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找到合适的人……替代我,是吗?”
“我……”
完全压制他的男巫脸上露出悲愤又疯狂的神色,希尔忍不住担心自己撑不了那么久。
不用转头看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色青紫。
他的力量在恢复,但是远远不够,对方的力道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并不担心自己丧命。
他有预感,如果当前的状态持续下去,他将面临比死亡更糟糕的东西……
窒息的男孩艰难地嚅动嘴唇,破碎的发音连不成句子,却让熟悉蛇佬腔的炼金术师猛地松了手。
骤然得到解脱,被压在沙发上的人猛烈咳嗽起来。
克拉伦斯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惊痛又自责。
他差一点再次害“死”他,可他再一次对他说,“我宽恕你”。
“你不该饶恕我。”被过往狠狠刺痛的男人无措地抱紧他阔别千年的爱人,惊慌的样子好像失去一切之后又意外找回珍宝,便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放手,“你可以恨我,不要就这么简单放下。”
“我不会‘简单放下’,”希尔暂时挣不开,被他抱得简直没了脾气,“我从没‘拿起’过。”
“克拉伦斯,我知道你遭遇过什么,但是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
他这些话可捅了马蜂窝,本就情绪不稳的复生者愤怒地眯起眼睛,他低下头凑近,似乎要亲自堵上那张不停推拒他的可恶嘴巴——
小斯内普先生这才意识到,他似乎应该好好担心一下自己的贞操。
但是有他的未婚夫在,他什么时候需要担心过这种问题。
“你们在干什么!”
房间里挂着另一幅画像,画框的位置和墙外的那副完全吻合——画框之间的通道是这个房间的入口,而那里突然响起小少爷的声音。
沙发上缠斗的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向入口,金发男孩半个身子还陷在画框里,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的泥巴好像刚穿过沼泽。
他冷眼打量着身体交叠的两个人,脸色阴晴不定。
希尔见到他高兴得要命,却也意识到眼下的情形多么容易让人误解:“你怎么会……”
德拉科没有应声,而是尽量得体地从画框里爬出来。
他丢了一只鞋子,小腿以下的裤管上沾满污泥和草叶,却依然成功地保持了体面和风度,笔直的站姿好像准备应战的将军。
希尔进来时,画像之间的通道是再普通不过的走廊,但这并不妨碍他推测出德拉科受到了不同于他的刁难。
值得庆幸的是,很少有什么能够轻易摧毁一个马尔福的骄傲。
即便他一周不见的未婚夫被发现和其他人滚在沙发上,他也应当镇定地过去,冷静地询问情况。
退婚还是分手,那是需要关起门来另行决定的事,眼下这个“第三人”应该头一个处置妥当。
他这么想了一遍,便如预想中那样走近,向素未谋面的第三者伸手:“德拉科马尔福,阁下有何指教?”
“不知道希尔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克拉伦斯微微笑了笑,他放开暂无还手之力的巫师,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走到男孩面前,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克拉伦斯普林斯,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先祖。”
希尔凡斯内普或许不是他的爱人,而德拉科马尔福一定是他的敌人。
对于爱人他不需要那么理智,但对于情敌,他必须谨慎小心。
哪怕对方还只是个小崽子。
他没有错过希尔凡看他的眼神,那样温柔又充满希冀的注视,让他本能地妒忌和厌恶。
他也没有遗漏掉,他离开沙发时,年轻人身体放松的呼气——他让他如临大敌。
只要这位小少爷活着,他就无法轻易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恐怕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德拉科冷淡地收回手,直直看向他身后,勉力靠在沙发上的人,“你确定不为我介绍一下?”
“……没什么好介绍。”小斯内普先生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声音比他更冷淡,“克拉伦斯已经说得很清楚,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克拉伦斯知道他在努力掩饰自己的虚弱,也乐意看他一味逞强、无意中伤透心上人的心。
在这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断小马尔福的脖子,但那远不如现在的局面让他满意。
于是他微笑着安置好桌椅,打了个响指把水烧开,用最快的速度为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温声告诉他的小情敌:“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德拉科没有接茶杯,也没有坐下。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冷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恐怕就是我想的那样,没什么好谈。”
“哦,是吗?”希尔拖长了调子,傲慢地问道,“你想的哪样?”
克拉伦斯无奈地笑了笑,撤掉茶具,接下来的对话中已经没有他“调解”的余地。
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小少爷嗤笑一声,说出的话半点不留情面:“你自己做的好事,非要我说出来?”
他的未婚夫脸色可怕极了,却没有反驳,只是死死盯着他。
两双空洞的眼睛瞪着彼此,好像要谁先露出脆弱的一面谁就一败涂地、再也无法翻身。
双方都固执又幼稚的感情,本就无法长久。
克拉伦斯打量着黑发斯莱特林的表情——显而易见,他的小未婚夫让他失望透顶。
炼金术师坐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打算见证这对年轻人充满瑕疵的感情走向终点。
以后回想起来,希尔凡一定会充满遗憾,但是那些遗憾足以由他补全。
他已经看清楚结局的轮廓,而身处其中的人无疑还想作最后的挽回:“你就……不听听我怎么说?”
“我想不必了。”高傲的男孩丝毫不留余地,“我警告过你,阿斯托利亚那件事之后我就告诉过你,我希望那是最后一次——”
“你似乎又一次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虽然不知道“阿斯托利亚那件事”是什么,但克拉伦斯知道那是一个总跟在希尔凡身边的女孩子。
重生之前,他的灵魂总在夜晚的城堡内游走,他撞见过一次他带着她夜游,还曾经心生嫉妒。
不过,跟占据了“伴侣”位置的马尔福比起来,那个小丫头应当很好对付。
眼下他只有这么一个敌人。
克拉伦斯微微笑了笑,希尔凡声调中小心掩藏的脆弱让他怜惜又心疼,而年轻气盛的小少爷却一无所觉,这让他更加愉悦。
“过来。”完全不被理解,希尔似乎伤透了心,他放弃地垂下视线,哑着嗓子说道,“把你的东西拿走。”
德拉科捏紧了拳头,却没有主动跨越他们之间那不到五步的距离的意思:“不好意思,你从那该死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下会死?”
旁观的炼金术师噗嗤一声笑出声,放松了准备随时阻拦的手——在他看来,这两个小家伙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我不介意扔给你。”希尔恼火地说道,“只要你也同意,马尔福家的信物也没那么稀罕。”
“你扔一个试试看!”家族骄傲受到诋毁的小少爷气愤地挽着袖子走过去,看上去准备用他脏兮兮的手给前未婚夫一个响亮的耳光。
如果他真的打上去,克拉伦斯不会阻拦,就像他决定不再阻止他上前。
他知道希尔此刻无力闪躲或者还击,如果不知轻重的小少爷真的赏他一耳光,那可真是再好不过——那样,将来小斯内普先生想起他这个前未婚夫,联想到的只会是受到的羞辱。
三步,两步,一步……
老谋深算的巫师等着见证婚约作废的一幕,却不料信物交接的一瞬,虚弱无力的年轻人突然翻手捉住未婚夫的胳膊,带着对方消失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
他们逃走了,从他眼皮子底下。
直到教授们一个接着一个爬出画框,普林斯先祖的眼睛还死死盯着沙发上方的空气——对方改变太多,以至于他不小心忘了他曾经有哪些本事。
“你看起来不喜欢画像中的旅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扶着魔药教授的手臂跨出来,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们可以先把这个从列表中杠掉。”
“‘列表’?”担心儿子的教授环顾一周,发现房间里没有自家小崽子的影子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关于什么的列表?”
“蜜月旅行。”汤姆趴在他耳边小声回答,他说完难得自己先不好意思,于是转过脸主动和房间里的危险分子打招呼,“晚上好,普林斯先生。”
“晚上好。”克拉伦斯转过身,冲他们笑了笑,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年轻人,“只有你们二位?想要制住我,你们至少需要三个邓布利多那样的白巫师。”
“短时间内并不找得到那么多符合条件的人选。”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道,“幸好,我们也不需要‘制住你’——”
“魂器先生。”
“这么称呼长辈,可真是毫无礼貌。”克拉伦斯笑了笑,目光掠过后辈身边的斯莱特林时变得有些锐利,“所以我才不喜欢混血。”
高高在上的黑魔王自然无法容忍这种轻蔑的目光,汤姆毫不犹豫地出手,紫黑的咒语却在距离目标五英寸时没入空气,余威都一并消失不见。
黑巫师眯起眼睛,不信邪地又试了一次,结果没有区别。
“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克拉伦斯不屑地瞥了一眼愕然的巫师,“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白费力气——这是你先祖的誓言和承诺,你伤不了我。”
他说着,召出一段金属尖刺袭向不知好歹的黑巫师,却又在后辈挡在面前的时候堪堪停下:“正如我不会对兰伯特的后裔下手。”
“但也不会无休止地宽容,你好自为之。”克拉伦斯略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后者却不以为忤:“那取决于阁下的意图。”
“我的意图?”克拉伦斯不笑了,“等你什么时候能做这座城堡的主了,再来问‘我的意图’……在那之前,让邓布利多来见我。”
“他恐怕没法过来。”斯内普意有所指,“就在十几分钟前,一个学生要求教授立刻赶到这里救人,在那同时,城堡古老的防御阵遭到严重破坏——”
“听上去好像有个卑鄙的窃贼,把那些复杂精妙法阵撬走了一块。”魔药大师瞟了一眼外来者脖颈处露出来的猩红符文,用那种漠不关心的口吻接着说道,“校长不得不暂时赶去维系城堡的稳定,短时间内无法与你对话。”
“除非,有人愿意归还失窃的那一部分。”
“那恐怕他得在那待到死了。”克拉伦斯抿起嘴笑了笑,饶有兴趣地看向汤姆,“你大概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其他时候是这样。”汤姆假笑了一下,“但现在,我憎恶魂器甚于憎恶邓布利多。”
而他们面前的这个早该死去的炼金术师、次代家主,克拉伦斯·普林斯,正是“魂器”这一邪恶工艺的发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