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元皱了眉,有些不安:“她怎么知道?!”
此时此刻,棋局已经铺开,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进行着,薛如归母子站在高处成为了几乎所有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为譞儿挡去了明枪暗箭,既削弱了众皇子的实力,又给了他们喘息和筹谋的机会,事半而功倍!
如今若被薛如归知晓,怕她稍有动作,八王会不会倒戈相向?先除去他们再与薛如归斗个你死我活?更何况……这女人居然不顾一切地要对譞儿出兵……若她安抚了八王,再抽出兵力对付譞儿……譞儿的五万边境军还在京都呐!这是一步两败俱伤的走法……如果是她,不会如此做,但保不准丧心病狂的薛如归不会……
除了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墨城瘟疫,除了薛书和的细作是她暗示譞儿放进去的之外,以譞儿的谨慎,谁都不可能接近墨城……五万兵力虽然庞大,她却也是布置缜密,应该不会露出破绽……如果这些她都知道的话……那她还知道什么?
蓦地,董元一惊,她想到了刚刚薛书和对她的疑问……难道……
薛书和不曾注意董元多变的脸色,只是摇了摇头,但是随即又皱起了眉:“我想……或许跟白兰有关……”
“白兰?!”董元吃惊极了,白兰死了那么久,怎么还会跟她有关?!
薛书和叹了口气:“我也不甚清楚,但如归是这么说的,说我如今所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轻视了白兰而受到的惩罚,我想她不只是说我冷落了白兰,应该……还有别的……”
董元有些烦躁,抱着手臂不安地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当初我只晓得你娶妻,白兰到底有什么身份?!”
薛书和抿了抿唇:“她是扬州承天府县丞的大女儿……是我随先帝南下微服出巡的时候结识的……”
“所以你们一见钟情?就带她回了京都?!哼!男人都是这么下流!”董元冷哼,对薛如归,她是恨,对白兰,她虽是胜者,却还是忍不住嫉妒……这两个男人都应该是她的!
薛书和自嘲地一笑:“彼时,我心中只有你,哪里还会装得下别人……是她偷偷跟着我们回了京都,当她站在我府门口的时候,蓬头垢面的,像个乞儿,让我愣了好久都没认出来……”
董元不耐地挥了挥手,她没时间和兴趣去听薛书和讲他跟白兰之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那只会让她更生气,于是没好气地问:“那她就只是个县丞之女?没有别的背景?”
薛书和摇了摇头,据他所知,没有了……而且,白兰住在相府一直受他冷落,她有什么秘密,他也不可能知道……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董元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丝亮光,或许不是白兰,而是白兰的家人呢?
“还有一个妹妹……但是白兰死后再也没来过京都……应该在扬州吧……我没费心打听过。”薛书和眉眼间亦是一震,莫非……跟这个白家的二小姐有关?
董元见薛书和知道的并没有比她多太多,遂作罢,不管薛如归是从哪里得到了他们的秘密,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她不能放着这么大的隐患在身边,实在不行,她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反正如今八王起事已有败相,纵观各个皇子,没有人能跟譞儿对抗了!
“对了。”放下了心事的董元微微吐了口气,转换了话题,“薛如归要给你女儿指婚?指给谁?”
薛书和心中还是排斥董元提起薛如意的,与薛如归不同,薛如意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这让他腾升起一股父亲的职责,于是,薛书和敷衍地道:“如归不让我插手,我也答应了她,算是给白兰一个交代,只希望意儿会幸福就好。”
董元撇了撇嘴,她不相信整个齐楚如今还有能比得上她儿子的人,只可惜……她儿子不要了……
“我虽然不知道薛如归此举何意,但是书和,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免得薛如归利用你女儿的婚事拉拢势力,到时候给我们自己找麻烦。”
薛书和皱起了眉,心思有些动摇,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希望意儿再陷入这种漩涡里去了,那孩子太善良,搅进来的话,怕是要尸骨无存了……”
“那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我们先下手,将你女儿送出去?免得她成为无谓的牺牲。”董元给薛书和支着招。
薛书和眉宇紧蹙:“送哪里?京都外围戒备,她母亲娘家也不知如今是何光景,其他地方,放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我又怎能放心?”
“你看……业德庵如何?”董元轻扯了扯薛书和的衣角,嘴角勾着笑,“在我这,便不怕薛如归,也没人会伤害她,毕竟白野的武艺可是首屈一指的,而我……还会照顾好她,毕竟,她也曾经是我的儿媳嘛……”
薛书和犀利的目光觑过一脸温柔善良模样的董元,淡淡地道:“我怕意儿会找你麻烦,你该知道,因着白兰的关系,她怕是不会与你好好相处的。”
董元撇了撇嘴,松开薛书和的衣袖:“那我避着她好了,我这可是为你女儿好,在这京都附近,怕是只有这业德庵还算清净了,没想到当初文偃将我冷落在这里,如今却成了我的世外桃源……”
董元起身,一头黑发从肩头滑下,散落一地风华。
薛书和眼眸暗沉,许久,才沙哑着声音淡淡地道:“我试试看……”
“敬候佳音。”董元回眸一笑,眉眼清灼灿若桃花。
薛书和只是起身,在她额前轻轻地印上一吻,整理好衣衫迈出了门槛儿。
而他身后,董元敛去了笑意,冰寒的脸颊上显出满满的残酷,嗤笑:“离了我儿子还想再嫁?就算是下堂妇,白兰,你的女儿也得给我儿子守节!真要嫁,就嫁给佛祖吧!呵呵呵……”
董元打了好主意,只是薛书和却没能如她的意,自那日离开业德庵,薛书和一连几日都不曾在出现,更不说她想见的薛如意了,反倒是薛如归的家宴如火如荼,眼看近在眼前了。
董元知道薛书和摆了她一道,顿时怒气腾升,一身灰色的僧袍更是衬得她脸色暗沉:“白野!”
门外,一道身影闪过,快速地如风,无影无踪,但董元知道她叫的人就在门外,她站起身,将手中的书信扔出窗外,冷冽的道:“传书给祈王,让他潜行入京!”
白野两指捏着书信,垂敛的眸子没有去看屋内的女人一眼,快速地消失了身影。
而在相府,世伶也同时放出了白鸽,她忍了几日,终是忍不住了,她怕这个消息如果不传给楚奕譞,自己将来会死的很惨……而且,她还无意中撞破了一件更惊天动地的事……让她第一次为薛如意的离经叛道感到了惊世骇俗……
转身,世伶快速地消失在这一出相府的偏角,端着门口薛如意今日要穿的宫装,朝着薛如意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世伶只听到知雨叽叽喳喳的喊声。
“哇,小姐,你真的好漂亮!用这盒胭脂,桃粉色的最适合你……”
“哎哎哎!青衣,不要这样涂,得这样……从下往上……斜着,你那手法早就没人用了……青衣,你怎么画的眉一边高一边低啊……”
“知雨!”终于,青衣忍受不了耳畔的女人如鸭子般的聒噪,大喝一声停下了手上的活。
薛如意看着自己半成品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知雨道:“知雨,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青衣和世伶两个服侍我就好了。”
知雨撅了嘴,不乐意地踢着脚尖,自从薛如意救了她之后,她见薛如意如此温和,活泼的性子日益显露,已不再是当初来仪客栈里胆小怯懦的模样了。
世伶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看着一屋子乱糟糟的情景,严肃了脸庞:“知雨出去。”
知雨敢在薛如意跟前放肆,却不敢对着世伶任性,耸了耸肩膀,缩着脖子溜出了房门,世界一下清净了许多,薛如意都不禁松了口气,给青衣一个眼色,于是那被知雨打断的工程继续进行了下去。
世伶看着镜子中那一向不染脂粉的小脸渐渐地眉目艳丽起来,心中也说不好什么感觉,在她看来,楚奕譞对薛如意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好的,至少比对陈如烟和柳倩要好,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薛如意还是这么不满足,居然伪造了休书,如今还要再嫁……
“世伶,你怎么了?”薛如意从镜子中看到身后乙联赛深思的世伶,不由得担忧地问。
世伶回神,淡淡地道:“无事,让夫人担心了。”
夫人……薛如意听着这个词心中又是一痛,看着镜子中自己惊艳的面容,纤指轻轻地攀上脸颊,远山黛眉入鬓而淡,一点胭脂晕在眼角,如轻泣红眸,带了三分妩媚,五分娇弱……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漂亮……连新婚夜,她也是素面朝天,因为楚奕譞没有记得给她一气派的婚礼……她只是顶了流苏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红帕拜了堂,便入了洞房的……
放下手,薛如意制止了青衣将一只华丽的孔雀簪子并入发髻,转回身看向托着衣服盘子的世伶道:“我想……你也知道了,祈王休了我,我便不再是王妃了,你也可以不用再喊我夫人了,我知道你并不是普通的侍女,但,不管你是什么,今日,你都可以离开了……跟着我实在是委屈了你,还有……”
薛如意咬了咬红唇,虽然明知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希望:“能不能请你回去,把花俏换回来?”
世伶失笑,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打碎了薛如意的愿望:“奴婢不会离开夫人的,奴婢奉王爷之名服侍夫人,没有王爷的命令,奴婢不会离开夫人半步。”
薛如意挫败地垮了肩,她好想花俏啊……知雨虽然也聒噪,但却没有花俏的细心和贴心,花俏是她的开心果……没有她,薛如意都快忘了怎么笑了。
“小姐,更衣吧。”青衣轻轻地将薛如意扶了起来,褪去她身上的寝衣,将世伶盘子里的宫装抖开,一件件地披在薛如意身上。
于是,不多时,镜子中便出现了一个发丝轻挽,一身粉绿裙装的少女,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盛着清愁,眉宇微蹙,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