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焱在调查丰州之事的时候,苏沐月并没有太过担心。
因为她知道,司空焱答应她转道去利州,那就必然不会食言。
有了余生,司空焱此行必然安然无忧,所以苏沐月彻底不在担心司空焱会受伤的事情,因为她同样相信余生。
翌日,苏沐月便带了夏至一人去了帝师府拜访。
“县主请在此处稍等,帝师稍候便到。”帝师府的下人虽然并不多,但大都彬彬有礼,每个人身上好似都带着些许文卷气。
“多谢。”苏沐月坐在花厅里,默默地品茗。
先前带着苏沐月来这里的下人也退了下去,整个花厅只会剩下苏沐月和夏至。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苏沐月放下已经喝到底的茶水,起身淡淡地说道:“夏至,我们走。”
“是,小姐。”夏至疑惑不解,但也知道这里绝不是多言的地方,于是立刻跟在苏沐月身后往外走。
“你这丫头,倒是比茗荷的脾气好多了。”苏沐月几乎都要走出去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花厅里响起,随后一个身材高大,却自有一番风流儒雅的男子。
“久等不候,只以为帝师有要事耽搁,故而不敢打扰。”苏沐月微微一笑,侧身朝帝师行礼说道:“原来帝师是在考验沐月,真是失礼。”
“你倒是认得清楚。”帝师的年纪其实与诸葛毅差不多,但是因为外头传言帝师是位老者,所以很多百姓都是不识帝师真面目。
“恩师之师不敢忘。”苏沐月从容地回道:“沐月在临县也见过帝师的画像,故而不敢错认。”
“苏沐月,茗荷难道没有教过你廉者不食嗟来之食?”帝师坐在上首,话说的没头没尾,夏至一头雾水,可是苏沐月听得明白。
“焱王殿下送与我的乃是聘礼,自古嫁娶便有聘礼之说,难道帝师忘记了?”苏沐月笑着说道:“更何况,帝师把那些奉为圭皋,对于沐月来说未必就是规矩。”
“看来茗荷别的没有教给你,狂妄自大的脾气倒是影响了你。”帝师语气中还真是满满的嫌弃,可是苏沐月分明听出了几分惋惜。
“恩师在世之时常说帝师刀子嘴豆腐心,如今一见,的确如此。”沐月毫不在意地说完,转头对夏至说道:“夏至,出去等我。”
“是!”夏至福了福身子,很快退了出去。
“你跟我来。”帝师看了苏沐月一眼,起身朝屏风后走去,苏沐月抬脚跟了上去。
等转过屏风,也不知道帝师碰了哪里,竟然直接出现了一个暗室,等到二人走进去,苏沐月发现里面竟然有十几张画像,其中恰好有茗荷先生的画像。
“这十几人,都是当初我带出来的学生。”帝师好似知道苏沐月在看那些画像,淡淡的说道:“如今竟然再度剩下我一人。”
“帝师,这些人……”苏沐月的目光落在一个画像上,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人与黄琛可有关系?”
从容貌上看,至少有七分相似。
“黄琛。”帝师想了想,好似记起这个名字一般说道:“是太子身边的那个小谋士?”
“是,正准备参加秋闱。”苏沐月点点头说道:“这人难道是他的父亲?”
“你猜的不错。”帝师点点头,叹口气,有些感慨地说道:“当年这十几人均出自老夫门下,结果因为文字案牵连甚广,茗荷是唯一留在京城的人呢,所以当初他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以至于皇上将其贬斥为庶民,老夫也不得而知。”
“帝师当时不在京城?”苏沐月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都不能相信,当时老夫被皇上派去赈灾,那里山高路远,再加上洪水肆虐,所以消息很难送进去。”帝师站在茗荷的画像前,闭上眼睛,缓缓的说道:“等老夫收到消息……死的死,伤的伤,连茗荷都没了消息。”
难怪自文字案以后,除非皇上派人来请,否则帝师根本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帝师,过去的真相不应该被掩埋,而是应该去寻找。”苏沐月看着那个背影萧索的帝师,有些叹息地说道:“帝师觉得永远不出入朝堂才是对你的这些学生最大的交代吗?帝师是他们的恩师,如果你都不肯替他们找出当年的真相,那么谁会替他们说话?”
“苏沐月,你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牵扯到多少人么?”不是没有察觉,也不是没有疑虑,皇权至上,他该如何做?
“帝师。”苏沐月打断帝师的话,平静地说道:“恩师一直十分敬重帝师,可是沐月怎么也没想到帝师也不过如此,当年恩师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些人,又怎么会独闯皇宫去面见圣上?难道恩师不知道此行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帝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人,也许有的是恩师相识的,但是我想有不少人也许恩师根本没有见过,可是他知道,那是帝师的学生,所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他们。”苏沐月说到这里,不禁红了眼眶,“在临县时,我时常奇怪为何恩师会每日誊写谢罪书,想来是因为没能救下这些人而感到内疚,可是帝师您做了什么?”
帝师的目光落在茗荷的画像上,好似若有所思地听着苏沐月的话。
“帝师与恩师不同,恩师孑然一身,自然是不怕生死,可是帝师的子孙承担不起那样的罪责。”苏沐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恩师从未怪过帝师,沐月也并非认为帝师是鲁莽之人,可是帝师远离朝堂,岂不是让当初那些凶手更为得意?”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帝师幽幽地开口,也不知道是再问苏沐月还是再问画像上的茗荷。
“沐月言尽于此,帝师珍重。”苏沐月看了一眼画像,终究福了福身子,转身便走。
帝师没有回头,依旧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夏至看到苏沐月脸色不好,脚步匆匆地离开,自然也不敢多问,只是到了马车上才提醒道:“小姐今日约了珂儿小姐她们在醉霄楼,现在过去吗?”
“去。”苏沐月点点头,倒是没有再多说。
二人到了醉霄楼,那掌柜的一眼便认出了苏沐月,连忙迎着她去了一号的雅座,夏至叮嘱他待会若是小姐请的人到了,便直接让人请过来便可。
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凡是焱王名下的铺子都是苏沐月的,所以那掌柜自然明白这就是自己现在的主子,怎么敢不听吩咐?
苏沐月怎么也没想到,岳芮帆是第一个到的,关键是还碰上了不长眼的家伙。
“齐二公子,这位是我们主子请来的客人,还请您给几分薄面。”醉霄楼的掌柜姓房,因为是焱王的产业,所以几乎没有人在这里闹过事,没成想苏沐月第一日出现,这喝了几杯酒的齐家二公子竟然连岳家的小姐都敢拦着。
“你们的主子老子知道,不就是把我大哥送进慎刑司的那个苏沐月么?”齐河晃悠着身子,骂骂咧咧地说道:“今个儿老子就让这个妞陪老子喝酒,你要是敢拦着,老子连你一块打。”
齐河对于齐亮被送进慎刑司的事,那可是拍手称快,毕竟齐亮是嫡子,他是庶子,家里老头子愁破头也没能救出齐亮来,明显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所以他今日跟几个狐朋狗友来醉霄楼喝酒。
结果刚一出来找茅厕,正好看到了岳芮帆。
对于吏部右侍郎家的这个小姐,他可是早就垂涎不已,可人家到底是嫡女,他一个庶子怎么可能高攀的起?
只是挡不住身边人怂恿,只说请她来喝几杯酒又不妨碍什么,他为了不丢面子,这才干脆拦住了岳芮帆的去路。
没成想这房掌柜半点没有眼力劲,竟然处处阻碍他,这几日志得意满的齐河怎么可能忍得了?
“齐家还真是好大的威风。”本来因为这边的吵闹就聚集了不少人,当苏沐月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整个醉霄楼都鸦雀无声,愣愣地看着着一件浅水蓝的衣衫,长发以玉簪轻挽,簪尖垂笑链,随着她的缓步移动而微微晃动,好似雨意缥缈,分明恬静胜仙,但那眉眼间的漠然又让人望而却步。
“月姐姐。”岳芮帆看到苏沐月,立刻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大哥让我叮嘱你,今日醉霄楼闹事只怕有人故意为之,月姐姐且要万分小心。”
她只顾着急匆匆地来报信,却不想自己竟然成了这场争执的开端,实在是心中不安。
“故意为之?”苏沐月微微扬眉,眯起眼睛打量了齐河一眼,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计较,拍拍岳芮帆安慰道:“你不必在意,就算你今日不来,只怕也会有其他的事发生。”
“你就是苏沐月?”说真的,齐河看到苏沐月的那一刻,整个人都酥了,色眯眯地开口道:“难怪焱王殿下如此钟爱,这模样可比红楼的花魁还要美上几分,你们说是不是?”
“齐河。”苏沐月轻轻地抚了抚衣袖,随后抬眸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找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