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快到晌午,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原本这儿都是妇人带着自家孩子来解馋的地方,冷不丁瞧见这边的热闹,自然是不肯放过。不一会儿,就以阿蛮齐睿为中心,将此地围了个结结实实。
那老汉骑虎难下,可兜儿的银子也不舍得掏出去,两下里一衡量,索性牙一咬,昧着良心:“姑娘,一开始这位公子就说好了,他给银子,凭着自己的本事转,这也不能因为自己没转到,就诬陷我啊。”
一面说,一面手往转盘地下摸索。
东西扣下来到手,他心底瞬间松了口气。
口说无凭,左右这东西都拿下来了,她又如何?一个大姑娘家的,难不成,还来搜自己的身?
更何况,旁边那位公子瞧着也不是缺银子的人,这种达官贵人,多数将那张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卖个惨,定然能蒙混过关。
说罢,对着齐睿又是鞠躬:“公子,小老汉我做的是小本买卖,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稚童,您就可怜可怜我。大不了,这摊儿我不要了,公子您都拿去便是,只要您能消气,如何都成。”
一席话说的周围不明真相的人们窃窃私语,对着齐睿开始指指点点。
他是个将面子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人,这会儿见妇孺眼底讥笑,以为自己是个输不起的人。可偏生来龙去脉无法一一说清楚,顿时面红耳赤。
只是这红,却是给气的。
“哦?你有老母稚童,那这些呢?”阿蛮指着周围一圈人:“这些人的银钱莫非都是白捡来的不成?还是,人家就活该替你养母养儿?”
周围人皆是一愣,不知事情何故扯到自己身上。
那老汉见不妙,刚要开口,却听阿蛮娇俏声音再度响起:“原本做个小本生意,也能糊口。可你却行这欺瞒之事,难不成,穷就是你的道理?”
周围人群中也有来的早的,彼此交头接耳,将刚刚一幕从头至尾说了个清清楚楚。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嘘声,早有愤怒的妇人呛出声:“好啊,我怎么说我家栓子从头到尾转的都是小蛇,每每我还骂他手气不好,原来是你这贼人从中耍奸。”
他常年在这街头巷尾摆摊,都是熟客,今日被拆穿自然是惹了众怒。这会儿早没有了刚才的硬气,腰也不自觉的弯了几分,却还要强辩:“谁,谁叫你们贪小便宜的。一个铜板还不够我那糖稀钱的。”
周围人这下都气了,纷纷上前要砸了他的摊子。
许是这边动静闹的大了,终于成功将守卫引了过来,问清楚缘由后。立即勒令他退换所有人的银钱,否则,就去吃两天的牢饭。
不料此人还真是舍命不舍财,只说钱已经尽数被花了干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下,连齐睿都被逗乐了。
“行了,小爷的银子也不要了,你自己带着去里面。每每夜深人静,掏出来瞧瞧,以慰相思。”
本以为那老汉会惶恐不安,没想到,他竟然笑弯了一双眼睛,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再抬头,又紧张万分:“公子所言可是真的?我去坐几天的牢房,这银子,您就不问我要了?”
惜若珍宝的样儿,让齐睿的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拿走拿走。”他连连挥手:“你为此都吃了牢饭,这银子算是你应的的了。”
说罢之后,那老汉就在一片哄堂大笑中,被强行拖走了。
正主儿走了,周围的人群也渐渐的一拥而散。
阿蛮扭头撇了一眼,发现齐睿还在嗤嗤的笑,不禁好奇:“被那老头骗一回,竟让你高兴成这样?”
齐睿忍着笑意:“我倒是觉得此人,十分可爱。”
可爱?她没听错吧。
“世间有君子,也有小人。人人都戴着面具,为的就是藏自己内心那份私欲。我见过不少,被拆穿之后还要强装的,岂不知自己真面目早就被人窥见。这老头倒是有趣,被拆穿之后,索性就承认自己爱财。你说,比许多自誉君子的虚伪小人,是不是可爱多了。”
阿蛮却不能苟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般的坑门拐骗也能让他另眼相看,这人还真是怪。
齐睿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世间又有多少伪君子,多少真小人。要我说,宁可与真小人为友,可不可结交伪君子。”
一番君子小人的话绕的她头晕,耽搁了这么久,腹中也有些饿了。正值晌午,随意找了一家饭店,抬脚便往里走。
齐睿紧紧跟随其后。
晌午正是用饭的高峰,朝歌之中人来人往,繁荣昌盛。是以酒楼里面放眼望去,已经满是人头。
迎面走来一个小二,挂着满脸的喜庆快步过来,尚未开口,就听齐睿道:“去,找个雅间,清净点的地方。”
然后,随手扔出一块儿赏钱。
那小二下意识伸手一接,却感觉沉的坠手,定睛一瞧,却是个成色十足的银倮子,顿时喜上眉梢,声音都高了两个调:“二位,您跟我来。”
尾声悠扬,字字透着欢喜。
他走在前面,阿蛮跟齐睿紧跟其后,上楼梯时,她没忍住:“你到底带了多少钱?”
随手就是一个银倮子金锭子的,这人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齐睿扬了扬眉毛,翘起嘴角:“怎么,想替我管着?”
阿蛮:......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吃她的饭吧。
小二很快将两人带到了二楼。
这里与一楼不同,都是一个个的雅间,十分别致。
阿蛮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在这儿,正好将下面的景色瞧个真切,一览无遗。
坐下后,齐睿也不容他说,只让他将拿手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小二见见这大主顾出手阔绰,高兴的连连说是,便赶紧小跑下楼了。
齐睿坐下后,这才发现阿蛮双手托腮,望着窗外。
他跟着看了一会儿,晌午人人都回去用饭,街头巷尾人也比刚才少了许多,甚是无趣。
“哎。”他想起了刚刚两人没有聊完的话题,顿时心痒难耐,脸上的笑容也带着几分殷殷期待:“你问我银钱,可是,想帮我管账了?”
阿姐说过,一个女子若是忽然问及财产,必定是对他有了想法。若是肯替他把持钱袋,就是想要跟他过一生的意思。
虽然他的财力,是凡夫俗子无法比拟的,自古以来,也没有听说过,后宫女子可以管君王的钱袋。不过,若是对象是阿蛮的话.....
齐睿在脑中想了想,觉得自己居然并不排斥。
特别是现在,看着她凝神的侧颜,居然从那黝黑的皮肤中瞧见了几分别样的风采。莫非真是时间久了,看习惯了?
齐睿忽然想起了恃宠而骄这个词。
此词,是形容那些不安分的女子,仗着宠爱,便为所欲为。可齐睿忽然觉得,若是他宠着阿蛮,能换她温香软玉在怀,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画面。
于是,也跟着吃吃的笑了出来。
阿蛮正懒得理他,借机转过脸去,却又听到他傻笑,忍不住扭头,便对上了那双满是痴迷的眼睛。
......
不知是不是先前的银倮子关系,饭菜上的极快,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炖的酥烂的扣肉,颗颗饱满的鸡头米,居然还有一碟大鲤鱼,酱汁挂满了鱼身,呈现出一种焦黄透亮的色泽,一看就令人口中急剧分泌。
阿蛮也饿了,毫不客气的拿起碗筷,夹了一根青菜,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从前在碧山留下的一个好习惯,就是吃饭绝对不说话。
这倒不是与卫瑄齐睿一样,遵从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而是介琰每日猎的肉类有限,两人都嗜肉,若是再多说两句,碗中的肉便要不见底了。
所以这一顿饭,她是速战速决,且吃的很是满足。
放下筷子后,舒坦的伸了个懒腰,眼睛里立刻积起一层水雾。
齐睿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嘴角。
阿蛮这才发现,他每样都的都很少,而且,几乎都是夹面前的,自己这边,则是一动未动。
她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尊被啃得只剩下骨架的黄河大鲤鱼,没有言语。
酒足饭饱,人也有些懒散,从酒楼出来,阿蛮提议回去休息休息。
齐睿立刻复议。
说实话,他实在不知道,女孩子竟然是这样恐怖的一种存在,足足逛了一上午,他的脚早就酸软不堪了。
他宁可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也比这要舒爽的多。
人一放松,不由的舒了口气,之后才发现自己过于明显,连忙抬头,正对上阿蛮那双了然于心的眼神。
......
功亏一篑的齐睿心有不甘,神出鬼差冒了句:“反正我也不累,要不回去之后,咱们到我房间,再做些别的事情。”
原本还挂着笑容的阿蛮在听到这句之后,迅速的收回了笑,冷着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流!氓!”
就知道他的好,必然是有目的的,这不,应验了吧。
齐睿见她拂袖而去,伸手挠头纳闷:“我让她来我房中,下一局棋,怎么就成了流,氓了?”(未完待续)