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神色淡淡,齐睿的心就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可阿蛮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这丫头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在她跟前拿自己那些臭脾气,是一点好处都寻不得。也不知卫瑄到底是得了哪点的青睐,才叫她如此另眼相待。
“那个。”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似乎是给自己鼓起:“上回的事,是我不对,你就莫要在放在心上了。”
话语很是真诚,只是,目中若是少一些委屈,便更好了。
天地可鉴,他齐睿从托生到现在,十四个年头,可是头一回对女子如此。就连阿姐也没叫他受过这个委屈,如今在这个小姑娘面前,算是认栽了。
阿蛮淡淡扫了他一眼:“嗯,我收到歉意了,所以,还有何事?”
这意思,就是要撵人了?
一腔热诚却换了这不咸不淡的口吻,齐睿顿感委屈:“我都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
“道歉严重了,不过齐王位高权重,心思深沉复杂也不是我等能揣摩的。此等变幻无常,我实在是怕下回不知怎么又惹努您了,尤不自知。所以,还是远离些的好。”
一番牢骚,却叫齐睿心花怒放。
阿姐曾经说过,女子若是对你生气不怕。打是亲骂是爱,希望越大才会有失望。怕就怕她处处对你冷漠,丝毫不将你放在心头。
如今阿蛮如此,是不是代表,她心中,也是有自己位置的呢?
不然,怎会对上回的事情如此耿耿于怀?
说起来,阿蛮也是呕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酒后一别,卫瑄又如同消失一般。阿蛮告诉自己,他定是有事耽搁了。可那日城中的马车上,分明是他。
洛英的话犹在耳侧,又联想起那满城红袖招的行径。心头一阵阵的失落,恰好这齐睿往枪口上装,阿蛮想起若非他糊涂,又则会有如此诸多事端,一时意难平,便怼了几句。
按照齐睿的脾气,就算不发火,也是要满脸铁青,拂袖而去。不成想他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嘻嘻的笑了出来。
阿蛮懒得理他,扭过头,不再看他。
柳枝随风舞动,枝叶细细碎碎在眼前拂动飘摇。她瞧着心烦,便随手将眼前那惹人厌的一支揪了下来,缠在指尖。
“那柳叶好端端的,又没惹你,有气你也不该往它身上撒啊。”
齐睿蹲下身子,两人视线齐平:“听说今日朝歌来了不少新玩意儿,我带你去开开眼。”
“不去。”
阿蛮眼也不抬:“不感兴趣。”
“去都不去,怎就知道不感兴趣了。”齐睿信誓旦旦:“我跟你说,听说里面好玩极了,许多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若非熟人,都不让进去呢,怎么样?今儿我带你去一掷千金,算是给你赔罪。”
阿蛮眉头微动,被他说的有些心痒痒,却不大想跟他一起。
“好阿蛮,你就跟我去一回吧。”齐睿见她神色已然松动:“你说大夏天的,咱们在这儿盯着日头暴晒,傻是不傻。不如一同进去见识见识,一来开眼,二来听说里头有不少好玩的乐子,若实在不喜,再走也不迟。”
阿蛮在心头盘算:屋里那两人,估摸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儿,许久不见,定是要诉说衷肠一番。左右闲着,不如去了也好。
关键,两人在这儿也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君不见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了吗。
想到此,阿蛮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中的碎叶子:“好吧,那就去瞧瞧,不过若是没意思,我就走了,你莫要再拦我。”
“好好好。”齐睿也不置可否,眉飞色舞:“听别人说,这里面乃是人间仙境,去过的都流连忘返了。我保证你也喜欢。”
阿蛮听他将此地吹嘘的神乎其神,也不免来了两分兴致,心说去瞧瞧也好,万一不喜,再回来。到那会儿两人也缠绵的差不多了,回去也不算搅人好事。
心下如此,便跟着齐睿,两人前后脚的,往那传说中仙境走去。
齐睿一路的说说笑笑,就想引阿蛮开心。她也不是那记仇的人,又难得有人愿意这般哄自己,不知不觉眉间松动许多,偶尔也有笑容流露出。齐睿一见,心中更是欢喜,更加卖力起来。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他忽然脚下一顿,指着前面:“到了。”
阿蛮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巍峨矗立,雕梁画栋,只是这么看着,就叫人觉得里面一定是很不得了的地方。
齐睿也有些犹豫,望了望,半开玩笑:“好家伙,这么看上起竟然比我的宫殿还要豪华。陈卫奢靡果真非同一般啊。”
阿蛮好奇:“听这个意思,你也是头一回来。”
“昨儿才知道这么个地方,便想同你一块儿。”齐睿指了指里面:“咱们进去看看,今日也好做一回神仙。”
阿蛮看他大摇大摆的样子,刚要说话,便见从里面鱼贯而出一列天仙似的美人,纷纷簇拥而来。
阿蛮倒是还好,此女各个容貌上乘,锦衣华服,口吐兰香。可怜了对女子有恐惧的齐睿,顿时如临大敌,想要逃却逃不脱,直接被四五名女子驾着进了屋。
此时也顾不得面子了,不忘回头呼救:“阿蛮救我。”
望着他局促的模样,阿蛮不免心中发笑:没想到贵为齐王,也有这样蹩手蹩脚的时候。
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便是,也跟着进到里面。
一进去,才发现是别有洞天。
宽敞的室内铺着腥红地毯,却气温骤降,与外面不可同日而语。仔细一看,原来是四周摆着六个巨大的雕花木盆,里面摆满了冰块儿。寒气阵阵,十分凉爽。
最中央的位置摆着一个巨大的八角青铜香炉,镂空的炉盖上有香气缭绕,甜腻的味道,弥漫了满屋。
四根粗壮的柱子上缠满了绸带,有舞女穿着漫漫轻纱,舞步妖娆,眼神暧昧。而二楼则被隔成雅间,门被纱帘代替——这样的话,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能清楚的将外面一切一览无遗。
就连端茶递水的姑娘,都各个肤若凝脂,眉眼如画。真不知道这么多美人都是从哪里挑出来的,摆在这里,真真算是糟蹋了。
阿蛮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瞧了,正歪头呢。忽然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过来,十分狼狈:“阿蛮,快走。”
人过来了,阿蛮才瞧出来,原来正是方才比自己先被人拽进去的齐睿。
可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成这般了?
阿蛮忍不住想发笑,指了指他面前:“怎么成这样了?”
他刚要说话,便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今日乃我与瑄公子商议之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阿蛮渐渐敛了笑。
楼梯之处,已见齐婉华款款而来,走在她身侧的,正是好几日没有见到的卫瑄。
她身旁还有一名中年女子,看上去十分卑微,垂着头对齐婉华道:“我以为长公主约了齐王,这才将人请进来,都是我的过失,还请长公主责罚。”
她的背影有些熟悉,阿蛮却不记得哪里见过,可身侧那男子早已经将她的心思全部聚集,再也无法分散出来给别处了。
“你又何过之有?若是我王早早的愿意担负起家国大任,则非沉溺儿女情长,我便也可以早些卸下重任了。”
齐婉华的话有些重了,却没有看阿蛮,只是死死的盯着齐睿,面色严肃:“我不是说过了?你将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齐睿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阿姐,想起她叮嘱切莫在于阿蛮见面,自己当时还义愤填膺,如今却十分打脸。不禁有些羞愧:“阿蛮,我,我是有话要同她说的。”
“可是说完了?”
“说,说完了。”齐睿有些怯懦。
“既是说完了,便如此吧。”齐婉华抬起头,望着阿蛮,面色客气而又疏离:“舍弟顽劣,叫姑娘笑话了,以后我会好生约束着,不让他再去扰乱姑娘清净。”
而阿蛮自始至终,眼神却一直盯着她身侧的那人,不曾离开。
那张容颜还是如同初见时那般惊艳,眸中的温柔似乎要将人溺死其中。可相处这么久,阿蛮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阿蛮原本以为,他对自己是特别的。可是现在看他与齐婉华站在一起和睦的样子,又觉得茫然了。
齐婉华心仪于他,他不会不知。可他却在自己酒醉后,再未出现。如今与爱慕着他的女子一同独处,如此,又算是什么呢?
就连那些个无法言明的苦衷,这一瞬,都开始扰乱起她的心来。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
“阿蛮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卫瑄笑容浅浅,声色温柔动听:“一别之后,心中一直记挂着你,本想今晚去探望,不成想这里碰见,也算缘分。不如留下来,一起小酌两杯,可好?”
齐婉华周围的婢女已经开始惊讶到面面相窥了,不知道瑄公子这话中到底何意,就连齐睿好看的眉毛也跟着皱起来,倒是齐婉华,依旧落落大方,面带微笑,就好似跟身边男子,再无干系了一般。
阿蛮望着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温柔一如昨日,两人的关系也逐渐接近。可为何,却让她感觉如同在迷雾一般,原来越瞧不清此人真容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