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晚吹完了一支曲子,觉得荡气回肠, 这才起身把疯够了的周麒麟唤了回来, 还给它擦了擦小蹄子, 带着它回去了。
一回到帐篷里,就看到胡人大叔已经送了食物跟水来。
少堡主放下小黑麒麟,想着他们喝的水应该也是从湖里取来的,刚刚周麒麟跳进里面去游泳来着,那岂不是之后就要喝它的洗澡水?
“……”
想到这里, 少堡主默默地对住在这里的人们说了声对不起。
油灯的光芒充盈了整个帐篷, 楚向晚吃了烧饼跟烤肉,又喂了小黑麒麟,就脱了外袍准备睡觉了。
这里的夜是真的冷, 所以楚向晚刚刚铺床的时候把毯子铺得挺近的, 用了两层毯子在地上垫着,然后留了两床,跟慕成雪一人盖一床。
他看到现在铺好的毯子跟自己刚刚铺的位置还是一样的,慕成雪显然没有嫌弃两人睡得那么近。
少堡主于是安心地钻进了毯子里,让周麒麟睡在旁边,又对还在桌前看着什么的慕成雪说了一声“晚安”, 这就先睡了。
片刻之后, 慕成雪收起了手中的卷轴, 吹灭了油灯,也来到这边躺了下来。
风声渐紧,对在边境听惯了这风声的楚向晚来说却很是亲切, 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从绿洲外围进来的那两人总算在气温降到零下以前来到了这里,发现来得不巧,大多数帐篷里都熄了灯,于是只能进了个没熄灯的帐篷,付了双倍的钱,也找个地方睡了,准备等明早起来再搜寻邪道右使的踪迹。
慕成雪向来不习惯跟人睡得那么近,可是在楚向晚跟段邪涯身边,他却睡得安稳。
睡到半夜,他睁开眼睛,听到黑暗里小黑麒麟在磨牙,而楚向晚则趴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慕成雪:“……”
他侧过头去一看,就看到周麒麟把少年的位置霸占了,还在梦里用小蹄子一直踢他。
被它这样踢楚向晚都没醒过来,只是一直缩缩缩,然后缩过了界,靠近了慕成雪。
他这样半个背露在外面,现在没冻醒,到了早上也要冻醒。
慕成雪沉吟了片刻,伸手把他拉了过来。
楚向晚在睡梦中丝毫没有挣扎,就顺从地趴到了他身上。
慕成雪低头看他,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少年,却让他见第一眼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且,这亲近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让自己这么高兴,真是奇怪。
他把毯子从楚向晚身下扯出来,把他裹了进来,又随手把旁边的毯子掀了起来,往段邪涯身上一扔,这才好好地躺了回去。
他不曾与人如此亲近,此刻却没有不适的感觉,只觉得像是把重要的东西抓在了手上,心中安稳。
他在黑暗中望着帐顶,想道,这就是喜欢吗?
在他们邪道流传的许多话本里,至情至性的邪道中人往往逃不过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正道中人的蛊惑。
段邪涯还是邪道少主的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看这些,慕成雪也跟着看了两眼,觉得这些剧情简直荒谬绝伦。
现在看来,不到亲身经历,不会知道他们正道中人手段到底是怎么样的。
就像他,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为什么就对这少年上了心。
这样一想,自己这样的人都能中一个少堡主的圈套,换了段邪涯——
小黑麒麟磨牙的声音在旁边传来。
慕成雪望着帐顶,想到麒麟状态不算,正常状态的话,应该是要对正道之首江寒动心吧?
是了,这家伙从以前就很在意江寒,对正道之首有着瑜亮情结。
也就是江寒要在飞星城镇守,没有多少机会出来,而他们跟天外邪魔的战事又吃紧,所以段邪涯也不能乱来。
否则这俩金风玉露一相逢,不知又要催生出多少新话本。
在他怀里,楚向晚沉沉地做着梦。
虚拟边境中,《警示录》上显示出了一行字:你做得很好,慕成雪的好感度也上去了。
少堡主坐在它身边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
他对《警示录》说:“我觉得他们的好感度都涨得简单粗暴,可能再过两天,等找到慕右使要找的人之后,他的好感度就能上80了吧。”
《警示录》:这是好事啊。
可是楚向晚却没这么觉得。
尽管慕成雪的好感度涨得跟江寒一样快,可是他跟江寒不一样。
自己可以对江寒说要他说出口令,可是对慕成雪怎么说呢?大家又不熟,而且还是在这样对立的情况下认识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船到桥头自然直。”
少堡主从边境的土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警示录》说道:“我要回去了。”
他怕进来太久,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
《警示录》:去吧。
于是帐篷里,少堡主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怎么是趴着睡的。
他稍稍支撑起来,然后发现被他压在身下当睡垫的是慕成雪。
……难怪他刚刚觉得又暖,触感又好。
楚向晚回头一看,看到周麒麟在自己的位置上睡得四脚朝天:“……”
肯定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被它顶过来了!
他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有哭声,可是一时间却分辨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黑暗中低头看了看慕成雪熟睡的脸,小心翼翼地支撑起自己,打算在不打扰到他的情况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一点也没发觉他们两个正盖着一张毯子。
他这一撑起身,寒意就从缝隙里钻进来了。
外面的哭声更清晰了,还伴有女人的惨叫,少堡主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心里觉得很在意,想着是不是要爬起来看一看。
结果就感到腰上横过了一只手臂,一把把他拉了回去。
楚向晚:“……”
完蛋了,慕右使醒了。
他要怎么跟他解释不是自己故意要爬过来,而是睡得迷迷糊糊,被周麒麟一直顶过来的?
只听慕成雪开口道:“去哪里?”
少堡主一动也不敢动,趴在他身上,听着从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然后小声道:“有惨叫……”
慕成雪说道:“不必理会。”
其实在少年醒来之前,他就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是没有想到睡得这么沉的楚向晚也被吵醒了。
少堡主趴在他身上,内心煎熬至极,一方面觉得慕成雪竟然没有跟他计较自己睡过界的事,另一方面又十分在意外面的惨叫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试探着道:“我想出去看看,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万一是遭到了袭击呢?”
慕成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冷静地道:“那只是一个人在惨叫。”
楚向晚凝神一听,发现还真是。
另一个帐篷里,那两个来探寻慕成雪行踪的人也被吵醒了,其中一人发出了一声哀嚎,说道:“唉,好烦啊,这都能遇见女人生孩子。”
毛毯外,慕成雪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睡,你去了帮不上忙的。”
可是楚向晚睡不着,他脑子里还在循环着刚刚听到的惨叫声。
他已经意识到外面是在发生什么事情了,胡人大叔说他的妻子正怀着第六胎,看来是半夜发作,要生了。
少堡主确实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他的共情能力太强了,光是听着都替产妇疼。
他忍不住缩成一团,想着女人生孩子真是好难啊,以后自己有了夫人,真的舍不得让她受这样的苦。
他小时候一直觉得为什么其他人都有兄弟,就自己没有,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大概是母亲生自己的时候太痛了,父亲舍不得让她再痛一次。
正在生产的帐篷前,胡人大叔在焦急地踱步,眼泪都快下来了。
明明前五次都没问题,怎么这次就……
他听着妻子在里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却始终没有婴儿啼哭的动静。
忽然,眼前的门帘打开,一个年长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他连忙冲上前去,问道,“她怎么样了?”
那替他妻子接生的妇人摇了摇头:“孩子的脚先出来了,难产。”
胡人大叔后退一步,差点一下子坐在地上。
跟在父亲身旁,原本一直在哭的小女儿听到这话,却是转身跑了出去。
她在风中抽噎着一路狂奔,跑到了绿洲边缘,在沙地上虔诚地跪下,像母亲平常做的那样,对着不知在何处的真神祈祷:“求求您,求求您,派下神使来救救我母亲吧!”
小女孩的头发被寒风吹乱,脸上的泪痕也干在了风中,她跪在绿洲边缘,等待着一个神迹。
夜色冰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她几乎要被冻僵的时候,看到月下远远的来了一个人。
白衣,腰间别着一支玉笛,面孔平平无奇,却如月下谪仙一般,飘然而至。
胡人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等那双白色的靴子一停在自己面前,她就伸手抓住了来人的衣摆。
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她激动地问道:“神使,您是神使吗?”
对方停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小女孩儿连忙松开了手,两手合十,用盛着眼泪的眼睛望着他:“求求您,救救我母亲!”
来人开口,用胡语说道:“带我去。”
帐篷里,楚向晚还在胡思乱想着,就听跟自己躺在一起的慕成雪开口道:“睡不着的话,那就说说话吧。”
说着移开了罩在他耳边的手掌。
可是……说什么呢?
少堡主从没想过人生中第一次跟人抵足而眠,竟然是跟邪道右使。
只听慕成雪问道:“你在周家做什么?”
楚向晚老老实实地道:“去贺寿。”
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见那惨叫声已经不见了,哭声也弱了,想着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慕成雪问:“怎么其他贺寿的人都已经走了,你还在?”
少堡主道:“我在等哥哥回来,想道别。”
“哥哥?”
听见慕成雪声音里的疑问,少堡主解释道:“是周玉哥哥。”
听到他叫得这么亲近,慕成雪眯起了眼睛:“怪不得我带你走,他们那么紧张。”
原来是跟周玉亲近的人。
以周玉的做派,现在肯定悬赏令已经发出来了,而且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亲自来带人回去。
楚向晚听他问道:“他若是来找你,你要回去吗?”
少堡主点头:“要的。”
可是跟他躺在一起的人却说道:“不准回去。”
“……”
帐篷里安静了片刻,连周麒麟都不磨牙了。
楚向晚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我不能回去?”
慕成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理由,不过眼下随便一想,就有了一个。
他说道:“你不是想传递天外邪魔即将展开全面进攻的信息吗?跟我回去,我给你机会在圣坛向邪道的七门十三派跟九星十八洞发布。”
这……在邪道圣坛发表演讲!
少堡主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这个筹码真是好重啊!
他出来游历,邪道圣坛是不在范围内,因为一般正派人进去,要么是变节了,要么就死了。
现在是邪道右使带着他进他们总部,这种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慕成雪:“如何?”
楚向晚被蛊惑着,都要点头答应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拔高,接着就没声了。
慕成雪感到他僵了一下,然后一下没按住就看着他从黑暗中跳了起来,披上了衣服。
“我要去看看。”少堡主慌乱地道,对还躺在地上的美人解释,“我有药,或许可以帮上忙的。”
说完,他就把慕成雪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尽管已经十四万字了,不过还是要说,这个背景是架空唐末,魔改世界,所以看到任何唐末以前的诗词、典故都是正常的。
慕成雪,cp大手,强势拉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