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宵禁,希尔都没从寝室里出来过。
德拉科一边写着作业,一边时不时抬头向连通寝室的走廊方向张望。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干脆去看看?”布雷斯在潘西的授意下,用羽毛笔的尾部搔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故意夸张地说道:“说不定他这会正抱着枕头嚎啕大哭呢——”
小少爷白了他一眼,开始收拾自己的文具:“谢谢你的建议,扎比尼先生,但你弄错了两点——”
“希尔凡不是敏感脆弱的小姑娘,我也不是心肠柔软的老奶奶。”
他说着拎起书包离开,布雷斯像是抓到了他马脚似的高声叫道:“哇哦,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别跟我说你要回寝室,那不足以证明你不是去道歉——”
“道歉?”铂金色短发的男孩回头嗤笑一声,“我又没做错什么。”
“我要去跟他讲道理,然后他要向我道歉……你一起来,做个见证人。”
“你确定……好吧,反正我无所谓。”布雷斯耸了耸肩,和姑娘们告辞后跟着小少爷一起离开。
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布雷斯好心地退了一步:“玩笑归玩笑——德拉科,说真的,我不建议你现在去找他。”
“嗯?”铂金男孩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希尔是我的室友,我了解他,你们这点不愉快他睡一觉就忘了——”布雷斯有点无奈地追上他,“你确定要再找他吵一架?”
“‘你了解他’?”德拉科骤然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来盯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很冷。
“你们现在的确住在一个房间里,但是不要忘了,最先认识希尔凡·斯内普的人——”他眯起眼睛,语调掺进怒意反而变得很轻。
布雷斯莫名觉得危险,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小少爷似乎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幼稚,他又瞪了布雷斯一眼:“总之你不用管,待会替我开个门就行了。”
布雷斯老实地点点头,之后果然没有再多话。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黑发男孩的身影——
“如果他后来又出去的话,我不可能没看见。”德拉科皱着眉毛四处寻找线索。
“你不是比我了解他么,忘了他的特异功能?”布雷斯倒不是很担心,“说不定他一气之下决定‘离家出走’两三个小时……睡觉前就会回来了。”
“不可能,他最多跑去办公室找教父告状——但是他们最近吵架了。”
德拉科拾起扔在门边上的希尔的书包,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也许是因为担心,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布雷斯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少爷居然没有用“霍格沃茨不能幻影移行”反驳他……所以希尔的确可以突破学校的禁制?
他们的想法其实已经很接近真相。
希尔原本的确打算在宿舍窝一个晚上,然而刚走进房间,那种久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又来!?”
上一次德拉科把他“召唤”到身边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如果这次还是小少爷干的,希尔发誓绝对要跟他决一死战——
“啪唧。”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坐在了魔药办公室里的工作台上。
希尔镇定地对上魔药教授惊讶的目光,努力不去想他的屁股是不是不小心坐扁了几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眼珠子……恶。
“鹿角河马的完整眼球——”斯内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让人捉摸不透,“我刚处理好。”
“不是我干的!”
黑发男孩下意识地为自己辩护:“我是说,不是我自己跑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像德拉科那次一样,你应该还记得……”
“……好吧,对不起。”
斯内普却没像以前那样气急败坏,而是皱着眉毛观察男孩的反应。
于此同时,希尔也在观察他。
男孩发现他dad的态度很奇怪——
斯内普毫不避讳地观察着他,对上他视线的时候目光却总是不自然地闪躲。
希尔试图通过和他对视找出端倪,但是魔药教授突然转头离开了。
“从桌子上下来,然后把被你毁掉的魔药材料清理干净——”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有意的……”男孩气恼地嘟囔着从桌上跳下来,把几个站在他裤子上、惨不忍睹的眼球摘下来,丢进废料篓里。
“不论如何,我希望你明白,那些被你报废了的材料价值足以让我扣光波特下学期的分。”
斯内普心不在焉地丢下一句嘲讽,接着走到一旁的书架边抽了一本新的记录簿,扔在桌上用右胳膊压着书写起来。
他的左手始终保持着一个奇怪的、捧东西的姿势悬在空中——
尽管他的手很稳,还是有一点晶莹的粉末从指缝中漏出来。
“那是什么?”希尔一边用抹布擦桌上那些“清理一新”去不掉的污渍,一边好奇地问道。
“你的鳞片——准确的说是鳞片的粉末。”
斯内普匆匆写完最后一个字,将左手心里的粉末小心地倒进一只黑水晶瓶子,然后仔细封好。
“你还在研究它们!?”希尔皱起眉毛,“它们作为魔药材料太过危险,我以为我们早就达成共识——”
“看来除了你的‘危险的秘密计划’之外,我们之间的矛盾又多了一个。”黑发男孩没好气地把脏抹布丢进壁炉,“我有没有通知过你?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
“你的家长资格被我取缔了,一直到我们之间的矛盾解决为止。”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就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的喜讯了——然而遗憾的是,希尔凡·斯内普先生,你并不具备这样的权利。”
当初是你把我变成你父亲的,现在后悔?
不好意思,晚了。
斯内普懒得计较这种幼稚的蠢话,他直接把刚才写完的研究分析拍到男孩的鼻子上:“你自己看吧,省的以后又说别人瞒着你。”
希尔愤愤地揭下脸上的羊皮纸,看了没两行,他就把之前的不愉快忘在一边,专心阅读起来。
“……所以是你把我召唤过来的?”大致看了一半,黑发男孩抬起头气愤地说,“那些眼珠子应该算在你头上才对!”
斯内普目光游移了一下:“……这不是重点,看完再跟我说话。”
希尔气鼓鼓地飞快读完剩下的内容,然后把那张羊皮纸揉成一团同样丢进壁炉里:“真是好极了,所有人都可以用鳞片召唤我——我就像个小精灵。”
“如果你真的仔细阅读了我的分析,就该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斯内普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怎么会指望一个平时就有点马虎、现在还在气头上的小东西,耐下性子看他言简意赅的分析报告的?
魔药教授瞪了一眼男孩,有点想把他揉巴揉巴也塞进壁炉里。
不过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继而耐心地解释道:“不是‘所有人’,也不是哪枚鳞片都可以——算了,你这个脑子我说了你也未必听得懂。”
希尔还没来得及发火,他dad已经去药材柜拿了一小瓶鳞片回来——
那些鳞片很细密,全是他小时候不懂事蹭掉的。
一开始也许是莉莉觉得有意义,西弗勒斯就全部收集了起来……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呢。
希尔有点难过,但是斯内普拿这些出来并不是为了追忆往昔。
他在手心倒出来一片鳞片,退到房间的另一头,然后念道:“希尔凡·斯内普。”
“干嘛?”黑发男孩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喊道,“我记得我们以前这样试过——不是没用吗?”
“这只是一组必要的对照。”斯内普向他摊开手掌,“现在把我手心里这枚送我。”
希尔开始怀疑他dad脑子出了点小毛病——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很久之前就把这一整瓶危险品交由对方处置。
“‘明确的赠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在瞎想什么。”斯内普耐心即将告罄。
“既然这样……我将这枚鳞片赠于你。”希尔将信将疑地说道。
斯内普满意地眯起眼睛,轻声唤道:“希尔。”
他话音未落,希尔已经越过半个房间出现在他身边,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慌乱——
斯内普这才意识到,这种“召唤”对男孩来说恐怕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他甚至开始不确定,这种神奇的鳞片对希尔来说到底是财富,还是枷锁。
黑发男人觉得有点抱歉,他轻咳一声,揉了揉儿子的发顶:“以后别随便送人。”
“嗯。”希尔闷闷地应道,接着又自言自语道,“我只给过哈利和德拉科,哈利说不定早就弄丢了,但是德拉科——”
“dad,鳞片的使用方法,我应不应该告诉他?”
斯内普对上儿子求助的目光,果断别过脸去:“自己决定。”
“——别忘了,你十分钟之前还嚷嚷着要取缔我的家长资格。”
“……”dad小气鬼。
希尔噎了一下,迅速反击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瞒着我偷偷冒险,别否认,我都看见了,你想自己对付伏地魔对不对,就像梦里——”
“啊哈,所以你的确偷窥了我的梦境?”
魔药教授精准的抓到重点,然后给出了致命一击,希尔依靠厚脸皮险险撑住。
“对!我是看了,对不起——”黑发男孩梗着脖子瞪着眼,竭力把矛盾的主要方面推回他dad那边,“但是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万一哪天你被奇洛干掉了怎么办!?”
“希尔凡·斯内普,你的道歉简直比甲虫眼珠还廉价——”斯内普被他气笑了,“我不管你看到了多少我的过去,你给我记着,那些都不是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都和你没、有、关、系。”
黑发男人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只是一个斯莱特林一年级,明哲保身别添乱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他的神情变得非常可怕。
但是男孩如果会被他吓到,那他就不是希尔凡·斯内普了。
“什么叫跟我‘没有关系’!?那个怪物害的我妈妈家破人亡、昏迷不醒,还差点直接弄死我一个爸爸!”
希尔生气地穿着鞋子踩上沙发扶手,平视着他dad的眼睛跟他对吼:“我有力量自保——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斯内普气歪了鼻子,黑着脸揪住男孩的校袍后襟,把人从沙发上拎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还不用不着一年级的小崽子帮忙。”他生气地直接把人丢出门外,“快滚回去睡觉,不然我就要改变主意揍你了——”
办公室的大门在男孩面前“砰”的一声合上。
希尔在门口愣愣地站了一会,冷意从脚底爬上小腿肚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所以,dad的意思是……
二年级就让他参与?
哦吼!
开心的男孩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公共休息室的入口走,没有注意到走廊两侧的地面上,透过高高的小窗口洒下的方形月光已经窄了许多——
宵禁了。
铁面无私的麦格教授听到动静赶来时,他还在毫无察觉的傻乐呵,最后被以“宵禁后在外逗留”扣了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