不吭,任凭对方出气。她知道,席母根本不接受她,现在孩子掉了,她们不仅不伤心,或许还觉得是清除了一笔孽债。
席父坐在沙发上,大喘气,过了半晌才开口,“你不是说你和虞挽浓复合有望?那怎么虞越海还会针对我们,不仅查封了我们四家店,还把代理权给了别人!”
席域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
席母又是一个花瓶丢过来,“你是怎么混的?!虞挽浓和城东的裴家好了你还不清楚?两家合璧,还会有我们好果子吃?”
席域闷着头不说话……
席母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拽着秦苏苏推搡。
“都怪你这个狐狸精,害谁不好,害我们席家!”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秦苏苏身上,她软泥一样瘫坐在地。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要怪在她头上?
就因为席母算命,说她和席域八字不合,就说她有克夫命,这公平吗!
她歇斯底里的反抗起来。
“有病,你们都有病!你才是狐狸精,席家的生意做不下去,是你们自己攀龙附凤,罪有应得!”
“啪——”
一个耳光重重打在秦苏苏脸上,秦苏苏不可置信的望着对她下手的席域。
“你闭嘴!”
席域眼含寒冰,从上至下,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她。
“秦苏苏,我真是错看了你!以为你恭敬谦卑心地善良,其实根本不是!你是装的,这一切都是你伪装的面具!蒙蔽我,勾引我,害我犯下弥天大错!我到今天才发现你的真面目,你真让我恶心,从今往后,别让我席域再看见你!滚——”
“呵……”
秦苏苏浑身冷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跌跌撞撞走出席家大门,她扶着栏杆,慢慢滑坐在地。
她的心死了!
死干净了!
所有的美好消失殆尽,只剩下残破不堪,令人作呕的现实——
她不是王子即将明媒正娶的灰姑娘么?
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质……
她怎么会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任人欺辱!
秦苏苏仰头对着天空,满心满眼都是不甘,泪水像放闸的洪水,倾泻而下。
天空中一道惊雷划过,豆大的雨滴倾盆砸下,气势磅礴,撞击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然而秦苏苏已经感觉不到疼。
她闭上眼睛,无力疲惫的想——
死了吧……
死了是不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