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约是这样的一个人。”云飞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舒服地倚在椅背上,淡淡笑着,对林德彪说道。“我曾经经历过繁华,它比你能够想象的一切都要繁华,锦衣玉食,金块珠砾,但是有一天,就像所有传奇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我从天涯跌到海角,只在一瞬间就失去了一切,没有人认得我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与故事。”
云飞带着一种玄幻的语气说道,酒馆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故事总是有吸引力的,虽然他们个个心知肚明,佣兵团中的人一旦说起自己的经历,十有八九是假的,剩下的一二分,也是注足了水份。
刘云也挤上前来。他从未听过云飞吹嘘自己的故事,但那一刻他就是觉得,这人口中吐出的每一个言辞,都比那千金的宝鼎更有分量。
他不认为那是真话,但同样,他也不觉得那是在说谎。
“但是那段时间十分短暂,甚至于还没等我清楚自己的处境,便经历了一次‘蜕变’彻彻底底的蜕变。”
云飞笑的忽闪忽闪的,下午的阳光倾斜的照进酒馆里,四周弥漫着男人的汗味,酒味,还有野心与好奇。
“蜕变,让我有了‘机(鸡)’会。”
在那个破旧的茅草屋中,洛清嘉再次经历了 一次“蜕变”是的,蜕变,完全的蜕变,就像扑棱蛾子变成蚂蚱,毛毛虫变成树叶一样,她完全认不得自己了!
相似的晕厥让她一天之后才苏醒,那个时候自己一睁眼,踢开身上的灰烬和碎木板,便看到了璀璨而又神秘的星空:一片深蓝色的天鹅绒挂在天上,上面点缀着无数亮晶晶的,从遥远的距离之外发出光亮的星辰。当时洛清嘉就被这种美景迷醉了,几乎要哼出一首不完整的小曲儿或者赋诗一首!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握草!我怎么在这儿!?
赶紧挣扎起来,她发现自己很不浪漫的躺在一堆废墟之中,很显然那是被火烧焦的,她的衣衫同样遭了厄运但是问题来了:为什么被火烧过了之后,她竟然毫发无损?
她站了起来,在无人的、寂静的山谷中感觉到了风吹屁屁的凉爽,但是她立即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简单的往下一摸,洛清嘉差点儿哭了出来!我干你老子的!我的胸呢!我的小翘臀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妈的,怎么多了个……
她僵硬的低下头,当眼睛看到那个的时候,真是欲笑无声,欲哭无泪!那玩意的模样,若是专业人士来看,说不定还有些可圈可点的标志,但是本小姐是女的啊!你见过哪个女孩子长个这玩意吗!
洛清嘉的头有些晕,但是她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忍着难受与别扭,她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果然没错,现在这具身体是个男人,而且她敢对着光光的屁股肯定这个身体的主人,绝对是云飞!
曾经有过一次灵魂漫游的经历,这一次洛清嘉表现的很好。她或者说是“他”,坐了下来,一点点的回想起云飞说的话:
“你记得,蠢丫头,等到你醒来之后,二话都别说,拿着这个赶紧逃跑往东边走,去青川镇主街上,即便是宋不逾反应过来了,他也不敢在那里为所欲为。等到过了两日,再往北方走去千山万水。去找一个教门,叫做‘未名教’……”她想了起来,大概清楚了现状:云飞应该是知道灵魂转换的法子,将身体给了她,自己化作了应莲!
“过魂之术……”她想了起来,自己当时身份败露的时候云飞曾经有过异常。难道自己从国都的洛清嘉过渡到应莲的身体中,也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不可能,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也是蒙在鼓里的,也是被害者!
洛清嘉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这事情太诡异了,已经超越了她的理解范畴。
“对了!东西!包裹!”她忽然跳起来,云飞当时着急忙慌的给她包了些东西,说一定要带着,现在跑到哪儿去了!?
“在这儿!太好了!不然我就罪加一等了!”她凭着记忆找到那个地方,正好在自己的身子下面,刨开燃尽的床,往下三寸,有一个烧成焦炭的暗箱。
云飞之后每次吃饭被噎到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宋家到青川中心的那段时日与路程。那是一片方圆百里荒地,自己就是靠着两条腿儿走过来的,而且更痛苦的是:他真是要穷的掉裆了。吃的都是在农家地里偷得萝卜和红薯,还摸过一只半大的小鸡。每次口中塞着半生不熟的食物,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莫名想哭的感觉。
两次灵魂穿越都没有要了她的命,反而给了她一个崭新的身体(连性别都是崭新的),崭新的身份,而且连口袋都是崭新的!
云飞应该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他包上了,才有不到三十两银子。那时候她就奇了怪了,那小子孤身一人住在山里,没有生活来源,没有钱,自己还不种地。他这二十年来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饥饿,疲劳过后,洛清嘉终于想到一件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云飞有修为,而这具身体又是被她掌控的。所以她就真的傻傻的,兴致勃勃的跳到一堵烂墙边,攒足了力气,攥紧拳头使劲儿往青砖上“砰”的那么一敲
随后,他就白眼一翻,被彻底气晕过去了。
为啥,为啥他妈的修为要跟着魂魄走啊!!!!!!!!!!!!!!!!!!
“这就是你的经历?”林德彪不太尽兴的问道。“你是修炼世家的私生子?”
刘云现在完全可以认为云飞是在胡编乱造了,而且这借口也太奇葩了吧?(虽然你的故事讲的很抑扬顿挫)一个修炼世家的私生子在其家屈辱的呆了二十年,最后被正妻发现身份,扫地出门,但却偶然得到“赌石秘技”。于是他就下定决心,修
到巅峰后报仇雪恨……这他妈是年度狗血复仇大剧吗?
但别说,听众们好的就是这一口儿,要是你说出个柴米油盐的故事,他们肯定不爱听。“哎哎哎,那有没有你的哪个表妹看上你?”有好事儿的套路他。
“有!”云飞开始信口开河的扯淡,而且故作神秘的放低了声音。“而且不是表妹,是我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两个!”
“嗷呦呦~”听众们开始起哄,“燕双飞啊!这一口够重的!”
刘云在人群中尴尬的干笑起来。他从未见过云飞这般模样,在他的心中,这个“云六儿”是个挺稳重的,不爱言语但又身怀玉技的人。但他并不失望,毕竟,谁能拒绝开朗的人啊?
这时候,云飞的眼睛也瞟到了他,只见他嘴角轻挑,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将视线转向林德彪。“三爷,兄弟的经历,够不够传奇?”
林德彪真的是绷不住笑了,特别是那一个“燕双飞”,他已经有画面了。“可以可以,不过差一点,差点火候。给你讲讲三爷我的经历,那他妈才叫一个:跌宕起伏!哈哈哈!”
林德彪虽然性情爽朗,但从未当众讲起自己在入夜郎前的经历。这可是如同一枚重型炸弹入水,即便是不喜热闹的掌柜都围过来,克制的刘云也竖起耳朵,一层层的人墙,将桌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
“那云飞洗耳恭听。”
曾经有一县,由于秦王在此建了一座恢弘壮阔的阿房宫,历史称之为“阿房县”。曾有人赞颂阿房的壮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但是任何王朝都不能万代千秋,秦王的子孙们荒淫无度,阿房宫渐渐变成他们豢养后妃,搜罗美姬的场所。
“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几代过后,这个短命的王朝终于付之一炬,化为历史的飞灰与垫脚石。
当然云飞的小茅屋比不上阿房宫,但是命运终究是一样的。大火没有烧上三天三夜,半天就停止了,宋不逾懒得看下去,就吩咐手下守着点儿,完事儿了就回来。他坚信万物皆畏于火,软弱在火中毁灭,强大在火中诞生。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宋不逾与其他人的命运不同。
半天之后,手下人一个不少的回来了,禀告宋不逾说:大少爷,都烧干净了,连个蚂蚁都没爬出来。
宋不逾点头,便不再过问此事。
应莲的事情也渐渐被宋不恭忘记了。反正一个疯女人而已,犯不上计较。更何况等到十天一过,哥哥短暂滞留之后再次返回凌云教,他又过上了往常那种花天酒地,声乐靡靡的日子。
整个青川镇边陲平静的一如往常,好像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无法改变这种静谧与安详。它像一只可爱的怪兽一样安静的沉睡着,慢慢的进入了更长久的安眠……
至少一两年之内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